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守護在馬車周圍的眾人,無論是睿王府的黎刀也好,還是蘇啟白楚等人也罷。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出了城門蕭瑾萱竟然要直奔京軍營而去。
在場之人哪個不清楚,因為周顯睿和蕭瑾萱大婚的緣故,周顯御和睿王府就斷絕了來往。
如今這個局勢,確實京師附近只有京軍營還存有頗具規模的軍隊,可是周顯御未必會收容他們。
而似乎察覺出馬車仍舊沒有行進,只見得蕭瑾萱當即就神情冰寒的掀開車窗簾子,然后直接呵斥道:
“你們在場諸位可聽好了,王爺是下詔傳位登基的人,所以殿下容不得丁點閃失。王爺一日未死,薛后和相府就絕不會收手的。估計追兵一會可就要趕到了,現在除了先行趕往京軍營以外,我已然想不出還有什么地方,是薛后顧忌不敢妄自動手的。你們若是有好的主意也可以說出來,但若是無計可施,那就少在這里耽擱時間,馬上給我驅馬動身。”
眼瞧著蕭瑾萱這話一說完,就甩上車窗簾子在不看向眾人。
一時間黎刀蘇啟等人也沒更好的主意,而且周顯睿明顯也沒出言反駁,明顯一副默許的樣子。
想到追兵恐怕確實馬上就會趕來,當即眾人也不浪費時間,立刻策馬揚鞭向著京軍營所在的方向疾馳而去。
其實如今這種局勢下,也虧得蕭瑾萱平日里頗有威信,否則周顯睿不發言的情況下,睿王府的黎刀等人,恐怕根本就不會聽她的指揮。
其實這個道理蕭瑾萱也十分清楚,可是她出言指揮也是迫不得已,因為適才周顯睿在沖出王府時,哪怕有車廂擋著,可是仍舊有一枚流箭射中了他的胸口。
而感覺到馬車開始疾馳起來后,望著因為顛簸又溢出兩口鮮血來的周顯睿。
蕭瑾萱當即不禁用手死死按住對方的傷口四周,使血液能盡量少流出來一些。
可是因為周顯睿中箭的位置正是心肺處,那流箭是絕對不能胡亂拔出的。
否則一個弄不好,原本還能在撐一會的周顯睿。非得立刻因為箭羽被拔出,傷口撕裂過大,而即刻出血難控,甚至身亡斃命不可。
而眼見得車馬過于顛簸,周顯睿這會已經臉色慘白,意識都有些模糊,顯然是有些強撐不住了。
非常狀況之下,蕭瑾萱也顧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當即就將自己的披風蓋在對方身上。
接著她更是把周顯睿半抱進自己的懷里,盡可能的幫對方抵消掉馬車的搖晃和顛簸。
眼見得無論她怎么去壓制,周顯睿心肺上的箭傷仍舊往外不停歇的溢出鮮血,當即蕭瑾萱語帶一絲焦急的伏在對方耳邊說道:
“睿王殿下,你不要睡過去啊,在撐一撐等我們到了京軍營,就有軍醫可以為你取箭療傷了。若是你有個意外,何人在去相救宮內的陛下和良妃娘娘等人。而且你是大周未來的天子君王,這個朝廷離不開你,就算為了這片江山你也定然要撐住啊。”
其實周顯睿在沖出王府那會,就已經傷勢不輕了,可是他和蕭瑾萱卻都不敢將這個情況,告訴車廂外的黎刀蘇啟等人。
畢竟若是知道周顯睿隨時有喪命的危險,那外面尤其是睿王府的屬下,必然會慌了陣腳,甚至個別眼見主子將死,在出現叛逃都是極有可能的。
而這也是為何蕭瑾萱適才下達趕赴京軍營這道命令時,語氣不但冰冷,而且態度也極為的嚴肅。
因為她就是要一舉震懾住眾人,否則睿王府的人一旦非要面見請示周顯睿的意見。
到時對方負傷恐有性命之危的事情可就瞞不住了,而那絕對會使已經極為危險的局面,更加的雪上加霜。
而在蕭瑾萱不住的輕聲低喚下,已經因失血過多,外加箭傷頗重而陷入半昏迷狀態的周顯睿,還是吃力的緩緩將雙眼睜開了。
只是輕輕的咳嗽了一下,周顯睿的嘴里卻又溢出一口鮮血。
緩了好久之后,鼻尖嗅著獨屬于蕭瑾萱那特有的淡雅寒梅香氣,以及感受著被對方環抱在懷里,而給他漸漸冰涼下去的身體,傳來的陣陣暖意。
周顯睿不禁還是虛弱是扯出一絲笑意,接著語氣低柔的,反倒勸哄安慰的說道:
“瑾萱能在臨死前被你這么擁進懷里,聽著你一聲聲的呼喚著我,本王也算了無遺憾了。我傷的太重了,瑾萱若是我撐不到與顯御見面的那一刻,你記得替我轉告他,這大周的江山絕對要守護住。哪怕我和父皇都不在了,我相信在你的輔佐下顯御也可以成為一代明君圣主,不會叫歷代列祖列宗失望的。”
到底是自打重生以后,就頗為熟識又極為關護她的人,因此蕭瑾萱聞聽得周顯睿這會,竟然將臨終遺言的話都開始一一交代起來了。
本就心里擔憂文昕等人,而強忍著感傷自責的蕭瑾萱,這會只覺得悲從心來,眼淚不禁就滴答滴答的落了下來。
“殿下,如今已經死了太多的人了,你絕對不能有事的。顯御能征善戰不假,可是他治國之道上卻遠不足您。而且傳位的旨意的皇上親自下的,你身系江山怎可輕言放棄。想想如今陷入混亂一片廝殺的京城,周顯睿你沒有權利去死,你必須給我撐下來!”
