翌日上班,鬱桐剛一到辦公室,人還沒坐定,便見小鄭笑吟吟進來,而她懷裡還捧著一大束嬌豔欲滴的紅玫瑰,很是搶人眼球。
鬱桐不明所以的瞧著那花,還沒來得及開口,小鄭卻搶了先,語氣顯然很興奮,“鬱總,剛有快遞送花過來,收件人是你哦。”
“確定?”鬱桐愕然,有人送花給她?會是誰?疑惑一閃而過,瞬間靈光一閃,心底浮起一絲隱隱約約的可能性。
小鄭抿著脣笑,這女人有花收第一個反應不是應該是高興的嗎?還沒見過有哪個人像鬱桐一樣,開口第一句問的竟然是懷疑這花送錯了地方。
“百分百確定哦。”小鄭自然不敢沒大沒小的取笑,篤定的答應了一句,便輕手輕腳的將花放了下來,她暗暗的想,花已經到了,送花之人的電話應該也要打過來的了,這樣一想,便識趣的帶上門退了出去。
果然如小鄭所料,她離開沒有多久,鬱桐的電話便震了起來。
還在望著那花費腦筋的鬱桐一個晃神,伸手夠起電話,閃爍的屏幕上赫然顯示的是陳新的名字。
鬱桐忍不住心頭猛地一跳,難道她剛剛的猜測是對的?
電話還在掌心裡耐心的震動著,而那一束火紅的玫瑰也在一邊靜靜倘佯,鬱桐一時之間心緒紛亂,捏了捏眉心,才接通了電話。
“早上好。”陳新歡快的嗓音透過電波,傳到了她的耳畔,帶來一陣莫名的緊張感。
鬱桐緊了緊手心,喉嚨發緊,“早上好。”
陳新一早已經到了公司,落地窗前,萬里的晴空映入眼底,今天是一個很好的天氣,他聽著她柔美的聲音,眉梢眼角都漫上一層笑意。
“昨晚睡得好嗎?”頓一頓,他輕輕的道,親呢的嗓音,溫柔在她耳邊繾綣。
鬱桐握著電話,踱步至那一束花前,指尖下,花瓣上還有晶瑩的水珠,異常的美,落在她空茫的瞳孔深處,與之相比,她的疲憊與憔悴太過明顯,“還好。”
兩人又是一陣靜默,只有淺淺的呼吸聲伴隨其中。
“花,喜歡嗎?”片刻,電話那一端的陳新徐徐的道,問完,他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送花的心情,真如情竇初開的少年,忐忑不安,緊張萬分。
鬱桐聽著他的聲音,心有慼慼,這個男人,從來都是洋溢自信的,可如今,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這般小心翼翼,她無聲的嘆了口氣。
昨晚,她只是說了一句:給她時間,他竟然記穩在心頭,這一大早就吩咐人送來鮮花,這又是何苦呢?
當一個男人許諾給她未來,如常的喜悅沒有,她卻依舊感到迷茫,鬱桐爲自己感到可悲,如死水般的心湖,怕是此生都再難掀起漣漪了吧。
不是陳新不夠好,只是他們相遇的時間不對,一切都是命運的捉弄。
指尖倏地傳來一陣劇痛,鬱桐忍不住低呼一聲,拿開一看,嫩白的指尖上,正有小小的一塊血珠涌出,是被玫瑰花徑所帶的刺刺破了皮肉了。
美麗的花如同愛情,迷人的外表下,藏有噬人的刺,一不小心,就會被扎得滿身是傷。
陳新正豎起耳朵等待她的答案,沒有錯過她的那一聲低呼,心頭一緊,立即就問,“怎麼了?”
