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藥丸是真的,被陳玄霸服下,最直接的后果將是,他能擺脫一小時時限,可以隨心所欲地跟眾多大宗師激戰,再沒有后顧之憂。
考慮到他如今的道行,這也就意味著,他將毫無弱點,成為真正的天下無敵。
因此,當唐軍大舉進犯后,武帝并沒著急出馬,冒險披掛上陣,而是躲在皇宮里繼續修煉,把自身修為提升到前無古人的地步。他耐心蟄伏,等的就是這一天。
只要拿到解藥,他就能大殺四方,又何必在意一時長短?
在所有人注視下,任真攥著小瓷瓶,轉身朝向谷口,沉聲問道:“父親,我真的該給他嗎?”
這句話的意味非常深長。
他何嘗不知這樣做的后果,一旦讓陳玄霸壓制住心病,等于如虎添翼,憑眼前這些人,能否壓制住這頭猛虎,將成為巨大的懸念,稍有差池,就會全軍覆沒。
因此,他才說出這句話。他相信,以父親的智慧,應該能想到這一層,不排除還有另外一種可能——藥丸是假的。
如果藥丸作假,不僅不能救治陳玄霸,還會令其中毒,那么,這就是一條妙計,他可以放心地交給對方服用。
陳玄霸聞言,眼眸微瞇,聽出話中的深意,認真盯著任天行,試圖從他的表情變化里看出端倪。
他何嘗意識不到,存在藥丸作假這種可能性。但它畢竟是這世上唯一對自身頑疾有效的藥物,他別無選擇,只能在這父子身上豪賭一把。
任天行一跺腳,苦笑道:“當初我就勸過你,別來救我,自己亡命天涯便是,你非要來冒這個險。既然已經來了,你現在再后悔遲疑,還有用嗎?”
言外之意是,既然來了,現在再說這些都沒意義了,趕緊拿藥換我回去吧!
陳玄霸微微一笑,如釋重負。
其實他比這父子更緊張,手心攥著一把冷汗,而任天行的回答,讓他松了口氣,愈發確信這藥丸就是真的。
任真聽到這話,不知是怎么理解的,黯然道:“沒錯,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走到今天這一步,再后悔都晚了。”
說罷,他拿著瓷瓶,在眾人簇擁下,緩緩走向谷口。
陳玄霸也挾持著任天行,朝中間靠攏。
任真凜然道:“我把瓶里的藥丸先倒出一半,然后咱們數三個數,我給你瓷瓶,你同時放人,等我檢查完我父親的身體,確認沒被暗算,再給你另一半,如何?”
他很擔心,曹春風會故技重施,事先在任天行體內種下那種可怕的毒蠱,再上演父子相殘的悲劇。雖然如今他已有失魂引解藥,謹慎起見,仍不得不防。
陳玄霸沉吟片刻,答道:“不行!你能檢查人質是否中毒,我怎么能確定,你的小瓶里不是裝著毒藥?這樣,你先服下一粒,讓我看看效果。”
此言一出,所有人神情劇變。
他們此前暗中懷疑,以任天行的心機手段,肯定會藏有后手,在藥丸里做文章,以防止陳玄霸真正無敵。
萬萬沒想到,陳玄霸竟提出這樣的要求。一旦藥丸有毒,任真作為實驗者先服下,豈不是會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先中毒身亡!
不愧是一代武帝,陳玄霸心機幽深,并不容易被騙,而且想出這樣的檢驗妙計。如此一來,他最多只是損失一粒藥丸而已,但任真賭上的卻是性命。
這下父子倆徹底失算了。
任真神色微慌,在生死考驗面前,沒法故作淡定,再次沉聲問道:“父親,我真的該給他嗎?”
他把剛才的問題重復一遍,希望得到任天行的真實答案。
任天行聞言,眼皮顫動著,仰天長嘆一聲。
“唉,我聰明一世,幸虧在關鍵事情上,沒有自作聰明,要不然,今天豈不是會毒死自己的兒子……”
陳玄霸瞇著眼,若有所思。
任天行擺了擺手,繼續說道:“藥里沒毒,你放心服用吧!”
任真得到肯定答復后,擦掉額頭快要淌下來的汗水,這才從手心里捏出一粒藥丸,在陳玄霸的注視下,吞咽進腹中。
陳玄霸并不滿足,側首看向后方的玄悲,說道:“小和尚,把你的酒葫蘆給他,讓他喝干凈。”
他謹慎到極點,顯然是懷疑任真尚未真正咽下,只是藏在口腔某處。
任真無可奈何,只得接過酒葫蘆,一口氣飲盡。
“這下你滿意了吧?”
沒想到,陳玄霸搖頭說道:“還不行。不排除還有另一種可能,我把任天行放回去后,他再立即幫你解毒,所以要等一個時辰,讓我看看效果。”
任真忍無可忍,怒喝道:“陳玄霸,你也太怕死了吧!敢不敢爺們一點,少些無聊的猜忌!”
陳玄霸不為所動,微笑道:“少在我面前演戲。你們父子的心機,我再了解不過,同時跟你倆較量,我必須謹慎到極點,否則很可能被你倆暗算。”
確實,任天行和任真都不是省油的燈,前者幫北唐統一北方,后者更是幫北唐即將統一大陸,兩人的謀略不容小覷。
任真見激將法被識破,別無選擇,只好站在那里,跟眾人枯等一個時辰。
如果真是毒藥,經過這段時間,肯定已經發作。如果是更慢發作的毒藥,對陳玄霸來說,那也無所謂,有一個時辰的功夫,他肯定能及時回城里解毒。
一個時辰過去了,任真仍安然無恙。
看來藥丸真的沒毒。
這次陳玄霸終于放心,對任真說道:“好,按照剛才的約定,咱們開始交易。”
“一!”
“二!”
“三!”
任天行被拋過去。
藥丸被拋過來。
雙方都沒耍詐,畢竟,交易的內容對他們至關重要,一旦失信,再想交易就會更困難。
任真毫不猶豫,將一粒失魂引解藥塞進任天行嘴里,然后跟海棠運功洞察他體內,檢測有沒有異常。
與此同時,陳玄霸服下一枚藥丸,精神大振,瞳孔深處燃燒起愈發狂熱的戰意。
藥丸已被吞下,從現在開始,他不必再顧忌心病,可以放開手腳大戰一場了!
他盯著正在忙活的任真,冷笑道:“沒問題的話,就把另一半藥丸給我吧。”
他并不著急動手。過早撕破臉皮,只會逼任真立即銷毀手里的藥丸,對他來說,這是巨大的損失,絕對得不償失。
任真檢查半天,沒有搜查出異狀,總算放下心,哈哈一笑。
“你不是很了解我的心機么?那你就應該清楚,在小人面前,我從不當君子。”
說罷,他猛一用力,將手里的藥丸捏成齏粉,灑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