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遠秀緊緊皺著眉頭,皇后看得出她眼中的猶豫,這孩子天性就是如此柔軟,但是她相信,在這座后宮久了,但凡有想守護的東西,人總是會改變的。不論守護的是別人,亦或者是自己的地位和野心。
伸出手去輕輕撫著這年輕女子的面龐,皇后的語氣中盡顯疼愛,“母后也是過來人,然而我們也要常常想著,既然深愛著這名男子,就要為他做點事情。他可以犯錯,我們卻要像風(fēng)箏一樣拉著他,不論他飛得有多遠,始終線的這一頭都在我們的手中。如今太子是整個辰國的依靠,相信你也不愿意看見他為了區(qū)區(qū)一名女子葬送辰國的未來。母后一直以你為驕傲,因為你能忍辱負重,這放在任何一名女子身上,都不一定做得到像你這樣,所以,千萬不要讓母后失望,知道嗎?”
從皇后的教導(dǎo)之中,杜遠秀感受到了一絲溫暖。她多少次想到過放棄,但每每想起皇后對她的期望,杜遠秀便不斷的告訴自己,梅花香自苦寒來。
“臣妾明白了。”
“這就好,總之,母后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這后宮之主,必定是你!”
另一頭。
余姝看著眼前整整齊齊摞放著的醫(yī)書,不知為何竟是覺得這般可笑。
要她做另一個御太醫(yī)?這就是父親將自己從鄉(xiāng)野中接回來的理由。命運就是如此弄人,明明那御太醫(yī)和自己一樣身世慘淡,可是她偏偏能從一介不受寵的侯府庶女變成高高在上人人敬仰的御太醫(yī),連同尊貴的太子殿下都對她憐愛有加。
而自己呢,苦苦學(xué)習(xí)她的言行舉止談吐愛好,只求能做一個完美的替身!難道她這一輩子,就只是一個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工具?
“美人,余大人求見。”
余姝回過神來,嘴角卻是揚起一絲諷刺的笑意,不一會兒,余大人便整了整官服跨了進來。
“媛兒,聽說昨日,太子殿下與你在一起了?”
這名男子一進來便忍不住笑意,他緊緊的盯著余姝的表情,希望能從她這里聽見自己想要的好消息。
“父親,媛兒是誰?這里已經(jīng)沒有媛兒了。”她如今是余姝,而不是余媛。
男子微微一愣,臉上的笑意略顯尷尬,“是是是,是父親一時間失言了。那昨晚,到底你和殿下也沒有……”也沒有肌膚之親?!這才是他真正關(guān)心的問題!
余姝看著自己的父親如此模樣,心中滿滿的哀傷。在父親的眼里,就是巴不得將她送上殿下的床榻,好為他升官發(fā)財開路墊腳!
“父親多慮了,女兒昨夜只是與殿下閑談了一會兒。”
“什么?這不可能,孤男寡女怎么會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男子竟是忍不住心中的怒氣,“媛……姝兒,你是在生為父的氣對不對?是,把你丟在外面這么多年是父親的不是,可是如今,父親也是想要補償你,才把你接回來送進宮的!有多少人想爭取這個機會都爭取不來!這可是你上輩子的福氣啊!”
如果說只是為了做一件替代品,這就是福氣,那么她寧愿永遠做那個小鄉(xiāng)村里的棄女!為何自己至親之人會是這樣的,若說皇家無情也就罷了,連自己的血親之人,她都感受不到任何的關(guān)愛!
“殿下不是那等隨便之人,只是夜里遇見一名女子就要寵幸她。”余姝說這話的時候,深深的看了余大人一眼。當年,父親就是因為在湖邊遇見了一名女子,酒醉之后強行玷污了姑娘的清白,后來才有了自己。
奈何,她的母親卻是花樓里的一名歌姬!其實根本不是因為自己的八字,就是因為余家的老夫人看不上自己的母親,才把剛出生的自己丟到了鄉(xiāng)野之中,而母親以為思女成疾,不久之后就病逝了。
她對于余家來說,是個污點!如今,卻指望著自己這個污點為余家爭名奪利!
余大人立刻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強忍著心中的怒火,若不是因為這個女兒有利用價值,他也不會拉下臉來,怎么說自己都是個做父親的!
“姝兒,你怨父親也罷,但如今這可是關(guān)乎你自己的幸福!只要你能懷上龍種,他日貴妃之位不在話下!如果……如果你能得到殿下的心,說不定皇后之位也……”余大人沒有再說下去,他的眼中透著難以抑制的野心,看著對方這副模樣,余姝簡直想要放聲大笑。
就憑父親這芝麻小官,還想做國丈?若不是皇后娘娘提拔,他連踏入京都的機會都沒有!