“沒事,花很漂亮,謝謝你。”鬱桐抽了張紙巾按住傷口,禮貌而客氣的回答了他。
陳新眉宇輕輕一皺,還想開口,這個時候,秘書敲門走了進來,看見陳新正在講電話,堪堪禁住了聲,不敢再出聲打擾,抱歉的點了點頭,便退了出去。
陳新擡腕看了眼時間,晨會時間到了,念及早上有重要的事務要
處理,他不便多耽擱,聊了兩句,不再多說,就掛斷了電話。
放下電話,鬱桐的手還一直按著傷口處,她盯著眼前的花瞧,又似不是,目光有些空洞。
恍惚間回過神來,她收起心思,返身回去辦公,忙碌到中午,鬱桐吩咐秘書不必訂她的午餐,因爲她要回一趟家。
不知媽媽與董秘書談得如何了,還有,假日酒店一事怕是也瞞不了多久,如今宋氏的資金幾乎都集中投放在城北地塊項目那一處,鬱桐本不想去幹涉媽媽的決定,但如今現實情況迫在眉睫,亟待解決。
城北地塊投標,外界對於那一塊地預言,將來是有豐厚回報的,但畢竟只是預言,誰都無法保證,況且任何一項鉅額投資都是存在風險的,她無法理解爲什麼媽媽如此孤注一擲,執著要這麼做,或者她該勸說媽媽放棄這個項目,這樣一來,資金回籠,公司的財政狀況也能得到緩解不是嗎。
避開出行高峰,交通還算順暢,不過三十分鐘,便已到家。
看守大門的傭人見著鬱桐回來,快步出來迎接,爲她開啓厚重的雕花鐵門,鬱桐將車子開往地下車庫,停好了車,便往屋子裡走去。
剛一進門,連姨就迎了出來。
“大小姐,怎麼回來都不提前打聲招呼?我好給你準備好吃的。”連姨見著鬱桐回來,很是高興,忙上前接過她的包給掛上,又埋怨似的說了幾句。
鬱桐心頭溫暖,親密的挽上連姨的手臂,笑著說道:“連姨,你做的東西我都愛吃的,不用專門給我弄了。”
連姨聽了笑得好不歡喜,連連說著她嘴抹了蜜,就會哄自己開心。
“媽媽吃過飯了嗎?”鬱桐遠遠瞧了眼空空的餐廳,想來媽媽應該已經用過午餐了。
經她這麼一問,連姨這纔想了起來,“瞧我這記性,你柯叔叔一早就來了,兩人用過早餐,就上了樓上書房談事了,都到這會了,還不見下來,這不,我也不敢去打擾。”
鬱桐聽言,思緒翻覆一輪,沒有再多問其他,而是讓連姨重新泡上壺熱茶,備了些點心,鬱桐從她手裡接過這些,想了想,轉而再吩咐她去廚房將菜熱上,而她自己,則端著茶和點心往二樓書房去了。
歐式純白色澤的旋梯,鬱桐一級一級臺階的往上走,空間這般大,此刻周圍安靜無聲,只有自己孤獨的腳步聲清晰迴盪在其中。
上到二樓,書房設立離樓梯處最近的那一間屋子裡,幾步路的距離,很近,還未待鬱桐走近,裡頭激烈的談話聲已經率先傳到她的耳朵裡。
鬱桐的腳步被那當中的內容毫無預兆地釘在原地,無法再前行,她繃緊每一根神經,面色漸漸退去,只剩蒼白,眼裡漾上驚惶,冷意層層疊疊地在她的心頭堆積。
而將她拉回現實的,是柯山恐慌而混亂的呼喊,呼喊聲割斷了鬱桐凝滯的神智,手中的托盤咣噹一聲,應聲落地,碎裂的聲音,清晰得可怕,轉眼,精緻茶壺,可口點心,全都傾倒在地,面目全非。
鬱桐腳上套著拖鞋,腳背一大片肌膚被飛濺的熱茶燙到,一陣刺痛。
痛的累積便是麻木。
她失神了幾秒,盯著眼前這一片猶如廢墟觀看,像極了她如今的世界一般,原本一切都在慢慢歸位,可就因爲那一個殘忍冷酷的男人,席捲掉所有的努力,令她的世界,再一次變得面目全非。
巨大的恨意伴隨排山倒海的痛將她籠罩,鬱桐狠狠掐緊拇指才堪堪穩住自己。
書房裡,柯山扶著已經昏厥過去的宋越,厲聲的朝外呼救傭人上來,聞訊趕來的連姨,在二樓樓梯扶手處撞見佇立在原地的鬱桐,她忙走近,
