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尚琪芮從來沒有見過穆影笙這樣。上次看她如此失控,還是在雷鳴犧牲的時候。
想到雷鳴,尚琪芮的心有些微艱澀。將那情緒壓下,在穆影笙又要將水澆到自己頭上時,及時阻止了她的動作。
從身邊掏出紙巾遞到穆影笙手上:“擦擦吧。頭兒還在等著你。老大,你可要保重身體。”
穆影笙沒有理會尚琪芮的話,尚琪芮見她這樣,主動為她把臉上跟頭上的水擦干。
穆影笙卻沒感覺,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教授三個字。
來來回回的,不斷回響的教授三個字。無比的耳熟,也,無比的……
穆影笙一時竟然不知道找個什么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在京市,她調查自己身世的時候。那時她問厲衍。
——“你說我有沒有可能是那個教授的孩子?”
——“有這個可能,但是不確定。”
——“你聽到趙有新說嗎?他說那個人,姓 。不一定是穆,也有可能是木,或者是沐……”
自從調查自己身世以來,穆影笙把所有的資料,所有見過的人,聽過的話,都記得清清楚楚。
趙有新說的話,之前對化工廠的調查。她跟厲衍推測出來的每一條線索,包括所有的蛛絲馬跡。
種種種種,此時完全結合在了一起。
那些本來混亂的,毫無頭緒的線,此時突然變得無比的清晰。
bào zhà的化工廠,不能讓人知道的動物實驗。
一進監獄就死去的化工廠廠長,還有完全不讓人靠近的化工廠的實驗室。
“他們拿動物做實驗。”
“bào zhà那天,里面卻是一只動物的尸體都沒有。”
“你說,那家化工廠到底在做什么實驗?”
穆影笙此時閃過一個非常瘋狂又非常不可能的想法。
如果說那家化工廠一直在做的,就是產生這些怪物的實驗呢?
如果他們一開始用動物,后來才開始變成用人做實驗呢?
那家化工廠,知道自己目標太大,又在京市那樣的地方。怕自己暴露了,所以才搬到這偏遠的西北來。
搬到這樣的沙漠里,一個死亡地帶,別人進不去,也不會進去。
時間久了,不會有人知道。在沙漠里有什么。看申行在這里多時,都不知道沙漠有這樣的一個基地?
在這樣的地方制造這些怪物,天知地知。等到這些怪物被量產,把這些怪物放出來。
只要被他們抓到,就會被感染,被他們咬到,就有可能會被傳染。一個傳一個?再傳下去。
到時候,會帶來什么影響?不光是寧市,只怕是……
穆影笙不敢往下想了。就算是她重來一世,她都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事。
這一切,是多么完美,多么周密,又是多么可怕的計劃。
“老大?”
穆影笙臉上的水已經被尚琪芮擦干凈了,她看著她神情難掩擔心。
穆影笙渾然未覺,她還有很多疑問,還有很多事情沒弄清楚。
他的推論如果真的都是事實。
江興懷是什么人?他跟多年前那家bào zhà的化工廠的廠長是什么關系?
這個基地跟多年前的化工廠是不是真的就有關系。
最重要的,也是最關鍵的一點。這個教授,在這些事件里,扮演了一個什么樣的角色?
穆影笙記起趙有新曾經說,當時有個教授。他的妻子剛好懷孕了。她跟厲衍甚至推斷,她會是這個教授的孩子。
如果這個教授就是那個教授,如果她就是那個孩子,那么她的母親……
穆影笙的思緒又開始混亂起來。
如果她的推論全部是事實。如果多年前那家化工廠做的,就是產生這些怪物的實驗。
如果,這個教授就是當年的那個教授。
世界上的事情,不會有這么大的巧合。不大有可能這個教授,就是那個教授。
可是——
穆影笙沒辦法說服自己了。她想起來剛才那教授看到自己時,臉上的表情。雖然時間很短,很快,可是那個像是看到熟人一般,又是欣慰又是放松的表情。
如果她真的是他的女兒,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父親。那……
“厲衍怎么樣?”
穆影笙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只怕會克制不住的沖進搶救室去質問那個教授。
她想問他為什么要制造出這些害人的玩藝出來。她想問他為什么要為虎作倀?
她還想問他一句,他有沒有女兒?她會不會是他的女兒?如果是,她的生母又在哪?
