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扎(1)
胥晟逸結(jié)束早朝,御龍殿里一片黑暗,胥晟逸看著龍書案上的奏折,握著筆的手卻一直靜止不動(dòng),漸漸的,天色暗了下來,張德民望望天邊,原來是一片雨云飄了過來,雖然還是上午時(shí)分,天卻黑的猶如掌燈時(shí)分,他看了看還在沉思的皇帝,猶豫了半天,才走近,輕聲說:“皇上,天陰了,要不要點(diǎn)上蠟?”
胥晟逸回過神,看了看殿外的天空,一皺眉:“怎的這樣黑了?”
張德民低著頭道:“恐是要下暴風(fēng)雨。”
胥晟逸哦了一聲,起身踱步到了門口,心情更加陰郁了,他心中思忖著,這老天也仿佛在隱喻著什么。
不多時(shí),斗大的雨滴落了下來,漸漸連成一片,水天共成一色,密密的雨遮擋住了視線,狂風(fēng)卷著雨滴潲進(jìn)殿內(nèi),有幾滴掉在胥晟逸的臉上,又順著下巴滑落。
張德民趕忙勸道:“萬歲,回去吧,可別被雨激著了。”
胥晟逸用黃色的絲帕拭了拭臉,轉(zhuǎn)身回了屋,吩咐道:“去把方文翎給朕傳來。”
張德民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出去了,可是馬上又回轉(zhuǎn),看了看皇帝,仿佛有話想說有不敢說,胥晟逸瞪了他一眼,道:“什么事!說!”
張德民咽了一口吐沫,小心翼翼地答道:“剛才有人看見太后身邊小吳子好像把方大人找去了,但具體帶到哪里去了,誰也不知道。”
胥晟逸一怔,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看來太后真是不會死心的,這么快就行動(dòng)了,這次找到方文翎,必是威逼利誘,軟硬兼施,況且方家和皇室還有這么多的牽連,方文翎會忍耐得住么?他身體一陣痙攣,自己還是小看了母親。
張德民試探著問:“皇上……奴才去請方大人……”
胥晟逸擺了擺手:“不用了,已經(jīng)晚了,你去把鄭羲找來吧。”
張德民看見了皇帝眼中的悲慟,心里也是一驚,自己也是從未看過皇帝這樣,即便遇到再棘手的事情,如今卻……他在心里嘆息一聲,轉(zhuǎn)身走了。
幾個(gè)小內(nèi)侍把殿內(nèi)的蠟燭點(diǎn)燃,胥晟逸看到晃動(dòng)的燭光,殿內(nèi)已經(jīng)一片明亮了,他的心里卻越發(fā)的黑暗了,他這次真要扭轉(zhuǎn)乾坤了。
方文翎失魂落魄的回到府內(nèi),二夫人迎了上來,討好地說:“老爺,您回來得真巧,眼瞅著就要下雨了呢。”
方文翎沒有理他,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二夫人不甘心的跟在身后,道:“您這是怎么了?朝中出了什么大事了么?還是月晴……啊,不對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么?”
被問的煩了,方文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別來煩我,滾回你的院里!”
二夫人嚇了一跳,道:“這是怎么了?跟吃了火藥似的,就算朝中出了什么事,也別亂出氣啊。”
方文翎鄙視地看了她一眼,道:“還不滾,無知的女人!”
