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子普忍不住有種當面向艾襄問清楚的沖動,他直接跑到了艾襄所住的樓下,而后給她撥通了電話。此時,已是晚上10點。艾襄剛剛睡下,猶疑著接了鐘子普的電話。
“我在你樓下,你下來,我有話跟你說。”鐘子普說。
艾襄看他說得鄭重其事,似乎真的是有什么事要說,但她又想不到他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這么晚了來到自己的樓下找自己。
“怎么了呀?是晴思她出什么事了嗎?”艾襄問。
“你先下來就知道了。”鐘子普說著把電話掛了。
艾襄趕忙重新把衣服穿好,匆匆下樓,她在心里想著,要么是李晴思出了什么事,要么他找自己說廣告的事,但貌似這兩個事情都不值得他親自跑到她樓下如此鄭重其事地見面說。
見到鐘子普,只見他臉上神情有些異樣,像是心里憋著許多事情和委屈一般,艾襄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忍不住有點心悸,連忙走過去問:“怎么了啊?是不是李晴思怎么了?”
“你沒有跟他結婚是吧?你其實一直都沒有跟他在一起,我們還老在你面前提他,真是很討人嫌吧。”
“什么?”艾襄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武信都告訴我了,那為什么我那么多次反復地問你,你非要說你是因為武信才要跟我分手的,你為什么非要制造出跟他在一起的假象?你為什么要騙我?”鐘子普說。
艾襄略組織了一下語言,而后緩緩說道:“其實,我一直很清楚我心里在意的是什么,你也一直很清楚我在意的到底是什么。這不是假象不是誤會就可以解釋的。而事實就是,一切都是按照我所在意的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發展,當然,現在也可以說我已經不在意了,因為我現在真心地希望你要是跟李晴思在一起,就好好的。我只是不喜歡活在自己猶疑里,不喜歡活得那么擔驚受怕的,我希望活得坦坦蕩蕩,覺得好像一切都很名正言順,一切都理所當然,一切都覺得問心無愧,這就是我生活的方式。我一直覺得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沒有虧欠別人,一直都覺得問心無愧。這在工作中也是,在感情中也是。”
艾襄說完,抬頭竟發現鐘子普眼里泛著淚光,他一動不動看著艾襄。艾襄有點嚇住了,連忙也看著他說:“我也沒有說過我已經跟武信在一起了呀,是你理解錯了。后來你們一直默認我就是跟他在一起的,那我只能說……況且他的確很忙啦。”
艾襄說了一半,發現他的眼神和臉色不對,聲音變小了,沒辦法再說下去。
他咬了下嘴唇,看了眼右側的遠方。之后看著艾襄,說:“但是是你故意讓我們理解錯的吧,你為什么不說清楚呢?”
“其實,我一直知道,也許一切都只不過是我把自己的疑心不斷放大,但現實也不斷地陰差陽錯一步步佐證著我們猜疑,而后慢慢地把猜疑也變成了現實。我有時候很清楚地知道,這其中有很多我因為想太多的緣故,葬送了我們之間原本可以很純粹的感情。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我就是控制不住非要把自己那點
對你的猜疑說出來,而后不斷地拿它來讓你去反復地證明,你不是的,然后我可以看到,哦,原來你這么在乎我……很可笑吧?女人的邏輯就是這么奇怪。好好對李晴思,現在說什么都只會平添額外的煩惱。”
“你放下了嗎?”鐘子普問。
“放下了,我現在對我們三個人之間的定位很明確,我和你和李晴思都是朋友。”
鐘子普埋下頭,似乎思考什么,許久之后,他抬起頭來,說:“好,只能這樣了。那,再見吧。”艾襄點點頭,只聽他在說:“你先上去,像以前一樣。”艾襄仍是點點頭,而后緩緩地轉身離去。她知道他一定在目送自己,就像無數次的曾經一樣……但從此以后,他們也許再也不會這樣一種談及昔日感情和前塵往事的機會,從此以后,她只能把對他的感情深埋心底,塵封,不再提起。
秋天真正降臨南方沿海城市的時候,已經幾近冬天。這時,張奇的兒子來到報社,說要實習。
這是一個高高的男孩,有著跟張奇一樣高高的鼻子,不過頭發卻比張奇飄逸多了。眼睛長得像琴,單眼皮,不過比較大。他叫張冬立。
沒來之前,張奇和琴都跟她提起過。不過,因為艾襄跑新聞跑的少,主要是編輯,于是她把他安排給了呂青青帶。張冬立每天來報社來得少,所以艾襄也很少機會看到他。他跟艾襄說話不多,艾襄以為他是一個文靜的男生。
有一次,艾襄跟琴去買菜時,跟琴問起:“你們家張冬立是不是挺內向的?”琴卻說:“他是看對象,他跟只見過一次的人一般都這樣,不怎么會和陌生人講話,跟我話就很多。不過關鍵是我話多,大部分都是我在說。”
“不過后來慢慢地,他話也挺多了起來,現在還喜歡跟我說笑。我常跟他提起你的,估計還是覺得很陌生吧。”琴繼續說道。
“嗯,不過,是一個很有禮貌的孩子。給我開門的時候見是我,說,恩,是艾襄吧,開了門,還微微鞠了個躬,我挺喜歡這樣有禮貌的孩子的。”
回去時,琴朝里面喊:“冬立啊,我們回來了!”他很快來開門了,一開門忙把琴手里的東西都拿過來。
琴卻說:“我不要緊,拿艾襄的。”
他似乎才意識到該先問問艾襄重不重,但他還沒開口,艾襄就說:“不用了,不重。”他也不堅持,拿著東西走了進去。
晚飯期間,艾襄和琴還有張奇又說又笑的,張冬立只是在一旁該笑的笑一下,話也不怎么多。但畢竟是年輕人,艾襄還是找到了一個話題,什么平時在學校的事等,他似乎也愿意多說幾句了。
后來艾襄偶爾在電話里和琴聊起他時,艾襄說:“張冬立挺適合繼續學習深造的,理科生挺適合出國的呀,他怎么不去呢?”