“還在搶救。”尚琪芮看著另一頭的手術室,神情凝重:“醫生剛才曾經出來過一趟,說是,沒見過這樣的病倒。”
他們自然是沒有見過的。畢竟這種怪物,誰會見過呢?
而這樣的怪物,或許是她的親生父親制造出來的……
穆影笙感覺到自己的心被一只無形的手掌給緊緊的揪住,她抬手按著心臟的位置,讓自己不要再想了。
“其它人呢?”
“都送去救治了。”尚琪芮想著幾個戰友的情況,神情一時十分低落。
雷鳴犧牲,厲衍受傷。現在生死難料。素素幾個受傷,雖然在救治,可是這樣的毒,不是蛇毒。
醫生只能說是盡量,卻沒有說切實可行的辦法。
尚琪芮實在是不想再看到戰友犧牲了。
“醫生怎么說?”
“說是先按著蛇毒來治。”
穆影笙點頭,目前來看,這是最好的辦法。畢竟無例可循。
她神情陰郁,尚琪芮心中同樣擔心,卻不得不安慰她。
“老大,你別太擔心了。頭兒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穆影笙無法言說,她沒辦法去說。她擔心的,不光是厲衍的安危。她更擔心的是,厲衍變成現在這樣,真的跟教授有關。
而那個教授,卻可能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的親生父親把她愛的人,變成了怪物。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厲衍還沒有出來。搶救沐謹昱的醫生卻是出來了。
“病人暫時脫離了危險。不過后面能不能挺過來,還要看他自己。”
“病人營養不良,因為長年缺乏必要的運動,他的身體機能已經開始減退。這樣說吧,就算是真的搶救過來,他估計也撐不了太久。”
“最重要的是,病人沒有求生意志。”
醫生見過營養不良的孩子,可是一個成年人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的,他還真的是第一次見。
“病人似乎一心求死。換句話說,就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穆影笙站在那里,面無表情的聽醫生說完。
她聽完全部之后,突然抬頭看向了那個醫生。
“醫生,如果他順利的醒過來,他大概能撐多久?”
“這……”醫生還真不好說,想了想,還是稍稍給了一個比較保守的答案:“若是醒過來了,保持心情愉悅。好好調養,大概,還能拖上一年半載吧。”
穆影笙的唇抿成一條直線。一年半載?
竟然,這么短的時間么?
“老大?”
尚琪芮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她才發現醫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離開了。
因為沐謹昱是重要證人。他被送進了單人病房,外面有值勤的武警守著。
穆影笙看了眼還在搶救的厲衍,亮出證件之后進了沐謹昱的病房。
時間已經是晚上了。外面天色漸暗,病房開著極為明亮的燈光,照得跟白天一樣。
穆影笙上前,走到病床前站定。她就這么定定的盯著床上的那個瘦弱的男人。
她手上有剛才從護士那里拿來的針管,想知道答案,非常簡單。
抽血,化驗,明天就可以知道答案了。可是捏著針管,她卻遲遲沒有動作。
其實有些事情,不必細問,她站在這里,看著眼前男人的臉。心里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早在之前第一次見到他,第一次知道他可能是教授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有了。
很奇妙的感覺,對這個男人,明知道他可能是壞人,明知道他可能會是制造出那些怪物的惡人。
卻生不出多少厭惡,反而有一種很奇妙的,想親近的感覺。
對于內心那個答案,她已經隱約有了答案了。再看這個男人,臉上卻是一片平靜無波。
男人削瘦到了極點,可是五官的模樣還在,若是這個男人白一些,再胖些,他的臉跟自己,其實是有幾分相似的。
穆影笙的拳頭緊了緊,看著那個男人最終伸出了手。
抽血,封管。放置一旁,貼好事先準備好的標簽。再將這個動作對著自己重新來了一遍。
兩管血,一份她的,一份這個教授的。
拳頭緊了緊,穆影笙拿著那兩管血出去了。尚琪芮就在外面等著,看到她遞了兩管血出來,都十分詫異。
“老大,你這是?”
“拿去鑒定一下。”穆影笙面無表情:“親子鑒定。”
不管尚琪芮是什么反應,她轉身回到了病房。厲衍還沒有醒,她有很多問題想問這個教授。
剛剛才給這個教授抽血,也不見他醒來,也沒有什么反應。想到醫生的話,她心情又是十分復雜。
盯著那削瘦的,跟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穆影笙的聲音略有些艱澀沙啞。
“教授。”
“我也姓穆。我叫穆影笙。”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應該是你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