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一更
車子駛離鬧市區(qū),周圍越來越安靜,燈光也逐漸稀少。
寧溪也開始像在忌憚什么似的,不再跟伊臣說話。
大約開了十分鐘以后,車子減速了,然后拐彎,顛簸了一下,下坡,又開了一會兒,最后拐彎停了下來。
立刻,有人打開車門,粗魯?shù)貙⒁脸甲Я顺鋈ァ?
這種辦事風格跟寧溪的淡定優(yōu)雅大不相同,伊臣皺了皺眉。
雙腳踩在了堅硬的水泥地上,鼻尖能嗅到淡淡的汽油味。照剛才顛簸,下坡和拐彎的路線來看,大概是來到了停車場,寧溪的任務已經(jīng)結(jié)束,自己正在被交給另一撥人?
伊臣剛在這么想的時候,耳邊就傳來車子發(fā)動的引擎聲。
寧溪離開了。
“還愣著干什么?快走!”一個粗魯?shù)穆曇艉浅庖脸?,同時在他背后猛推了一把。
伊臣沒說什么,順從地按照對方的命令向前走去,心里有點受不了這種沒禮貌的待客之道。不過也罷,這種淺薄兇惡的風格才是他概念中的hei道,雖然這個小流氓推他的力氣沒輕沒重,至少要比跟寧溪打交道要來的輕松。
想到這里,他反倒沒有剛才這么緊張了,甚至有閑心扭了扭肩膀。剛才在車上冷汗流的太多,襯衫幾乎都粘在了背上。
“那個……”扭完肩膀,伊臣一邊慢吞吞地走,一邊嘗試跟對方溝通,“請問可以把蒙住我眼睛的東西拿下來嗎?看不見前面的路,我不太好走。”
“就你事多!”小流氓罵罵咧咧,一把將伊臣的眼罩扯了下來。
昏暗的燈光刺進雙眼,伊臣微微瞇起眼睛。
他猜的果然沒錯,自己確實是站在停車場里。這座停車場十分寬敞,卻空蕩蕩的一輛車子都沒有停,挑高的天花板上亮著幾盞小燈,冰冷的夜風吹來,讓人感覺陰森森的。
停車場的盡頭有一部電梯,門正打開著,似乎在等待著伊臣趕快進去。
伊臣看看電梯,又回頭看看停車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什么看!還不快走!”小流氓惡狠狠地催促。
“我不是不愿意走,只是在想,都這么晚了,我離開這里之后還能不能趕上末班車?”伊臣沖他笑笑,似乎有些困擾。
小流氓呆滯地看著他。
末班車?為什么這家伙還有閑心想這種事?寧老板剛才沒在車上嚇唬過他嗎?這跟事先說好的不一樣啊!
伊臣也淡定地看著那個小流氓,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嘴里鑲嵌著一顆大金牙。
那燦爛的光澤,讓伊臣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錯愕。
呵,真沒想到在這里還會碰見熟人,這不是阿金嗎?
伊臣不太記得阿金的臉了,倒還記得這顆金牙。十年前,衛(wèi)霆飛念高中的時候在學校里收小弟,某個倒霉蛋抵死不從,非要自建小團體跟衛(wèi)霆飛作對,被那家伙直接揍掉了一顆門牙。
然后倒霉蛋才很賤的學乖了,而且像家犬一樣被衛(wèi)霆飛賜名為“阿金”。當時,衛(wèi)霆飛出錢給阿金鑲了這顆大金牙,他們倆不知為何都對這顆俗氣的牙齒很滿意。
而從頭到尾旁觀的伊臣,懂得了不良少年之間弱肉強食的粗俗規(guī)則,同時對金牙產(chǎn)生了一種“喜歡這種門牙的人果然是物以類聚”的絕望想法。
這顆牙太俗氣了,真的,太俗氣了。既俗氣,又丑,還滑稽,看著這顆牙,伊臣要忍住不笑都很困難,讓他露出害怕或者緊張的表情,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真對不起阿金啊。
此時的阿金已經(jīng)從呆滯中恢復過來,重新開始忠誠地扮演兇惡壞蛋的角色。
畢竟也有十年的流氓經(jīng)驗了,他裝模作樣圍著伊臣轉(zhuǎn)了一圈,獰笑道:“臭小子,什么狗屁的末班車,你是不是還想回去上班啊?告訴你,忘了你那個破公司吧!落到了霆飛哥的手里,就算你生了三頭六臂也跑不掉!”