因為情緒頗為激動,同樣是因為一想到周顯睿恐有性命之危,蕭瑾萱這最后一聲幾乎是吼出來的。
而就在周顯睿想安撫一下對方時,叫蕭瑾萱不要被情緒左右,如今還需對方把控大局的時候。
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出口,一支純鐵鑄成,比平時的箭羽更具殺傷力的流箭,直接擊穿了車廂后壁。
氣勢不減的一下從蕭瑾萱的發髻間,險之又險的飛射了過去。
雖然她人是沒有傷到,可是在瞧蕭瑾萱這會的秀發卻直接披散開了。
望著釘在墻上那寒光凜凜的鐵箭,蕭瑾萱也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而瞬息間她也立刻清楚的意識到,身后的追兵在半個時辰后,仍舊是趕來了。
絲毫沒有給蕭瑾萱這一隊人喘息的機會,緊接著無數明顯是特殊精致出來的純鐵利箭,就飛嘯著向他們襲擊過來。
在這種箭羽之下,哪怕是加厚過的車廂也如同紙糊的一樣,半點阻礙的作用都沒起到。
而和周顯睿這會緊緊躺在車廂里,盡可能將身體壓低,避免被流箭射中的蕭瑾萱,趁著一個空隙的時間,伸手就將一支箭羽握在了手里。
因為如今是夜深十分,剛剛瞧得還不太真切。可當把這箭遞到近前,細細一瞧之后,蕭瑾萱當即臉色就變的有些蒼白起來。
“殿下,這次恐怕咱們是真的兇多吉少了。這箭你瞧竟然是由黑鐵鑄成,看來在身后追趕咱們的,可不是驍騎營的兵馬了。若我沒猜錯的話,這伙人應該是周顯泰利用黑山挖掘出的黑鐵礦,一直秘密培養,而我們始終沒有探尋出來的那股潛在兵力。你看他們出手就是黑鐵箭羽,恐怕更是周顯泰手里的精銳之師,若是不另想辦法,只一味向前拼死逃命,咱們早晚會被追上,接著就是盡數統統都被絞殺。”
蕭瑾萱只顧得分析眼下的局勢,等到回頭再看向周顯睿的時候,才發現對方竟然已經徹底昏迷失去意識了。
心里一驚,蕭瑾萱趕緊伸手去探周顯睿的鼻息,發現對方還有一息尚存,當即她不禁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深深的看了周顯睿幾眼之后,蕭瑾萱忽然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接著便自言自語的輕聲說道:
“王爺看來你把我帶出睿王府,在這里瑾萱還是無法和你一起活著趕赴京軍營了。眼看著咱們這一隊人,除了我都是精銳,所以他們多活一個你的安危就更有保障一分。因此這引開后方追兵的事情,還是我蕭瑾萱來做吧。你的情深厚意,其實我不是不感動,但是今生你我注定有緣無分,如今我便用性命在護你一回,也算還了你從相識以來對我的愛重有加吧。”
這話一說完,蕭瑾萱當即便把自己的披風又給蓋在了身上,接著本就發髻閃開的她,低頭間在這夜色之中,別說分辨出身份了,是男是女確實都難以清楚的辨認出來。
而緊接著就只見蕭瑾萱,沒廢多大力氣,就將被射成馬蜂窩,早就破破爛爛的后門板給伸手直接推掉了。
正負責斷后的是眾人里武功最高,并練就出內功是黎刀和蘇啟這對同門師兄弟。
而眼見得流箭不斷,蕭瑾萱竟然還把后車板給推掉了,當即疲于應付黑鐵箭羽的黎刀,不禁殺紅眼睛的大吼道:
“沒事不躲在車里,你跑出來做什么,蕭瑾萱你想死也別連累我家王爺,若是主子有個意外,我黎刀會親手殺……。”
對方這番氣憤難平的話還沒講完,蕭瑾萱卻當即聲音冰寒,語氣凌厲的打斷了黎刀。
“想要王爺無礙,你最好立刻給我閉嘴!現在你們兩個一字不落的把我的話聽清楚了,尤其是蘇啟你必須執行,我不希望你提出任何的異議。”
雖然蕭瑾萱還沒講到底是何事,但一聽對方這語氣蘇啟心里就是一沉,可根本沒給他反應發問的機會,就只見蕭瑾萱平靜從容的說道:
“我如今就這么出現在車廂后身,那些追兵必然已經注意到我了。一會我會跳下馬車,你們別管我只要加速前進就好。如此障眼法下,他們必然不敢保證,墜車的究竟是不是王爺。等到他們兵分兩路被我吸引去人馬之后,你們護著殿下逃脫的機會就會增大許多。”
誰也沒想到蕭瑾萱這會竟然要以自己為餌,然后給周顯睿爭取機會。
而一旁的蘇啟聞聽這話當即臉色就異常的難看,他本想說自己可以去做這個誘餌。
可是在蕭瑾萱的一個瞪視之下,他還是眼顯淚痕的別過頭去,終究是沒有提出異議。
見一切都吩咐妥當,蕭瑾萱眼看馬車在經過一處拐角后,左側突然出現了一個極為陡峭的大斜坡。
當即清楚只要跳下深坡,身后追兵想確定出她的身份,必然也要費一番手腳,浪費更多的時間不可。
因此當即在沒有任何的猶豫,蕭瑾萱在回頭看了眼昏迷之中的周顯睿后,當即一咬牙就決然的墜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