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東旭只覺得頭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之后，一邊安撫著奶奶：“您、您別擔心，我馬上就過來，您別擔心……”

他一遍一遍要奶奶別擔心，但是他自己分明已經(jīng)語無倫次了，話都說不清楚。他衣服也不穿，抓著手機匆匆忙忙就向外走。

現(xiàn)在還是初春時節(jié)，夜里不穿大衣寒風刺骨，莫創(chuàng)海連忙抓了大衣跟上去，在他身后喊道：“東旭，東旭先把衣服披上！”

可是此時此刻，莫東旭心里只有蘇流暖。她本來好好的，可是怎么會突然暈倒呢？取車的時間里，他已經(jīng)腦補出了一萬種可怕的結(jié)果。他根本沒聽到大伯喊他，直接鉆進車子里，飛快地發(fā)動，離弦的箭一樣猛沖了出去。

莫創(chuàng)海追出來，也只看到了車尾燈的光芒一閃，然后連人帶車都消失在了夜色里。

莫爺爺也是擔心，只是年紀大了行動不便，剛剛跟出來，看到莫創(chuàng)海就焦急地問：“東旭走了？”

“走了，他也太快了，我緊趕慢趕也沒有追上。”

莫爺爺說道：“走走走，咱們也去看看，暖暖這孩子好好的，怎么暈倒了呢？”

莫創(chuàng)海阻止說：“爸，這么晚了，我自己去就好了，您在家里休息。萬一有什么事情，我們馬上給您打電話。”

莫創(chuàng)海不知道蘇流暖真正的身世，但莫爺爺是知道的。自己的孫女突然暈倒了，讓他怎么能安心休息呢？他拒絕說：“我在家里也是呆不住，好了別啰嗦了，快帶我去吧。”

莫創(chuàng)海清楚自己父親的性格，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當即答應說：“好好好，我這就開車帶您去。”

兩人也發(fā)動了車子，往醫(yī)院開去。他們走到半路的時候，莫東旭已經(jīng)踩著油門，一路加速沖到了醫(yī)院。

下車之后，他跌跌撞撞跑進了住院部。到了奶奶的病房，看到蘇流暖已經(jīng)半躺在另一張床上，醒過來了。

望著她一雙水潤的大眼睛，他懸著的一顆心猛地落了地，喘著粗氣問：“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暈倒了？”

蘇流暖看他進來，正要起身，結(jié)果被他兩步?jīng)_到床頭摁住了肩膀。他又問：“哪兒不舒服？可真是嚇死我了，怎么好好的會暈倒呢？”

蘇流暖這才有了機會說話：“沒什么。只暈了一下，覺得眼前一黑，就沒站住，可是馬上就醒過來了。剛才醫(yī)生也來過，說可能是最近有點累，休息一下就好了。”

莫東旭質(zhì)問：“怎么醒了也不告訴我？知道我這一路多心急？”

“我給你打電話了，可是打不通。”

莫東旭沒穿外衣，只穿了件薄毛衫，下面是灰色軟料子的休閑褲。他在褲兜里摸了摸，果然沒有他的手機。想來是剛才著急，不知道把手機丟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赧然說：“我手機沒帶，你怎么會把自己累成這樣的？”

他這樣一問，一直沒發(fā)話的莫奶奶說：“哎，都是我不好，暖暖都是為了我才累的病倒了。”

“我沒病倒，哪有你們說的那么嚴重？”蘇流暖不想奶奶自責，連忙說，“只是一瞬間的眼黑，馬上就醒過來了。”

莫東旭仔細打量著她，最近家里事情多，他的確是疏忽了她。現(xiàn)在認真一看，才發(fā)現(xiàn)她居然瘦了一些，眼眶都深深凹陷著，臉色也是帶著病態(tài)的蒼白，顯得十分虛弱。

他嘆息著說：“最近是我疏忽了你。”

蘇流暖忙說：“我真的沒事，別這樣大驚小怪的了。”

她自己越是這樣說，莫東旭越覺得對不起她。

從莫家的公司出事以后，蘇流暖為了幫莫家救市，就開始連夜加班，在公司里一工作就是半夜。后來工作的事處理好了，他也沒有給她休息和緩沖的時間，馬上帶著她來了京城，看望奶奶。至于來了京城以后，她更是半刻也沒有閑著。照顧病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他為了去調(diào)查莫斯超的事，就理所當然把這重任交給了她，讓她怎么能不累呢？

他看了她好半天，沉聲說：“明天早上，我陪你仔細去檢查一下。”

蘇流暖拒絕說：“不用檢查了，剛才醫(yī)生都說了，累了頭暈眼黑都是正常的。”

“醫(yī)生只是隨便看了看，我也不放心。”莫奶奶插話進來說，“暖暖，聽東旭的，明天找個婦科醫(yī)生仔細看一看。女人家就是嬌貴，不比男人的，哪能不要命地拼？也是我大意了，居然讓你一直衣不解帶地照顧我，沒讓你休息一下。”

他們說得嚴重，也是關(guān)心自己，蘇流暖心里很感動。但她是過慣了苦日子的，以前自己工作，杜宸希根本不管她的死活，不照樣也是連夜加班，日夜不分地拼搏嗎？她始終覺得沒什么大礙，不需要興師動眾。但是奶奶堅持要她去檢查，她不愿意拂了老人家的意思，最后只好答應明天去檢查。