余大人似乎反映過來,自己這話說得太多了,目光當下看向一旁的醫(yī)書,“哦?這些是不是殿下送來的?你可好好的看,說不定能學(xué)到御太醫(yī)的幾分皮毛,到時候殿下也會對你刮目相看的!”
余姝沒有回答,只是目光瞥向窗外仿佛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余大人訕訕的收回目光,“那……父親下次再進宮來看你。對了,一旦抓住機會,記得多親近太子殿下……”
余姝的心中劃過一抹厭惡,那冰冷的態(tài)度讓余大人十分不快,轉(zhuǎn)身離開宮殿之后,男子恨恨的一甩衣袖,什么東西!若不是自己,哪來她今日的輝煌?難道她以為沒有和御太醫(yī)相似的經(jīng)歷,皇后娘娘會看上她?!
與其說服這個死丫頭,不如等她真的得到殿下的臨幸之后,再去向皇后娘娘為自己的嫡子討個一官半職,省得自己在這里受氣!
然而,從余姝宮中出來,余大人正好遇見了返回太子宮中的杜遠秀,他的眼前瞬時一亮,立刻迎了上去。
“下官,參見太子側(cè)妃娘娘。”
行了一個大禮,杜遠秀卻是微微蹙了眉頭,“大人免禮。”此人有些陌生,從前并未見過這位大人。
余大人小心翼翼的抬起頭來,“下官乃是余美人之父,今日有要事入宮,如今能瞻仰側(cè)妃娘娘姿容,真乃下官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余美人的父親?杜遠秀立刻反應(yīng)過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余大人不必客氣。”
“娘娘真是溫婉賢惠大方得體,實在不是小女所能比擬。小女自幼在鄉(xiāng)野中長大,還望娘娘能夠多多提點!”
杜遠秀身后的兩名宮女頓時怒上心頭,這個什么余大人可真是厚顏無恥!居然讓自家的娘娘多多關(guān)照那余美人,怎么,是想叫娘娘把側(cè)妃之位讓出來不成?!
“哪里,余美人冰雪聰明,自會得到殿下的喜愛。本宮有些乏了,余大人可還有何事?”杜遠秀想起今日見著的那張清雅面容,實在難以想象她的父親卻是這么一個諂媚之輩,不過朝中大臣性格各異,只是自己不擅長應(yīng)對罷了。
“啊?娘娘可是身體不適?千萬小心貴體啊!下官就不打擾娘娘休息了,下官告辭!”
杜遠秀輕點了下頭,便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看著那遠去的背影,余大人的臉上卻是收起了方才諂媚的笑容,側(cè)妃娘娘出行竟然這般寒酸?要知道自己的夫人身后起碼也會跟著六位婢女,看來側(cè)妃的處境比傳聞中的艱難多了。
如此一來,自己的女兒不就更有機會了?余大人臉上浮現(xiàn)一絲諷刺的笑意,便甩了甩衣袖大步離去。
“娘娘,奴婢看那余大人根本是來炫耀的!”
“就是,實在是太放肆了!”
杜遠秀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若是連這一點虛偽都不能承受,那她還怎么能在這后宮之中存活?皇后的話,她都聽進去了,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
清安寺內(nèi)。
肅靜的佛堂之內(nèi),一名女尼正輕垂著眼默念著手中的經(jīng)文,身后傳來了那平靜的聲音,“忘塵,山下有人來尋你了。”
只見這名落發(fā)女尼緩緩抬起眼來,未施粉黛的面容純凈如玉,她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絲祥和,安靜的站起身來,對著師太行了一禮,“師傅,忘塵去去就回。”
寺外,一名俊美的男子焦急的等候在那兒,直到那抹藍灰色的身影出現(xiàn),他的眼中劃過一抹疼惜。
“慧蕓……”吳常鈞的聲音生澀,然而那名女子卻是來到他的面前,雙手合十,“貧尼法號忘塵,世間已再無慧蕓此人。”
“慧蕓,你可還是在怪二哥?這么久沒來看你,是因為母親病重,她一直念著你……”
忘塵眼中劃過一抹哀傷,卻是淡淡的閉上了雙眼,“望母親能寬恕忘塵無法在身邊一盡孝道。”
吳常鈞難以相信,眼前這仿佛清心寡欲的女子居然會是他的妹妹!此事的他無比后悔,當初為何沒能阻止這一切悲劇的發(fā)生。
“慧蕓,不要留在這里,我們回侯府去!二哥會去請求太子殿下允許……”
“施主……貧尼法號忘塵,從入寺的那一刻起,便斬斷了世間凡塵。世人多紛擾,望施主莫要再來打擾貧尼清修。”
“不!二哥怎么能看著你在這里了卻殘生?走,我們這就下山去!”他突然伸出手去緊緊的抓住了忘塵的手臂,這時,一陣冷風(fēng)拂過,身后竟是出現(xiàn)了數(shù)名黑衣高手。
“可是吳慧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