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安之你怎么可以這么對圣女說話,還不賠禮!”柳江南一拍桌子,大聲罵道。而柳安之卻倔強(qiáng)地抬著頭不肯退步,兇巴巴地盯著齊傾墨,還有那只詭異妖嬈要人性命的鳳血環(huán)。
齊傾墨轉(zhuǎn)著鳳血環(huán)的手指一停,十年么?這個代價的確很大,但有的時候有些事,明知不可為也必須為之。
“鳳血環(huán)除了能改變將來的事,也一定能改變過去的事吧?”齊傾墨語氣微顫,極怕聽到否定的答案。
“不能,未來之事充滿變數(shù),所以可以更改,但過往之事是定局,時光不可倒退,已發(fā)生的事怎么改變?”柳江南的話斬釘截鐵,十分殘忍地絕了齊傾墨的念頭。
柳江南的話并沒有讓齊傾墨多震驚,甚至她一早就知道他會是這個答復(fù),所以她表情微冷,起身沐浴在陽光里,一身異域風(fēng)情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格外有味道,青色和紅色的串珠垂在她臉頰,更襯得她肌膚瑩白勝雪,似透明了去。
“柳族長,如果你想讓我?guī)湍悖抑挥幸粋€條件,救活鵲應(yīng)。”
她的聲音很輕,但帶著某種篤定,就像這是一句在她心里醞釀了很久的話,此時哪怕用再云淡風(fēng)清的聲音說出來,也顯得極為有力,振耳發(fā)聵!
“圣女……此話何意?”柳江南花白的胡須顫了一下,結(jié)巴著問道。
“柳安之雖然算計了我,但我相信這非他本意,又或者說以他的心思根本不可能布成這么大一個驚天之局,那這局自然是殷笑聞所設(shè)下,專門為了對付我。而柳安之做柳族族長之子,我實(shí)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會為殷笑聞一個人世間的皇帝所脅迫,除了……你這位族長父親。”齊傾墨說得很淡然,這么多天來,她早已將一切都想明白了。
“圣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柳江南目光微瞇,身子往后靠了一些,呈現(xiàn)戒備的姿勢。
“我不喜歡裝糊涂的人,我不知道往年的圣女是什么樣子,也許她們純潔無暇,不諳世事,但顯然我不是,我只是一個蛇蝎心腸,手段毒辣的俗世惡人,所以我并不介意與您來談一談交易。這柳族日后會變成什么樣子,也與我關(guān)系不大,如果族長你覺得柳族不能再這樣隱居山林,藏聲匿跡,該走出深山,步入人世,過正常人的生活,享受應(yīng)得的榮華福貴,滔天權(quán)勢,我也沒意見。”
齊傾墨拉開緊閉著的木門,陽光”嘩啦”一下,傾瀉進(jìn)來,將屋內(nèi)照得天光大亮,臺階下方一臉不耐等著的墨七仔細(xì)研究著柳族的地勢和布局,似乎想將這里的消息傳回給蕭遙,只可惜,齊傾墨知道,柳江南不會給墨七這個機(jī)會的。
柳族傳承不知幾千年,如果這么容易就讓人把藏身之處泄露了出去,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轉(zhuǎn)過身,齊傾墨冷漠地看著柳家父子,似在等他們的答案,柳江南這才驚覺眼前這個女人比起柳安之所說的,更為難纏。
往任圣女多是天真純良之輩,正如齊傾墨所說的不諳世事,但齊傾墨卻是一個極為麻煩的對象,她軟硬不吃,心深如海,誰也不知道在她平靜的表面下,在謀劃著什么,也不知道,她已經(jīng)將局布去了多遠(yuǎn)。
柳江南想了許久,才站起來認(rèn)真說道:”既然圣女這么說,那我也不再躲躲閃閃,不錯,柳族這么多年過得像老鼠一樣,只能躲在這深山里,族中數(shù)百人甚至不知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書中所寫的那些熱門的街市,七彩的布帛,美味的食物他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這樣傳承下去的柳族,有什么意義?”
“何必把話說得這么好聽,愚昧的族人哪里對外面的世界抱有幻想,有妄念的人是你柳江南而已。你想學(xué)百年前的那位老族長,入世指點(diǎn)江山,揮斥方遒,一統(tǒng)天下,好滿足你那可憐的虛榮心和難以啟齒的貪婪欲望。柳江南,你就是個虛偽的小人罷了。”齊傾墨刻薄的話像是在用刀子刮著柳江南的老臉皮,生生發(fā)疼,就連在一邊的柳安之都聽不下去了,想說些什么。
但齊傾墨有說錯嗎?沒有,人們總是喜歡為自己的自私尋一個動聽好看的幌子,齊傾墨不過是將柳江南欲望的本質(zhì)揭露了出來而已。而這種揭露是赤裸血腥的,完全不顧及柳安之做為柳江南兒子的感受的。
這已足夠柳江南氣憤,他身為高高在上的柳族族長,連一向張狂囂張的青沂國太子殷笑聞看了他都要禮數(shù)周全,幾時被人這樣指著鼻子罵過?可偏生齊傾墨的身份擺在那兒,他半點(diǎn)也奈何不得,只能氣得胡子亂顫,老半天了也說不出話來。
“你……你……血口噴人!”柳江南哆哆嗦嗦罵了一聲。
“我陳述事實(shí)。”齊傾墨不會在此刻退讓,她有許多事要做,哪里有退的機(jī)會?她必須強(qiáng)勢而霸道地去搶奪一切可以搶奪的力量!”柳族長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條件吧,柳安之,送我回房。”齊傾墨不再看柳江南那張道貌岸然的老臉,喚了柳安之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柳安之眼在她身后,有些忍不住笑意,說道:”你是第一個敢這樣跟我父親說話的人。”
“我是圣女不是嗎?我罵他了他又能怎么樣?”所謂嬌縱,大抵如此。
“其實(shí)以往圣女并沒有太多事情做,只是每隔十年看一次以后柳族會發(fā)生的事,如果看到一切如常,那族人就會繼續(xù)安然的生活,如果看到了異象,便會提前做好準(zhǔn)備。柳族這么多年來,一直是靠著圣女避開災(zāi)難的。所以族內(nèi)連著三十四年沒有圣女,族人們的確不安。”
或許是回到了柳族柳安之熟悉的地方,他的話也多了一些,可是齊傾墨于他的態(tài)度,卻依舊生硬得可怕,臉上沒有半點(diǎn)多余的表情,柳安之甚至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因?yàn)辇R傾墨在整個柳族只認(rèn)識他一個人,她根本不會叫上自己。
“我娘的房間在哪里?”
