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波山莊客院佑客堂嚴春桃管事,將嫁作人婦,曾太太與丈夫辟室密談了半天,連午膳也沒吃,最后無奈低頭,同意丈夫娶平妻。
紅玉聽到消息后,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輕聲嘆息,她傷在膝蓋上,上了藥后只能待在房里休息。
而打擊太大,加上不是自己的地盤,曾太太一時無暇分心去關(guān)照小姑沒人侍候的窘境。
紅云哭哭啼啼的進了正房內(nèi)室,卻被曾太太趕了出來。
紅云轉(zhuǎn)身去了被安排歇在東廂耳房的紅玉那里。
“你就在太太面前哭成這德性?”紅玉看了紅云愁苦的哭臉為之傻眼。
“太太真是太可憐了,老爺怎么能這么欺負她,沒生孩子又不是太太的錯。”紅云抽抽噎噎,拿著絹帕不斷拭淚。
紅玉看了眼與北次間相通的門一眼,轉(zhuǎn)回來看著哭泣不止的紅云,忍不住哀嘆一聲。“紅云姊姊,若再哭下去,當心一會兒姑娘過來瞧見了。”
紅云一聽便噎住,張大了眼望著紅玉。“你別嚇我。”
“我嚇你作什么?太太心里正煩著,你在她跟前哭,是給她觸霉頭,姑娘才在滄山別院那兒受了氣,你又哭個不休,你自己說,若她聽見了,你討得了好?”
紅云這才收了淚。
“你現(xiàn)在受了傷,誰去侍候姑娘呢?”
“你不用操這個心,這兒丫鬟多,隨便派一個來侍候,只怕都比我強。”
“紅玉,你怎么能這么說?”紅云小嘴圓張,對她來說,紅玉比她懂事成熟,若隨便一個景波山莊的丫鬟都比紅玉強,那自己怎么辦?
紅玉訕笑一聲,不再搭話,她手心疼腳也痛,雖然上了藥,可是想要立刻就能去侍候曾媚清,只怕不太可能。
才說著,紅玉便注意到門口似乎有道人影,隱約立于門簾后,她還來不及細看,便不見了。
她不敢再和紅云多說,暗自尋思那道人影會是誰?曾媚清性子沒那么好,若是聽到自己和紅云說她先前受了的氣,肯定會沖進來罵人的,難道是那位嚴管事派來的人?
“紅云姊姊,你可不可以去幫我看看,嚴管事有沒有派人在姑娘跟前侍候,若是沒,我就得去侍候姑娘。”
“你啊!自個兒都受傷了,還想著侍候姑娘?”
“說到底,我們畢竟是奴才,就是要侍候好主子的,總不能我受了傷,就讓主子跟前沒人侍候了,萬一要喝個水都沒有人可以使喚,豈不叫人笑話我們沒規(guī)矩?”
紅云聽了覺得有理,便起身到北次間去看看情況。
過了好一會兒,紅云才回來,一臉怏色的對紅玉說:“紅玉你不用擔心了,嚴管事派了三個丫鬟侍候著姑娘。”
“三個?”紅玉不由暗凜。
“一大兩小。那個大的丫鬟叫如貞,小的一個叫知夏,另一個叫知冬。”
紅云想起如貞的作派,竟比曾媚清還似主子,知夏和知冬兩個雖是小丫鬟,可是極會看人眼色,說話又甜,她原以為姑娘會排斥這三個被嚴管事派來侍候她的人,沒想到姑娘這么短的時間里,似乎已被她們?nèi)齻€收服。
“姑娘說要喝茶,如貞便問姑娘平時喝什么茶,姑娘便道隨便喝,那個如貞竟然跟姑娘說,姑娘家就是金貴著,喝茶這等事怎能隨便喝呢?然后便開始說起茶道來,唬得姑娘一愣一愣的。”紅云細訴方才看到的情景,心里有些黯然,她在太太身邊侍候,本以為自己對太太來說,是個得力的。
結(jié)果現(xiàn)在看到人家一個客院里的二等丫鬟,竟然能對著姑娘說起茶道來,紅云不免有些挫敗之感。
紅玉冷笑于心,這下子太太只怕連小姑的心都要失了。
“姑娘就乖乖聽如貞的話?”
“嗯,紅玉,我們兩個會不會就被太太和姑娘留在這兒?”
紅玉聽了噗哧一笑。“別傻了。這里是秋會首的山莊,老爺怎么可能將自家的奴婢丟在別人家里讓別人替他養(yǎng)活呢?”
“可是……”
“你放心吧!如貞和知夏、知冬都是借給姑娘的使喚的丫鬟,就算日后姑娘嫌棄我侍候的不好,那又如何?她們懂得多,那是人家佑客堂主理的管事,懂得多教得好。”
說到這兒,紅玉突然想到這主理的管事,不正是那位嚴管事嗎?
老爺說要娶這位管事當平妻,看來是看重她的能力吧!
“紅云姊姊,你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請個丫鬟過來,我有些話想問問。”
“問什么啊?你跟我說,我去問就得了。”紅云見識過如貞幾個后,氣虛得緊,自己和紅玉都是侍候人的丫鬟,紅玉犯了事受了傷,在屋里休息還不安份,還想著拉這里的丫鬟進來問話,傳了出去,豈不被人笑話太太嗎?