一瞧才發現,沒有半點血色的鬱桐,猶如丟了魂魄般,再看著那一地的狼藉,連姨眼皮狠狠一大跳,眼眶驟然充血,忙上前攙扶著搖搖欲墜的鬱桐,“大小姐,你別嚇連姨啊。”
“連姨。”話一出口,無法成言,鬱桐的眼淚立即奪眶而出,仿如沙漠中迷路的孩子,遲遲找不到回家的路,那一種無邊無際的恐懼,如鬼魅般如隱隨形,要擊垮她。
連姨心疼不已,壓下心裡的懼意,勸慰道:“大小姐,別怕,連姨在這裡,我陪你進去,夫人不會有事的。”
鬱桐怎麼都壓不住身體的震顫,她強忍著崩潰的情緒,與連姨一道衝進書房,門一開,只見柯山懷裡躺著的宋越,此時,抿緊著脣,她的手還保持著撫住心臟的動作,就這樣靜靜的躺著,無聲無息。
鬱桐心跳停在那裡,腦中被抽空,只有一個念頭:媽媽,你千萬別丟下我,千萬不能有事。
柯山是最爲冷靜的一個,見著鬱桐和連姨同時趕來,他心底有疑惑,可此時,顯然不是提問的時機,立馬指揮她們打電話讓家庭醫生過來,而他則抱起宋越往臥室裡去。
家庭醫生趕來之前,柯山一直從旁守著宋越,他了解心臟病人的急救常識,暫時穩住了宋越的情況。
勉強撐到家庭醫生到來之時,一刻不敢耽擱,迅速展開搶救,萬幸最終有驚無險,宋越從鬼門關撿回一命。
“夫人不能再受刺激了,這次是萬幸保住了,再有下一次,怕是神仙都難救了。”家庭醫生服務宋越的時間不短,彼此早已非常熟識,情誼深厚,雖然這一次幸運搶救過來,但他仍然存有憂心,畢竟對於宋越的性格,他非常清楚,半生要強,事業心重,這樣的一個女人,要她拋下工作,專心靜心養病,談何容易,所以,臨離開之前,再三叮囑鬱桐,讓她一定要好好照顧宋越,儘量少操心公事。
鬱桐守在宋越牀邊,看著她憔悴的臉,完全失了平日的神采,她緊緊握著媽媽的手,一刻都不敢鬆開,醫生的話猶言在耳,可她竟連答應的力氣都提不上來。
這般沒用的自己,要如何守護媽媽?守護宋氏?鬱桐無時無刻不在恨著自己。
柯山看到她這一幅自責痛心的模樣,忍不住嘆息一聲,走上前,輕拍了拍她的肩,“桐桐,你媽媽暫時沒事,你也別太擔心了,人年紀大了,身體有些毛病,這是常有的事,你想開一些,別鑽牛角尖,知道嗎?”
眼淚就這樣從眼眶跌落下來,鬱桐注視著牀上昏睡的宋越,半響,才慢慢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躺在牀上的宋越,眼皮微動了動,片刻,悠悠轉醒過來。
鬱桐還在流著淚,倒是一旁的柯山先發現了,俯低身,輕喊了聲,“宋越,是醒了嗎?”
鬱桐一聽,立即抹了把淚,定晴一看,果然是昏睡過去的宋越醒了過來。
“媽媽,你終於醒了。”鬱桐啞著聲減了一句,因爲宋越從來都不喜歡看自己哭鼻子的模樣,她硬是將眼淚逼回去。
雖然搶救過來,也睡了一會,但剛醒過來的宋越還是十分的虛弱。
“鬱桐,爲什麼假日酒店撤資的事不跟媽媽說。”剛一醒過來的宋越,開口便是公事,斷斷續續的說完一整段話,氣息又再度不穩起來。
鬱桐明白,這是柯山剛在書房透露給宋越的信息,她紅著眼眶,努力揚起脣角,給她一抹安心的笑容,“媽媽,你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宋越聽罷,看著鬱桐,似乎還想要再說什麼,但她一口氣提起似乎極其困難,最後只是輕點了點頭,輕喃一聲,“好。”沒等鬱桐答應,便又再度闔上眼,沉沉睡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