伊臣提起一口氣準備說話,話題在“罵人”,“談判”,“求饒”,“問衛(wèi)霆飛在哪里”等諸多內(nèi)容之間糾結(jié)一番之后,發(fā)現(xiàn)哪個話題對此時的處境來說,都不是很重要。
眼看都能見到老大了,何必還跟底下的小嘍啰計較。
于是,提起的那口氣又放下了,他選擇了沉默。
阿金傻了眼,他的壞蛋角色必須跟受害人一起配合才有效果?。∈芎θ藝聡聡聡碌目奁?,才能顯示出他的兇狠威武嘛!現(xiàn)在受害人都不說話,他拿什么東西來威脅人家?霆飛哥的口味果然很奇怪!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
最后,阿金腦袋里的某根筋終于崩斷了,他暴跳如雷地推搡著伊臣:“走,給我走!臭小子,我要讓你看看欠債不還的下場!——”
伊臣在心里幽幽地嘆了口氣,如果他是天玄會的老大,絕不會培養(yǎng)出智商這么低的手下。連設(shè)法讓受害人害怕求饒這種基本技能都不會,衛(wèi)霆飛對手下的要求也太低了吧。
他總是這么的縱容他們。
兩人進了電梯,一路升到十八樓。期間阿金一直煩躁地跺著腳,想說點什么來嚇嚇伊臣,卻又因為初戰(zhàn)落敗,不知道再戰(zhàn)要說什么才好。
伊臣倒是沒在意他,好奇地東看看,西看看,難得有機會接觸天玄會的產(chǎn)業(yè),他覺得挺新鮮的。
到了十八樓,電梯“?!钡囊宦暣蜷_,出現(xiàn)在伊臣面前的是一條走廊。
走廊上鋪著厚厚的紅色地毯,兩邊都是緊閉的房門。伊臣起先以為這是一家酒店,走了一會兒就發(fā)覺不對。對酒店來說,這些房門之間的距離似乎太遠了,這意味著門后的一個個房間都非常大,這些房間是干什么用的?
來到一個房間門口,阿金站定了。
然后,他一腳踹開房門,把伊臣推了進去。
雪白的燈光和濕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房間里十分嘈雜,各種拍攝道具和設(shè)備扔了一地,喝空的飲料罐和剩飯盒混在一起,散發(fā)出非常奇怪的味道。
原來,這里居然是一個攝影棚。
伊臣一走進去,就聽見男人**的呻/吟。
刺眼的鎂光燈下擺著一張床,兩個一絲/不掛的男人正在床上糾纏。幾臺攝影機圍著大床,一個穿著卡其色馬甲、貌似導演的中年男人正舉著喇叭,發(fā)出“吻得再深一點”,“摸他!摸他屁股!”之類的指令。
誒……這是?
第一次看到電影的拍攝現(xiàn)場,還是色/情片,伊臣怔了怔。
不過,周圍的工作人員都是全神貫注的樣子,好像對這種場面習以為常了。
在人家的地盤上大驚小怪不太好,所以伊臣就跟著他們一起專注地看了一會兒。他看見那兩個男人沒吻多久,男a就急吼吼的把“小弟”插/進了男b的屁股里。
居然是真刀真槍啊……
耳邊傳來阿金得意的笑聲:“哈哈哈哈!怎么樣,怕了吧?霆飛哥說了,要你錢債肉償!那三千萬我看你也還不出來了,就躺到那張床上去讓霆飛哥好好享受……”
“你們這片子賺不了錢吧?”打斷阿金的話,伊臣轉(zhuǎn)過頭冷靜地問。
“……”阿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這拍得也太粗糙了,不要因為這種片子觀眾數(shù)量少就粗制濫造啊,再小的市場也是市場。”伊臣一臉無奈地看著他。
“再小的是……是什么?”阿金滿臉問號。
“市場!”伊臣提高了聲音,“你們在拍片之前統(tǒng)計過相關(guān)數(shù)據(jù)嗎?一部色/情片的床戲長度通常在三十分鐘,太短沒感覺,太長很無聊。在這三十分鐘里,前戲和上陣各占一半時間是相對科學的比例,那就要控制好上陣以后的節(jié)奏,不能太快射出來。但是,那邊的男人接吻心不在焉,急著就插/進去的樣子是怎么回事,他是快槍還是早泄?再不插就要射在外面了嗎?他能不能堅持到三分鐘不射?這是誰挑的演員,誰寫的劇本?”
