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輕怔怔的看著他,臉上的怨憤退下去,一抹悔恨迅速補上來。
連澤出生以前,她不想跟鄭浩宇結婚,不過是想以退爲進,想要用此吸引鄭浩宇的注意力罷了,因爲沒有哪個男人跟女人求婚的時候會允許自己失敗,鄭浩宇也是,他是一個驕傲的男人,於是她呃以退爲進成功了,鄭浩宇每個月都會派人給他們送很多東西,無論多忙也會關注她產檢的情況,她很高興,以爲自己做對了。
可是,也僅此而已,就算鄭浩宇每個月都回去一趟巴黎,他也不會踏進連家的大門,從不會主動去看她一次。哪怕是她生產的時候,所有人都到了,鄭浩宇依然沒有去。
所以她怨他,這種怨一點點在心裡發芽成長,慢慢的變成恨,連澤出生以後,他同樣很少去見他們,所以她不甘。
那個時候她想過要跟鄭浩宇結婚,可是她怎麼能放下自己的驕傲,她強烈的自尊心已經不允許她向鄭浩宇請求結婚。
後來鄭浩宇結婚以後,她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幸福呢。
她一次又一次用盡手段給他們製造誤會、矛盾,甚至想過讓蘇念死,海棠灣別墅大火那一次,她也想用同樣的方式讓蘇念死掉,只是羅玉銘早她一步下手了。
一樁樁一件件,她回想起來的時候也會覺得自己是個可怕的女人,尤其是聽到鄭浩宇的這一番話,更覺得自己悲哀,一切的一切只源於她的不甘心,她不甘心輸給任何一個女人,她覺得自己有足夠的能力讓鄭浩宇另眼相待,完全霸佔他的心。
同樣的話落在蘇唸的耳朵裡就是另一番感受了,她扶著自己的肚子嘆了口氣,“我沒有時間看你們現場版宅斗大戲,連輕我的條件你如果答應我就盡力救一救連澤,如果你不答應那你就繼續找人吧。”
“蘇念,蘇念我錯了,我不該傷害你,你救救連澤吧,他還那麼小,你一定會救她的是不是?”連輕三兩下爬到蘇唸的腳下,想要拉住她的褲腳卻被羅茲擋住了。她的臉上掛滿淚花,剛纔被鄭浩宇打了一巴掌,臉頰迅速腫起來,被整齊的攏在身後的長髮也變得凌亂不堪,只能用一個詞來描述,那就是狼狽。
鄭鵬和羅青早已經呆住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連輕會去害蘇唸的孩子,也從來不知道這期間蘇念還差點流產過,事情已經完全出乎他們的掌握之中,想到之前做過的事情,心裡全部被後悔塞滿,哪裡還有臉要蘇念救連澤。
蘇念淡淡的看著她,“你想救連澤,就答應我的條件。”
“什麼條件?”連輕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抽抽噎噎的問蘇念。
“把連澤給我,從此跟我姓蘇,是我蘇唸的兒子,從今之後你不得再見他,我就會想辦法救他。”蘇念一字一句的說。
震驚。
書房裡包括羅茲在內都以一種不能理解的眼神看著蘇念,她身懷有孕,兩個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她爲什麼要連澤,這完全不合常理。
連輕的腦子裡只能想到兩個字——報復,蘇念一定是想要報復她,才把連澤要走。
她搖頭,由慢到快,“不,連澤是我唯一的兒子,我這輩子已經不能再有孩子了,我不能失去連澤。”
“嘖嘖,你當初還說會把連澤過繼到我的名下,看來也不過是想利用我救連澤而已。既然你不答應,那我也沒有什麼好商量的了。等連澤死了以後,你會永遠記得是你自己害死了他。”蘇念失望的搖頭。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著兩份離婚協議在鄭浩宇面前晃了晃,“我會讓律師公正一下,到時候給你送來。”
羅茲適時地扶住她的手臂,攙扶著她走出書房,他們都走出很遠,鄭家的人尚在震驚中沒有緩過神來,連輕悲痛的趴在地上大哭。
蘇念身體的大部分重量都被羅茲承擔著,她感覺無比的累,一年多的婚姻,更像是一場亙古戰爭,耗盡了她所有的體力和心血,現在戰爭結束了,她的心也快死了。
鄭浩宇的執著,連輕的偏激,羅青的推波助瀾,鄭鵬的冷眼旁觀,將現在這個局面刻畫的淋漓盡致,說到底還是她沒有認清楚自己身邊的人,活該淪落至此。
知道她不想說話,羅茲也沒有主動跟她說話,扶著她坐進車裡,親手遞給她一杯熱水,“暖一暖吧。”
“能讓我靠一會兒嗎?”蘇念就坐在他的旁邊,話還沒有說完頭就已經靠過來。
黑暗中羅茲微微一笑,將水杯重新放到一旁,伸手攬住她的身體,用自身的溫暖去溫暖她那一顆冷的快要被冰封的心。
這一次蘇念沒有掙開,默默的抱緊了兩份離婚協議書,慢慢闔上眸子。
“我離婚了。”
“嗯。”
“我應該這麼做嗎?”