“沒事的。我雖然受了傷,但我還是姑娘的丫鬟,總不能自顧自己養(yǎng)傷,就把侍候姑娘的事全丟開去吧!”紅玉安撫紅云,笑著又說:“你就去請知夏或知冬吧!就不用請如貞了,她是大丫鬟,不好讓她離了姑娘身邊。”
“好吧!”
※
躺在炕上,小小翻身面向墻壁,光線透過窗欞灑在炕上,落在她蓋著的被褥上,粉塵隨著光影游動,在她眼前幻化著。
她不是沒發(fā)現(xiàn),自己到了福安客棧后,幾乎是一閉上眼就睡著,速度之快簡直讓她自己都覺得害怕。
是誰在她身上動了手腳呢?郎爹?阿娘?還是兩個都有?
不是說有什么事,小郎會連絡(luò)他們嗎?可是婚期訂了,帖子發(fā)了,郎爹就只來一封信,還不是給她的,雖然說,她一直不是個聽話的乖孩子,可是離開這么久了,他們就不會想她嗎?
連來信都沒提問她一句!
鼻子一酸,眼淚就順著臉頰滑下來,郎爹總說她沒心沒肺的,出了門就像丟了似的不知道回家,可是這會兒她都離家那么久,郎爹和阿娘竟然沒有來看她,也不曾跟小郎連絡(luò)。
就連琳瑯寶閣每個月都要查的賬本,也遲遲不見蹤影!山海兩閣主往常去尋寶,時不時都會使個法術(shù),偷溜回來給她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可是這一回,打從南州城見那么一面后,也沒了消息。
完了!她現(xiàn)在竟然連召雙他們幾個都開始想念起來!嗚嗚嗚……
她忙將頭埋進枕頭里,就怕讓人發(fā)現(xiàn)她在哭,討厭啦!怎么會突然間這么想他們呢?
蘭香她們幾個坐在插屏外,因為擺上插屏擋住了臨窗的炕,屋子里光線不是很亮,所以她們幾個丫鬟,便不作繡花這般傷眼力的活兒,而是打起了絡(luò)子,悠兒幾個,則是縫起老親王妃用的衣物。
聽到炕上傳來細微的哭泣聲,幾個丫鬟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蘭香起身走到插屏后,她坐在炕邊輕輕拍著小小。
“小郡主,您做夢了嗎?”
“沒!”頭也不曾抬,依然埋在枕頭里的小小悶著聲回道。
“那您要不要喝個水?”
“嗚……要!”蘭香還以為小小會不理會自己,沒想到她開口要喝水,她忙起身去桌邊倒了杯水回來。
“小郡主水來了,您要起來喝嗎?”說完,蘭香不禁暗罵自己笨,小郡主現(xiàn)在是趴在床上哭,不起來要怎么喝水?
“蘭香,我雖然會武功,可是我不會趴著喝水!”小小翻身坐起,很正經(jīng)的看著蘭香說。
蘭香見小郡主哭得眼睛四周紅通通,眼珠經(jīng)淚水洗滌,更加燦亮,臉頰上淚痕凌亂,一頭柔軟烏絲被她翻來轉(zhuǎn)去揉得零亂,讓小小看起來像只調(diào)皮的小貓咪,狼狽得惹人忍不住想伸手拍拍抱抱她。
“是,奴婢說了傻話,小郡主莫怪。”
“嗯!水。”小小一本正經(jīng)的點點頭,伸手接過水,一口飲盡,然后又把杯子遞給蘭香。“還要。”
“是。”蘭香要起身倒水,只見梅香已倒好另一杯,她將水遞給蘭香,然后接過蘭香手上的空杯。
待小小又喝完第二杯水,蘭香才問。“郡主是發(fā)夢了?”
“嗯。”
“您夢見了什么?”蘭香小心的問。
要知道,寶親王除了側(cè)妃外,最疼寵的就是小郡主,要是讓寶親王知道小郡主竟然哭,肯定要大發(fā)雷霆的。
“不記得了,只記得很傷心。祖母和我娘呢?”小小接過枚兒遞過來的帕子,就要往臉上胡擦,卻讓蘭香攔下,帕子被蘭香拿在手上,仔細的為小小擦臉。
梅香將杯子都放好后,再走回插屏后方時,就見悠兒拿著梳子,正在為小小梳頭。
蘭香為小小擦好臉后,卻皺眉打量著小小。
“怎么了?為什么皺著眉頭直盯著我看?”小小被盯得有些尷尬。
“小郡主的眼眶很紅,怎么辦?”
“弄盆些冰涼的井水進來,試試看用冰鎮(zhèn)的,會不會好一點。”枚兒和悠兒兩個討論之后決定,試試看用井水冰鎮(zhèn)。
小小看著她們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
“郡主,您笑什么啊!要知道寶親王的火氣可不小的。”
“可是人都有情緒的嘛!哭了就哭了,干么要掩飾呢?又不關(guān)你們的事,我不會讓爹責怪你們的。”小小一副我說了算的模樣,反倒讓蘭香幾個輕笑出聲。
“謝謝郡主。不過,我們還是得為您想方法遮掩一下。”
“為什么?”
蘭香直接拿了面鏡子給她自己瞧。
“咦?怎么紅腫成這樣!”小小一看,傻了,眼旁紅透一片眼睛更是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