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驍甩了甩長劍上的血漬,一腳踢開擋在面前的半個老虎屍體。見他一步步走近自己,蘇青墨想要說話,卻因疼痛只張了張嘴。容驍從懷中掏出藥瓶小心地灑在蘇青墨的傷口上,扯下一角衣袍替她簡單包紮後,這才止住了血。
鮮血的流失讓蘇青墨覺得有些冷,下意識想要往容驍身上靠。然而他卻忽然起身,只居高臨下地冷冷注視著她,良久冷道:“蘇青墨,我真想讓你死在這裡算了?!?
蘇青墨艱難擡頭,似是沒聽明白他這話什麼意思。
她好心好意豁出命去救他,可他竟說出這麼冷酷無情的話?心裡面像是壓了一塊巨石讓她有氣不能撒,蘇青墨十分困難地站起身,明明搖搖欲墜,卻故自捂著傷口,轉(zhuǎn)身一步步往自己的馬走去。
“你知道親眼看著重要的人從眼前離開的感受嗎?”
前行的步子被這句話打斷,蘇青墨沒有回頭,心卻莫名緊了一下。
容驍沒有往她的方向去看,一雙冷眸望著遠處,眸色深沉。冷風徐過揚起他髮帶飄揚,額前的碎髮擋住了眼中景色。他慢慢閉上眼眉頭皺起,像是回憶起什麼極其痛苦的事,整個身體緊繃,手也握成了拳頭。
“五年前我初上戰(zhàn)場,年少輕狂不知輕重爲何物。明知那可能是敵方的陷阱卻一意孤行深入,只想取得敵方大將的腦袋來證明自己的實力?!钡统恋穆曇繇懫穑鴰追蛛y以言喻的情緒,“結(jié)果卻深陷敵軍包圍,幾乎要送了性命?!?
從沒聽他說起以前的事,蘇青墨慢慢回身,覺得他要說的似乎與剛纔的事有幾分關(guān)係。然而看到他面上露出從未有過的痛苦表情,她突然有些不忍,偏過頭去道:“不要說了。”
聞言只扯著嘴角笑了笑,容驍繼續(xù)道:“可是就有那麼一個蠢貨,在其他所有人都不信我的時候,只有他信我。跟我深入敵軍,陪我出生入死??扇会崮??”說著,他輕笑幾聲
,笑容苦澀,眼神譏諷,“然後他死了,爲了我,爲了我這個沒用的大將,爲了我這麼一個自私的人,身上被戳了無數(shù)個窟窿,卻仍舊死死抱著那羣人給我一線逃脫的機會?!?
他在笑,可眼神無比哀涼。那笑容中的苦澀跟自責深深刺痛了蘇青墨的心,她看著他,看著他轉(zhuǎn)身一步步走向自己,用幾欲崩潰的語調(diào)道:“我就那樣看著他從我面前死去,可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明明該死的是我啊,憑什麼要他去承受?”
蘇青墨緊咬下脣慢慢伸手,貼上他微涼的側(cè)臉,語重心長道:“因爲他不想看著你死啊……”
“難道我願意看著他死嗎?”怔怔問著,他捏緊的拳頭幾乎骨節(jié)泛白,“生死有命,老天若要一個人的性命怎麼都不會放過他!我容驍只是個凡人,雖沒大本事,卻不會輕易死在任何地方!我不需要誰來救我,也不願意看著重要的人在眼前一點點消失。我不想再因爲自己的愚蠢而傷到身邊的人,你明白嗎?”
她明白,她怎麼會不明白。
可那個時候她又怎麼會想那麼多,看到危險出現(xiàn),她的身體要比大腦更快,下意識的保護舉動是她以爲最好的方式,卻是的確沒能考慮到一旦死去,留下的人要如何面對這樣的殘局。
看著蘇青墨漸漸微紅的眼眶,容驍深吸口氣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小心避開她肩膀的傷處,眸中愧疚越發(fā)凝重:“青墨,我知道你做的都是爲我好,可我畢竟是個男人,是你的夫君,我纔是那個應(yīng)該爲你擋風遮雨的人,而不是需要藏在你庇護下的窩囊廢?!?
聽這話,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蘇青墨吸了吸鼻子,嘲諷道:“還遮風擋雨呢,剛纔要不是我推開你,現(xiàn)在你早就碎成渣渣了。”說著,伸手擰他胳膊上的肉以示懲罰,蘇青墨斂眸,低聲道,“那你剛纔說的那個人……”
果然察覺到容驍?shù)纳碜泳o了緊,接著就聽他聲音很輕道:“
那個人……是阿婉的哥哥,也是我這輩子最好的兄弟。”
沒想到他跟阿婉真正的淵源竟在這裡,蘇青墨皺著眉,擡頭瞥了他眼:“那你照顧阿婉,也是因爲……”
見他點點頭,蘇青墨突然有些鬱悶。她自打入門就覺得容驍跟阿婉之間不清不楚,爲此還添了不少堵。沒想到真正的原因竟只是受人之託,難怪不管阿婉做了多少荒唐的事他都不曾重罰過,顯然是心有愧疚。
容驍垂目看蘇青墨不說話,心思一閃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慢慢扶正她的身子,兩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柔聲道:“你放心,我一直只把阿婉當成妹妹?!?
她哪裡表現(xiàn)得不放心了……蘇青墨忽然有些尷尬,推開他的胳膊翻了個白眼。
目光四下閃躲很快落在了地上的老虎屍體上,沖天的血腥氣這時逐漸肆虐著她的呼吸道,簡直讓人噁心的想吐。皺著眉看向容驍,蘇青墨道:“你覺得如何?”
容驍慢慢正色,道:“除了引獸藥,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把一頭成年老虎引來這裡?!?
早就心有懷疑,此刻聽容驍這麼說,蘇青墨也坐實了想法。不過一時還猜不到到底是誰要對他們下手,更讓人意外的是,竟然跟他們想到了一處去。
然而她想不通對方是如何把引獸藥下給他們的,她學醫(yī)這麼久,幾乎沒有東西能躲過她的眼睛??勺约焊蒡斪源虺鲩T後就一直在一起,期間也未曾見過有人靠近,更別說給他們下藥了。
蘇青墨正百思不得其解時,忽見容驍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向坐騎走去。她看著他俯身在坐毯和背囊處翻找著什麼,腦中靈光一閃剛要說話,就看容驍已然起身,手中握著的,是一個紙包。
上前拿過紙包,蘇青墨在鼻下一晃,臉色微變。重新把東西放回容驍手裡,她皺眉:“與我見過的引獸藥並不相同,味道清和且不刺激,而且……隱約有花香的氣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