“我們拍的是文藝色/情片……sex過程沒有這么細致的……”阿金弱弱地辯解。
“文藝色/情片?”伊臣一臉的懷疑,“我沒看出哪里有文藝成分啊,表白呢?情話呢?文藝型的撩人前戲呢?我知道幫會是挺有錢,但再多的錢也不能這樣隨便拿來燒吧?你們這項產(chǎn)業(yè)是不是一直在虧損?”
他的聲音,把片場工作人員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大家紛紛帶著不同的表情聽著伊臣的分析和批判,床上的男a也好奇地轉(zhuǎn)過頭,甚至忘記了自己的x還插在男b的o里。
阿金痛苦地扭過頭。
伊臣準確地戳中了他心中最脆弱的部分,從這里出去的片子……的確虧得慘不忍睹!
去年的時候,娛樂圈里幾個沒出息的小明星玩輪盤賭,欠了幫會里的錢。那些家伙除了還算好看的臉,不錯的身材和一點勉強的演技,什么本事都沒有,衛(wèi)霆飛就冒出了讓他們拍片還債的靈感。
他辟出一部分資金投入了色/情電影產(chǎn)業(yè),那些欠債的倒霉鬼只要自己不嫌丟人,就能真刀真槍上陣出演,錢債肉償。
反正片子上市的時候,演員的臉會打馬賽克,那幾個家伙居然就真的同意了。他們平常就是靠著潛規(guī)則混日子,上哪張床都無所謂,拍幾部色/情片,就當是事業(yè)發(fā)展到新領(lǐng)域了吧。
這生意聽起來不錯,但不幸的是,衛(wèi)霆飛很講義氣。
正因為他太講義氣了,所以就很在意這些債務人的感受,對他們下不了狠心。那些家伙畢竟是演員出身,只要哭著編出一套凄慘身世,說自己賭博是拍戲壓力太大,而沒日沒夜的拍戲都是因為生活所迫,多么的無奈,多么的痛苦,衛(wèi)霆飛就狠不起來了。
也就是欠了一點錢而已,他覺得沒必要把他們往絕路上逼。
一旦狠不起來,在非原則性的問題上,他就會變得比較好說話。經(jīng)過一番討價還價,他按照債務人的請求縮短了他們的床戲戲份,就這樣,原本三十分鐘的床戲總長度,總是莫名其妙被縮短到了五六分鐘,剩下的時間就只能用約會、購物、居家之類的情節(jié)來補足。
這樣濫竽充數(shù),偶爾一兩次還沒問題,次數(shù)多了觀眾就不買賬了。人家要看的是床上激戰(zhàn)啊!是火辣辣的肉/棒捅屁股??!是濕漉漉的啃來啃去?。≌l要整天看你約會購物?。?
于是,久而久之,拍出來的片子就越來越賣不出去。別人都賺得盆滿缽滿的色/情電影業(yè),到了衛(wèi)霆飛手里就不但沒盈利,反而虧的一塌糊涂。
債務人的人權(quán)是保住了,工作人員可就倒了大霉。
他們的薪水是按照片子收入按比例均分的,當初也是以為干這行會賺大錢,才高高興興的加入?,F(xiàn)在可好,片子拍得越多虧得越多,攝影師拍黃片的收入還比不上他以前拍的野生動物紀錄片,傳出去讓人笑死,怎奈一個慘字了得。
如今,提起色/情電影,手下們都忍不住要哭著豎起拇指,對衛(wèi)霆飛說:“老板,你真行!”