“現在大學生缺的已經不是知識了,而是其他的東西,他們身上的毛病社會才能治好,所以我一直都鼓勵他出來經歷經歷。本來我就跟張奇說了想讓他跟著你,性格呀,怎樣處世,都要學的。我兒子這方面不行。我經常跟他聊天,希望他性格變開朗些。不能再讓他繼續留在象牙塔里了
,我希望他不要被教成那樣的。”
琴繼續聊張冬立,說:“不過我這孩子真是非常好的,很懂事,很有禮貌的。不是因為他是我兒子我夸他。以前交個女朋友,對她那個好啊,我都感動得不得了,很讓著女生,很疼她的。我還不知道啊,無論去哪里玩,肯定要把女生送到學校門口然后自己打車回去,不管多晚了,不管是多不順路,送她之后要繞多少小時的路。我有時候說沒必要,時間還早的話,她一個人回去也可以,這樣你多麻煩沒必要折騰兩個人,但他就是堅持送。其他還有很多。不過有一點不好,就是他只對女朋友好,其他的人就不會管了,有一次他送女朋友搭火車回家,一起的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子,他只幫女朋友拎東西,對另外一個女孩兒,問也不問一聲,也不怎么愛搭理人家,那女孩東西也很重啊。”
“哦,他還跟你說這個啊?”艾襄聽著回答說。
“我知道他要去送她回家,回來就問情況啦,他就說她是和同學一起回去的。我知道他這樣,就問她同學有多少行李呀?之后就問到點子上了,他說出來自己還沒什么意識。我狠狠批評了他一頓。我說你的眼睛容的范圍太窄了,怎么可以?他還很不明白,說我當時拿的東西很多了啊,怎么幫得了這么多……這孩子,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有你這樣的好的媽媽還怕他學不好啊,我覺得你寫你兒子都可以寫成本書了。”
“以前我整天很忙,他爸也是,都來不及管他,現在我很努力跟他多溝通啊。”
“他已經很優秀了,是很乖巧很有教養的一個男孩子。”艾襄說。
從此,艾襄在單位看見張冬立的話,都會主動跟他聊上幾句,他跟艾襄的話似乎也漸漸多了起來。而后,漸漸地,他看見艾襄在的話就會主動笑著走過來,眼神也不再是一種似乎在問“你是誰呀,你要干嘛”的戒備了。
呂青青對他的反映卻不錯,說:“他還比較勤奮,每叫每到,對我也尊敬,寫稿子進步也很快的,知識積累不錯,估計在學校里就基礎好,以后寫經濟新聞估計可以。很有教養的一個男孩,不浮躁。”
“他還是要多跑跑的。”艾襄說。
有時,艾襄出去跑新聞也愛把張冬立叫上,采訪過程中雖然他話不多,但是很認真用眼睛去觀察,有時候艾襄讓他自己采訪,問問題也在點子上,回去后,通常是三個小時內就把稿子發給艾襄了。寫得也很認真,格式編輯好了,也沒有錯別字。每次跟他說應該怎么改時,絕不會讓人重復第二遍,再看時,已經完全符合要求。
一天,艾襄看見張冬立急匆匆地往外走,便叫住他,他走過來,笑了一下,說:“好久不見了,你最近怎么都不在報社啊?”
“我看你最近不在報社才對。去哪兒呢這是?”艾襄說。
“最近學校有些瑣事,挺煩的,所以兩邊跑。”
“哦,沒什么大事就行。”
“那我出去了哈!”
艾襄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笑了,覺得他最近性格是變了些了,那種不愛搭理人的感覺沒那么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