“你高興就好。”
“可是我不高興啊。”
“你以後會高興的。”羅茲的聲音變得信誓旦旦,以後他一定會爲她撐起一片天空,讓她不再那麼憂慮。
他們沒有注意到,在鄭家老宅的不遠處有一輛蘭博基尼停在那裡,看著蘇念乘坐的車子從自己眼前滑過,他微微嘆息一聲,鄭浩宇你終究還是狠狠地傷害了她!
臉上同時閃過懊惱,爲什麼這個時候能陪在她身邊的人不是他!
將手裡的菸頭塞進菸灰缸裡,他迅速開著車子離開。
車子開的很穩也很慢,等到到達蘇家的時候,蘇念已經靠在羅茲懷裡睡著了,羅茲輕輕地抱著蘇念下車,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庭院裡的等全部亮起來,羅茲走的很穩,雙臂緊緊地抱著她,沒有任何起伏。
大廳裡日常照顧蘇唸的幾個人已經在那裡等著了,羅茲將蘇念抱回房間,王嬸幫蘇念換了衣服,期間蘇念都沒有醒來過,只是懷裡一直緊緊地抱著那兩份離婚協議書。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十點鐘了,羅茲守在她的牀邊靜靜地看著她,蘇念微微一怔,勉強扯開一抹微笑,“你怎麼在這裡?沒有去休息嗎?”
羅茲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如果發燒的話就麻煩了。”
他的動作很快,蘇念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離開了,“我發燒了嗎?”
“沒有,剛纔梅麗莎給你檢查的時候擔心你會發燒,讓我多注意一點。”羅茲將房間裡的燈全部打開,燈光照亮房間裡的每一寸,蘇念卻覺得它沒有照亮自己的心。
羅茲藉口下去給她準備晚餐離開了,她低頭,那兩份離婚協議書仍然被她好好地拿在手中,翻到協議的最後一張,鄭浩宇剛勁有力的簽名此刻看起來十分凌亂,鄭浩宇是懷著什麼心情寫下自己的名字呢?
雖然已經拿到了離婚協議書,蘇念卻絲毫沒有感覺到輕鬆,相反,她覺得自己的心裡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讓她喘不過氣來,讓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離這裡。
習慣性的在枕頭下摸了摸,那本寬厚的佛經從枕頭下被髮出來,前段時間羅茲把這本書拿走不想讓她看,最後又被蘇念在他那裡找回來了。手指在牛皮紙上摩挲著,卻沒有再翻開這本佛經。
直到羅茲端著晚餐推門進來她才收回思緒,羅茲細心的將小餐桌移到牀邊,又拿了熱毛巾幫蘇念擦手擦臉纔將筷子遞到她的手裡。
蘇念一言不發的吃飯,羅茲給她夾什麼她就吃什麼,可能連飯菜是什麼滋味都不知道。
羅茲看著直皺眉,剛想開口提醒她,蘇念慢慢的擡頭,“給我準備一場葬禮吧。”
微愣,羅茲將一顆青菜夾到她的碗裡,“好,什麼時候?”
“後天吧,明天去請賓客。”蘇念將青菜放到嘴裡嚼了嚼,機械的嚥下去。
羅茲有些不淡定了,他能理解她想要埋葬這些回憶,但是這些事情蘇家人知道就可以了,爲什麼要請賓客呢?
蘇念看了他一眼,“我會把賓客的名字都列下來,你交給周叔,他知道該怎麼辦?”
於是羅茲知道她已經決定了,只要點點頭,“好。”
當天夜裡蘇念將所有的朋友列出來,交給羅茲,她的朋友不多,想來想去也就那麼幾個人,但是這些人夠了。
第二天一早,羅家、程家都收到周峰親自送去的邀請函,無一例外所有人都大惑不解,周峰也沒有多解釋,只說來了自會知道。
蘇念也從老宅裡搬出來,到後面的小洋樓上去住,這裡是蘇文林和葉琳的地方,他們沒有去世之前,蘇念和他們一起住在這裡,據說這座小洋樓是蘇文林特意爲了和葉琳結婚而建的。
雖然期間葉靈搞出來很多事情,不過她的記憶力爸爸是很愛媽媽的,有這些就夠了。
這些年她只有偶爾的時候纔來這邊坐一坐,因爲經常來的話,她會控制不住再也不想離開。
躺在葉琳他們的牀上,蘇念終於忍不住喃喃自語,“媽媽,我結婚了,有孩子了,是一對雙胞胎兒子,可是,我又離婚了,就在昨天晚上,我離婚了……”
她微微側頭就能看到桌子上擺放的葉琳和蘇文林的照片,兩個人笑的非常甜蜜,照片上兩人輕輕相擁,額頭貼著額頭,臉上同時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