二夫人見他真的上了火氣,只好訕訕地離開。
“你去把月影叫來。”
“找她干什么,難不成又做了什么丟臉的事?我就說么,這個(gè)丫頭早晚要敗家的,而且……”
她還沒說完,就被方文翎那殺人的眼神止住了,吞下了后面的話,她趕忙離開了。
瓢潑大雨中,張靜菲的行動(dòng)更加困難了,她拒絕了小竹的伺候,自己打著雨傘前來,路上一片泥濘,她幾次都歪了身子,腳下已是沾滿了泥土。剛才二夫人來找自己的時(shí)候口氣不善,可自己這幾天一直都呆在府中‘思過’,難道是胥晟皓夜訪的事情被人知道了?想到胥晟皓,張靜菲摸了摸懷中揣著的黃穗子荷包,那是她早晨醒來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的,是他留下來的,看到這個(gè)她就一陣心安,不管如何,他會保護(hù)自己的。
跨進(jìn)書房,張靜菲別扭地到了個(gè)萬福,這個(gè)動(dòng)作她總也是做不好,好在沒人怎么追究。
方文翎看著她,心里更是內(nèi)疚,自她病好以后,自己從未好言相待,總是針鋒相對,而且她的性子也大轉(zhuǎn),以前雖然有些嬌縱,但也算是言聽計(jì)從的,可現(xiàn)在……
見方文翎不說話總是瞅著自己,張靜菲有些不安,她道:“父親找我來有什么事么?”
方文翎尷尬地收回視線,道:“哦,這幾天都做了一些什么事啊?”
“如父親叮囑,修身養(yǎng)性,每日照舊練字,臨帖。”張靜菲做出一副恭順的模樣。
方文翎點(diǎn)了點(diǎn)頭,踟躕了一陣,又道:“嗯,這些才是正經(jīng)家女兒做的事情,別和以前一樣,老往外跑了,況且,你的身份馬上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張靜菲以為他要提醒她馬上就要嫁做人婦的事情,于是答道:“謹(jǐn)遵父親教導(dǎo),女兒嫁到瑞王府也一定不會忘記的。”
方文翎一僵,到了嘴邊的話更加說不出來了,良久,才道:“今天,為父就是要和你說這件事,過幾日就有懿旨下來了,你……這幾日多多想想……那邊不比京城,缺什么東西就說,為父會盡量滿足的。”
張靜菲猛地抬起頭來,驚訝地問:“女兒不懂父親的意思,什么叫那邊不比京城?”
方文翎的聲音突然顫抖了:“為父今天見了太后娘娘,她已經(jīng)決定讓你去契丹和親,對象是對方的三皇子。”
張靜菲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她看著方文翎的眼睛,全身仿佛置于水火兩重天之中,一陣焦躁,一陣寒冷,她啞聲道:“不可能!前幾日,她還許諾給我們,讓我們盡快成親,一定是哪里搞錯(cuò)了,對不對!”
方文翎扭轉(zhuǎn)頭,不敢看她,狠了狠心,道:“沒有錯(cuò),那個(gè)耶律楚指名只要你,你也知道,契丹和天豐剛剛緩解,他們的條件我們只能盡量滿足,你也不想看到烽煙再起。”
張靜菲長嘯:“烽煙再起,我真是有本事,竟能挑動(dòng)兩國開戰(zhàn)!好,好說法,好說法!我服……”她兩眼通紅,牙關(guān)緊咬“我服……可我絕不從命!除非我死,否則他別想把我從天豐帶走!別說是太后,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攔不住我!”
方文翎倒退了兩步,看著眼前的她:“你瘋了么!你不從,我們?nèi)叶家阍幔∧阋詾槟闼懒司吞煜聼o事了么!”
“我本就不是這里的人,這里發(fā)生什么事都和我無關(guān)!我還是那句話,我決不從命!”
方文翎全身顫抖,道:“你必須從!為了全家一百多條性命,你必須從!”
“堅(jiān)決不從!”張靜菲喊道,嘴里忽然涌上一陣腥甜,一張嘴,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方文翎更是驚得喊道:“來人!把二小姐帶下去,不允許她賣出房門一步!”
幾個(gè)小廝領(lǐng)了命令,看到張靜菲這樣,有些猶豫,但看到方文翎的臉色,還是硬著頭皮,抓住張靜菲的胳膊,把她帶了下去,張靜菲沒有掙扎,只是笑,笑得讓所有人心驚膽寒。
“我不會從的!”
方文翎看著她離去,仿佛全身的力氣都沒抽干了,跌坐在椅子上,眼角看到地上的猩紅血跡,忽感到一陣刺眼,他喃喃的念道:“月影,原諒爹,我這也是被逼得無可奈何,難道這要全家人跟著一起陪葬么。”
三更,晚上見,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