這天夜里，莫東旭就留在醫(yī)院陪著她們。后來莫爺爺和莫創(chuàng)海也趕到了，看到蘇流暖暫時沒事，又開車回去了。

把莫爺爺送回去的時候，蘇流暖十分過意不去，連聲說：“爺爺，都是我不好，讓您大半夜還要來回跑。”

莫爺爺說：“傻孩子，這怎么能怪你呢？你呀，好好休息，明天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記得先給我打個電話，爺爺在家里，也會惦記你的。”

蘇流暖用力點了點頭。

莫爺爺叫她等結(jié)果出來了通知他，但是第二天一早，在蘇流暖還沒去檢查的時候，莫爺爺已經(jīng)又過來了。

蘇流暖覺得歉然，正要再說什么，已經(jīng)有護士來通知，說他們預約好的體檢可以做了，請?zhí)K流暖過去。

她有再多的話，也只好先放下，跟著護士去做檢查。

現(xiàn)在醫(yī)院里都很開放，如果家屬要求，女人體檢是可以有丈夫陪同的。莫東旭自然全程陪著蘇流暖，拿著化驗單子去找醫(yī)生，醫(yī)生看了看，笑著說：“恭喜二位了。”

兩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這喜從何來。

醫(yī)生好奇地問：“怎么你們還不知道嗎？這位蘇女士，您已經(jīng)懷孕了。”

懷孕。

這兩個并不生僻的字眼，此時卻變得很難理解似的。向來反應迅速的莫東旭聽了，整個人幾乎都愣住了。還是蘇流暖先回過神來，不確定地問道：“醫(yī)生您看清楚了嗎？您說我……我懷孕了？”

醫(yī)生把B超造影給他們看，指著上面一個黑點說：“這還有錯？喏，這就是你們的孩子，檢查結(jié)果顯示，寶寶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了。”

蘇流暖顫抖著把造影接了過去，仔細看著醫(yī)生剛剛指出來的地方。她覺得非常神奇，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一個小生命，孕育在了她的身體里。

直到這時候，莫東旭才恍悟醫(yī)生到底說了什么。他后知后覺地問：“我……我這是要當爸爸了？我有孩子了？”

他難得有這么呆呆的樣子，蘇流暖覺得好笑，抓著他的胳膊說：“醫(yī)生都這么說了，還能有假的嗎？”

莫東旭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嘴巴咧開，能看到整排的潔白整齊的牙齒。

認識這么久，莫東旭的性格內(nèi)斂，蘇流暖還從沒見他笑成這樣。傻傻的，像個得到糖果的小孩子。她心里一暖，低聲說：“東旭，我們真的有孩子了。”

醫(yī)生看到這對小夫妻感情這樣好，也為他們感到高興。又說了許多懷孕應該注意的事項，這才把他們送出了門。

蘇流暖走在樓道里，急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爺爺和奶奶。腳下步子有點急，莫東旭拉住她的胳膊，低聲嘮叨著：“你走慢一點，萬一摔倒了，傷著孩子怎么辦？”

蘇流暖回頭無奈地笑，“你也太小心了吧？孩子才一個月，哪有那么嚴重？”

莫東旭不管，硬拉著她不許她速度太快，嘴里還在說著：“是你太大意，醫(yī)生都說了，前三個月很關(guān)鍵。胎兒還不穩(wěn)，很容易發(fā)生意外的。”

蘇流暖也不和他爭，只聽著他各種叮囑，兩人已經(jīng)回到了莫奶奶住的病房。

莫奶奶和莫爺爺都還揪心地等著，一看他們進來，莫奶奶先問：“檢查完了？醫(yī)生怎么說，沒有大問題吧？”

莫東旭本來還想賣個關(guān)子，給二老一個驚喜，但是蘇流暖已經(jīng)忍不住把好消息說了出來：“我一點事都沒有，反而是……是有了喜事。”

“什么喜事？”

“你們要當太爺爺太奶奶了！”

二老聽了，和當時他們小兩口的反應差不多，也是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莫爺爺蹭的一下子站起來，激動地問：“暖暖……你……你懷孕了？”

蘇流暖滿臉都是笑，幸福地用力點了點頭。

莫奶奶連聲說：“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咱們莫家最近風波不斷，現(xiàn)在總算有一件值得開心的事了！”她拉了拉老伴的衣袖，說道，“咱們老兩口要四世同堂了，你聽見了嗎？”

莫爺爺當然聽見了。

他想的卻是比莫奶奶還要多。

昨天晚上還在發(fā)愁，怎么能挑一個好的時機把莫斯超的身世和莫淑海的死訊告訴莫奶奶。現(xiàn)在暖暖有了孩子，莫奶奶果然是興奮不已。如果趁著這時候把那消息告訴她，她或許還比較可以接受。

莫爺爺這樣想著，不由朝孫兒看了一眼。他發(fā)現(xiàn)莫東旭也正用同樣的眼神看著他，頓時心領(lǐng)神會，看來祖孫兩人又想到了一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