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牀上的沈南禾一臉蒼白,她不著痕跡的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了他,江祁沅跟她對視,他很想大聲地說,孩子是我的。
但是喉嚨像是被誰扼住了一般,他一聲都發(fā)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沈南禾眼中的希冀化作了絕望和憤怒,她別開視線,看向了阮小天。
阮小天只是沉默數(shù)秒,便開口道:“孩子是我的!”
江祁沅在睡夢中都極度憤怒的掙扎,他想要衝上前去,但是身體卻一動不能動,任憑他怎麼掙扎,怎麼想要喊出聲來,但他卻只能無助的看著一切重蹈覆轍。
那一次,是他跟沈南禾漸行漸遠的開始,也是他再也不能觸碰她的源頭
。
他做夢都想要再回去那一天,他願意用十年二十年的壽命去換得時間的迴轉(zhuǎn),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話,他發(fā)誓,他一定不會不認那個孩子。
“二哥……二哥……”
“祁沅……”
迷迷糊糊之中,江祁沅聽到了似曾相識的熟悉聲音。
眼前的景象慢慢的變得虛幻,視線開始模糊,江祁沅覺得自己的身體,一半置身在夢境當中,另一半則飄忽於現(xiàn)實之中。
“二哥……你醒醒,二哥……”
“祁沅,你不要嚇?gòu)寢專钽洹?
緩緩睜開眼睛,江祁沅朦朧中看到了幾個身影在眼前晃動,耳邊的聲音更加真切,那是夾雜著哽咽的哭泣。
“媽,二哥醒了,他醒了!”
“祁沅,你醒了,祁沅,能看到媽媽嗎?”
那是……江郅浩跟林夕的聲音嗎?
江祁沅半瞇著眼睛,看似已經(jīng)醒來,但是意識還處於混沌當中。
耳邊又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道:“二少爺是中槍之後失血過多,又強行捐獻了幾百cc的血,身體極度虛弱,傷口併發(fā)感染導致高燒成肺炎,現(xiàn)在人能醒過來已經(jīng)很好了,我們會盡快給二少爺降溫的!”
“醫(yī)生,我二哥爲什麼醒了之後還不說話呢?他現(xiàn)在能看見我們嗎?”
醫(yī)生出聲回道:“二少爺持續(xù)高燒了幾天,斷斷續(xù)續(xù),好了壞,壞了好,現(xiàn)在整個人都是虛的,就算是睜開了眼睛,也是下意識的,本身的感知還沒有完全恢復!”
林夕哽咽著道:“醫(yī)生,你們快想想辦法,祁沅再這麼折騰下去……可怎麼辦纔好啊!”
醫(yī)生出聲道:“我見二少爺一直在夢魘當中,估計心裡面是有什麼令他念念不忘的事情,他很後悔的,他一直髮燒不退,估計也是跟這件事情有關(guān),我們給二少爺打針吃藥都只是治標,但是治本,我們是一頭霧水啊!”
聞言,林夕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著。
伸手摸著江祁沅的額頭,他臉色燒的發(fā)紅,額頭上滿是冷汗,都溼了額前的碎髮。
林夕用包著冰塊的毛巾給他敷著額頭,伸手拉著江祁沅的手,她低聲道:“祁沅,答應媽媽,你千萬不能有事,知不知道!”
江祁沅恍惚中聽到了林夕的話,他很想回答,但卻做不到。
江郅浩拿出紙巾給林夕擦眼淚,然後道:“媽,您別哭了,要是二哥看到了,他也會不開心的!”
林夕不管,她徑自流著眼淚道:“祁沅,你怎麼這麼傻……那些綁匪殺人不眨眼的,你爲什麼要一個人去救桃子
!”
江祁沅聽到林夕的話,意識不由得回到了他去救人的那天中午。
那天中午,是他給自己,也是給江宇晟最後的機會,既然江宇晟不去救,那就他去好了。
總之,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桃子去死。
自從沈南禾走後,他已經(jīng)想的很清楚了,爭來爭去,這幾年,他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每天躺在牀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不是想她,就是在算計江宇晟的下一步。
他們是家人。
整天琢磨著跟自己家人鬥智鬥勇,那種滋味,沒嘗過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懂得。
沈南禾在走前,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給了江宇晟,又把得來的錢給了他。
江祁沅知道,倔強如沈南禾,她就算要走,也走的坦蕩,什麼都不欠的離開。
但就是這樣,他才害怕的近乎恐懼。
沈南禾做到如此決絕,世界又如此之大……他到底要去哪裡找她。
他真的,真的好想她……
沈南禾心中什麼都不計較,她在乎的只是家人,但這個家的每一個人卻都在算計。
聰明如江守恆,機關(guān)算盡,現(xiàn)在不也躺在病牀上,靠著每天幾萬的高級營養(yǎng)液在維持生命嗎?
林夕向來韜光養(yǎng)晦,但是到頭來,江守恆沒有留給她一絲一毫的股份,他不信她,一直都是;
江宇晟斡旋二十年,等的就是這最後的一搏,但是搏來博去,他沒有坐到董事長的位子,卻又賠了女兒;
方娜也不可避免的成爲這場爭奪戰(zhàn)中的有利棋子,當初沈南禾爲何會那麼‘恰巧’的看到江祁沅跟莊陌桐巴厘島的合照,其實那都是她設計好的情節(jié)。
江祁沅真的受夠了這個家的虛僞與爾虞我詐,他不想承認這個家,除了錢,真的什麼都沒有剩下了。
去救江桃子,那是他當叔叔應盡的責任,也是他良心上的一種救贖,他固執(zhí)的認爲,只要他還認親情,那麼沈南禾就會原諒他……她會回來的。
緩緩閉上眼睛,一滴眼淚自眼角流下,林夕跟江郅浩見狀,不由得眼神微變。
江祁沅的喉結(jié)輕輕地上下滾動,他醒了,但卻不如睡著,因爲現(xiàn)實太殘酷,沒有沈南禾在身邊……他的心,痛到像是被子彈穿過的不是肩膀,而是胸口。
就在病房中只餘下林夕的低聲啜泣時,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緩步走進來的人,是江宇晟。
江郅浩扭頭看向江宇晟,人生中第一次,他對江宇晟發(fā)飆,垂在身側(cè)的雙手緊握成拳,睚眥欲裂的道:“你還來幹什麼?你回公司啊!去參加股東大會啊!你不是想要董事長的位子嘛,給你,通通都給你,我跟二哥什麼都不要了,你不要再出現(xiàn)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