“圣女有自己的院落,我?guī)闳ァ!眲倓偯嫔细∩弦稽c(diǎn)笑意的柳安之,讓齊傾墨冰冷的音調(diào)瞬間擊得粉碎。
墨七跟在后面負(fù)著雙手,仔細(xì)看著這不知有了多少年歷史的老樓,也不知在琢磨著些什么。
“這里到處都是機(jī)關(guān),碰錯了東西,會死得很慘。”柳安之出聲提醒。
“我當(dāng)然看出有機(jī)關(guān)了,我只是好奇,你們柳族既然外人根本進(jìn)不來,那設(shè)這么多機(jī)關(guān)防誰呢?”墨七語氣奇怪地問道。
“以備不時之需,比如你這種人。”柳安之便答得干脆。
“我這種人,這些機(jī)關(guān)可是防不住的。”墨七豈甘示弱?
“加上我的毒藥,足夠你死一百回。”對于這個對齊傾墨態(tài)度一直不太好的墨七,柳安之其實(shí)早就看不順眼了,只是一路上沒有機(jī)會除掉她,如今到了柳族,要?dú)⑺齾s是易如反掌的事。
墨七步子一頓,警惕地看著柳安之,她聽得出來,柳安之不是在開玩笑,而她來青沂國的身份本就怪異,如果死在了這里,只怕齊傾墨也不會替自己多說一句話。
令她訝異的是齊傾墨突然回頭對柳安之說道:”墨七是我的人,你是要把我身邊的人殺干凈了才甘心?”
柳安之心中一涼,知道齊傾墨在說鵲應(yīng)之事,再不言語。
墨七倒是沒料到齊傾墨會替她說話,一時竟不知說些什么,齊傾墨卻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是平遙王爺?shù)娜耍晕也粫屇闼涝谖已燮さ紫隆!?
“蕭將軍知道了,一定很感動。”墨七本來還心懷一絲動搖,一聽齊傾墨提及蕭遙,立馬炸了毛。
“你若喜歡蕭遙,跟著我來青沂做什么?”齊傾墨對于這個愛吃醋的墨七,莫明無奈,偏偏還送不走。
“因?yàn)閷④娬f你身邊缺一個人,而軍中只有我一個人合適,我不僅是來監(jiān)視你的,還是來替你擋刀劍的。”墨七冷笑一聲,來之前她就知道,跟著一個身份如此特別的人來到他國,豈會有什么好下場?
只不過不忍見蕭遙為難頭痛,便主動請纓罷了。本來還想著蕭遙會拒絕她的提議,哪里知道他竟順手推舟地就這么答應(yīng)下來,真的將她安排到齊傾墨身邊了!
“我眼前刀劍太多,又豈是你擋得住的?”齊傾墨搖了搖頭,不再看她繼續(xù)前行。
墨七啞然,她實(shí)在不明白這個齊傾墨為何不管怎么相處,都像是時時帶了刺兒了一樣,扎得所有人心里難受。
其實(shí)只是齊傾墨不會再對誰好了,鵲應(yīng)倒下的那一刻的痛,她再也不想經(jīng)歷第二次,所以再也不想對任何人再動用半分真心,便將自己這般緊緊的包裹起來,誰也傷不到她,誰死了她也不會再心疼,誰也不能再拿別人的性命要挾她,她孑然一身,了無牽掛!
可惜這些墨七不懂,在她眼中看來,齊傾墨就是一個毫無人性,冰冷無情的女人。軍中出身熱血的墨七,怎么忍受得了這樣的主子?反復(fù)的自我強(qiáng)壓之下,近乎抓狂瘋掉。
跟著柳安之穿過幾個回廊,走過幾座小橋,沿路遇見的下人恭敬雙手相交擱于肩頭行禮,對于這個終于回到柳族的圣女有著狂熱的崇拜,最后終于在一間看上去幽靜清雅的小筑前停下,門口種著一種不知道名字的小白花,開得正燦爛,淡淡的清香十分好聞。
齊傾墨站在小筑門前,望著里面的閣樓,想象著,當(dāng)年的娘親是不是在這里倚著窗子,向往外面的世界。她有很多疑惑,當(dāng)年娘親為什么會去臨瀾國呢?為什么當(dāng)時作為她守護(hù)者的四夫人柳嬈也會嫁給齊治呢?為什么娘親在受了那么屈辱之后不逃走呢?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