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騰如此從容,任真自然不會拒絕。
事不宜遲,牧野被留下看店,牧騰帶著任真來到街上。
任真心里還是感到忐忑,問道:“白夫人畢竟是一介女流,咱們跳過白城主,直接去找她,是不是會不妥?”
按他的想法,偷偷去找一位有夫之婦,難免會被說閑話。尤其還是城主夫人,一旦此事被城主白九玄知道,絕對會雷霆震怒,到時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牧騰明白他的顧慮,呵呵一笑,“先生有所不知,這位白夫人,不僅是女中豪杰,更是城主的賢內助。這城里的貨物和人潮,都瞞不過她的眼線,所以我才說,她是神通廣大。”
任真似懂非懂。
牧騰解釋道:“荒族都是以物易物,買賣起來很費勁,所以,哪些人手里有哪些寶物,這些消息本身就很有價值。白夫人很精明,派人盯住城門出口,貨物最終落入誰手里,她一清二楚。”
任真恍然,“我懂了,她賺的是消息錢。”
原來白九玄的財路,不止是扣留部分貨物這一項,還通過監視龐大的貨流,經營起售賣情報的生意來。誰想買稀罕寶物,但聯系不到賣家,就可以通過白家,打探它的下落。
牧騰點頭,“那女人眼光毒辣,當年剛嫁給白城主,就看出這條發財門路,于是,城主把這樁生意交給她打點,每年收入不菲。咱們登門求見,是光明正大的買賣。”
難怪剛才牧騰說,白夫人肯定會樂開花,有大筆報酬主動送上門,誰見了都會高興。
兩人邊走邊說,很快來到城北一家茶樓。
茶樓名字起得比較清雅,叫煮雨軒,若在中原兩朝,自然平平無奇,但在原始的荒川里,店鋪都極少,能聽到如此店名,就更少了。
茶樓生意冷清,大抵是因為城里人都清楚這是什么地方,沒人真敢來喝清貴的茶水。這就是白夫人的門面,掛著茶樓的招牌,實際專門做販賣消息的行當。
兩人一邁進門,眼尖的伙計認出牧騰,知道是戰歌部有買賣上門,也不多說,將他倆請進雅間后,就去跟后邊的主事匯報。
任真坐下來,打量著屋里華麗而不失風韻的布置,心里感慨著,白九玄不愧是亡國之臣,跑進這荒川避難,仍保持著南宋清談享樂的習氣,把情調也帶到了這里。
他湊近牧騰身邊,低聲問道:“那位白夫人,也是中原人嗎?”
牧騰說道:“應該不是。二十年前,云帝率眾來到荒川,那時白九玄尚無妻室,是后來才娶的這位夫人。不過,我們無從得知,夫人究竟是哪個部落的人。”
任真神情微凜,思緒急轉。
無論白夫人是哪個部落的,他們娘家人都應該知情才對。各部落都不知她的身份,看來她不是荒族人。
“再問一句,白九玄多大年紀?”
牧騰環顧四周后,陰陰一笑,“是六十多歲的老頭。至于白夫人,卻是位花枝招展的少婦。”
任真愕然,這是典型的老牛吃嫩草啊。
他正欲追問詳情,這時,房門吱呀推開,一名中年男子走進來,沒有看兩人,徑直坐到主位上。
“我聽說,戰歌部舍棄老巢,狼狽地躲進了祖地,怎么,現在還有做生意的心情?”
他的話音淡漠,話意更是毫不掩飾地透著諷意,顯然店大欺客,沒打算給牧騰足夠的尊重。
畢竟,這店是城主白九玄開的,擁有最強大的底氣,而戰歌部如今每況日下,也是人盡皆知的事實。即使這人出言諷刺,牧騰有事相求,也不得不咽下這口氣。
牧騰眉尖微顫,壓住心頭的怒火,賠笑道:“這不是來給童掌柜拜年嘛,另外有點小事,想跟您打聽一下。”
姓童的掌柜輕哼,瞥一眼下首的任真,發現竟感知不出他的修為,心里頓感驚訝。什么時候,戰歌部又多出這么一號人物?
他再次開口時,態度變得溫和一些。
“有話就直說,只要你出得起價,什么都好談。”
牧騰說道:“事情本身并不復雜,我想跟掌柜的打聽個人。不知道咱們城里,有沒有一名叫羅拉的女子?”
“羅拉?”童掌柜眉頭微皺,反問道:“你打聽這個干什么?”
任真一直盯著他,把他的細微表情看在眼里,已經猜到,這個童掌柜并不認識羅拉。
牧騰呵呵一笑,“有點小事想找她談談。”
果然,童掌柜沉默片刻,走向屋外,頭也不回地道:“等我回復。”
連他也不認識羅拉,這筆交易算是很有難度,他只能去請示幕后主人,該不該接單,再決定是否派人回府,翻查龍澤城的人口檔案。
一盞茶功夫過后,童掌柜回到這里,表情有些古怪,“夫人讓我問問,是誰想找羅拉?是你,還是你們族長?”
任真開口,此時才說第一句話,“是我。”
童掌柜轉過頭,認真地打量著他,像是在鑒別古董一般,“你是什么人?小小年紀,就想翻出老黃歷,我們夫人說,不怕找不到人,就怕你拿不出足夠本錢。”
任真不卑不亢,“懇請掌柜劃出道來,我們總要先知道籌碼,才好衡量是否買不起消息。”
童掌柜淡淡一笑,“牧老二在城里待了這么多年,戰歌部那點家底,我們很清楚。說實話,即使拿撼天訣和不破金甲來換,夫人都未必稀罕,何況你們也舍不得。”
牧騰聞言,臉色劇變。
撼天訣和不破金甲,是戰歌部最珍貴的兩樣財富,肯定是千金不換。他絕想不到,僅僅為了打聽一名女子的下落,對方竟連鎮族寶物都提到了。
這未免太夸張了。
任真雖不知這兩件寶物,但也猜到是戰歌部的命根子。別說戰歌部舍不得,就算舍得交出鎮族之寶,他也不愿欠下這么大人情。
他微笑說道:“聽掌柜的話意,你們知道羅拉的下落,對吧?”
如果白夫人不知情,根本沒必要再廢話,更不用讓童掌柜試探這么多。顯然,對方不僅認識羅拉,似乎還明白此事干系很大,試圖從中狠狠賺一筆。
童掌柜收斂笑意,“不錯。”
任真溫和地道:“那就麻煩您開價吧!我猜夫人已有主見,否則,您不會再在我們身上花費時間。究竟是何籌碼,還請您直說,我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童掌柜眼眸微瞇,盯著任真說道:“是我看走眼了。你很精明,比我預想的更難對付。”
他的身體內開始涌出殺氣。
任真沉默,坐在席位上巋然不動。
童掌柜冷笑道:“如果籌碼是你的腦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