眾小弟有苦難言,又不敢直接跟衛(wèi)霆飛抱怨,誰敢當面質(zhì)疑老大的經(jīng)商頭腦?!
還是伊臣道出了他們心中的凄楚。
一時間,攝影棚里凄凄慘慘,一眾工作人員都停下拍攝揉著眼角。只有兩個身背債務的演員悠閑的看著好戲,男a一邊看,一邊想起自己還在拍片,就繼續(xù)興致勃勃的在男b身上聳動著。
伊臣嘆息,他也不是沒猜到電影虧損的原因,只是沒想到都過了這么多年,衛(wèi)霆飛在這些小事情上,對自己人心慈手軟的毛病還是沒有改。
他就是這副樣子,對待敵人可以極端的冷酷無情,手段毒辣又強硬。當年附近周圍幾十所高中的小混混,聽到他的名字都會嚇得直哭,看到他的臉就會腳軟的跪在地上討?zhàn)垺?
但是在校內(nèi),凡是歸順于他的家伙,都能嘻嘻哈哈的跟他鬧成一團,隨便稱兄道弟。
因為這個毛病,伊臣還幫他收拾過好幾次爛攤子,抓住了幾個對他兩面三刀的小叛徒。
那,這次是又要收拾了嗎?
在裝瞎和做好人之間猶豫了一會兒,伊臣還是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眼看著衛(wèi)霆飛在做傻事,他就沒法袖手旁觀。如果今天瀟灑地揮一揮衣袖轉(zhuǎn)身離開,這間不會賺錢只會燒錢攝影棚一定會讓他夜不能寐。
從衛(wèi)霆飛的角度來看,他的事業(yè)在海外發(fā)展的順風順水,縱容本地幾個欠債的小窮鬼算不了什么,工作人員的虧損,他頂多自掏腰包補一點津貼給他們就行了。但對伊臣這種一絲不茍的性格來說,不管是什么人,就算是再小的蝦米,只要跟幫會打交道,就要按照規(guī)矩辦事,誰都不能例外。
“把劇本給我,”揚手招來導演,他拿起劇本開始圈圈畫畫,“色/情文藝片是嗎?雖然我也沒信心能讓你們賺多少錢,但至少能保證不虧損……開頭加一段風景吧,建議你們?nèi)粘龅臅r候到山間去拍外景……這個,角色不能一進臥室就脫衣服上床,先**喝酒……啤酒不行,至少也要紅酒或者香檳……再裝飾一些燭光吧,氣氛更加浪漫。然后這樣……那樣……”
伊臣正專心致志地修改著劇本,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怒吼:“葉伊臣!你給我閉嘴——”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大手就把他狠狠拽進了懷里。
——嘩啦。
劇本掉在腳下。
粗暴的親吻瞬間將他淹沒,伊臣眼前一陣暈眩。
這是正主來了嗎?
除了衛(wèi)霆飛,這世上也沒人敢這樣對待他的。
被鉗制在懷抱中的身體動彈不得,他無法控制地踮起了腳,全身的重量都落在那雙手臂上。
圍觀群眾紛紛發(fā)出“嘶”“嘶”的驚嘆吸氣聲,讓伊臣覺得有點丟臉。趁衛(wèi)霆飛的舌頭還沒伸進來的時候,他就使勁推開了他。
視線里的男人有著漆黑的眼瞳,黑發(fā)就像鋼刷般的堅硬,相同顏色的西裝包裹著他高大而健壯的身軀。他的身上散發(fā)著囂張的野性氣息,正在用一種粗魯又熾熱的眼神注視著伊臣,好像用眼睛就能把他的衣服全部撕開。
凝視著那雙漆黑的眼瞳,伊臣有點不爽地開口:“衛(wèi)霆飛,你……是不是太會燒錢了?” 小說.私人助理 最新章節(jié)老大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