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姐,聽說你家果果在河裡救一個人,好像不是咱們桃源鎮的人。”田地間,忙著給莊稼除草的桃源鎮婦人都在談論著這件事情,而他們口中的花大姐,則是花果果的母親,花容。
花容擡頭,並沒有因爲花果果救了一個人而驚訝,彷彿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是嗎?不是咱們桃源鎮的人,難不成還是傳說中外界的人嗎?”
“不會吧,外界的人怎麼會跑到咱們這裡來呢,咱們這裡都已經好幾百年沒有外人來了。”有人說道。
“誰說的準了,來到咱們桃源鎮恐怕是再也出不去了。”
“誰說不是呢,唉,這可憐的孩子醒來之後恐怕要像幾百年前來到這裡的那個外人一樣,要失落好一陣子了。”
“花大姐,我說你就別幹了,趕快回家吧,好像那個外來人受了不輕的傷了,腸子都流出來了,果果一個小孩子家的不懂得怎麼照顧病人。”
花容說道:“那好吧,”
花容回到家的時候,花果果正做著牀頭的凳子上,好好地看著莫宇。
花容走過來看了一下,除了衣服有些差別之外,樣貌好像和他們桃源鎮的人差不多:“果果,這就是那個外來人嗎?”
花果果說道:“嗯,郭伯伯說過兩天他就會醒過來了。”
半晚時分,桃源鎮狩獵隊長舒青山提著一條梅花鹿腿來到花果果家的門前,輕叩了幾聲房門之後開口問道:“花大娘在家嗎?”
花容開門說道:“青山啊,來到裡面坐。”
“不了,我還要把今天獵到的肉發給大家樂。”舒青山說道:“鎮長說你家有病人,讓我多分你家一些。”
“這麼多啊,用不了,用不了。”花容一看舒青山手中提著的一條梅花鹿的後腿,連忙說道,若是平時,這一條梅花鹿的後腿可是三戶人家的分配。
“鎮長說了,給病人的。”舒青山把梅花鹿的後腿塞到花容的手中,帶著狩獵隊離開前往下一戶人家。
連續三天,狩獵隊每天都會送來一條一條獵物的後腿,但是躺在牀上的莫宇卻並不見轉醒。
第四天一早,花容就對花果果說道:“果果,你去把郭大夫請來,讓他再給看看。”
花果果說道:“我這就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經過來了。”這時,門外傳來了郭易生的聲音。
花容問道:“郭大夫你怎麼來了?”
郭易生走進房間,做著莫宇的牀前,伸手給莫宇把脈:“我聽說這個外人還沒醒來,就過來看看。”
許久之後,又看了看莫宇腹部的傷口,郭易生搖頭晃腦的站了起來:“不對勁,不對勁啊。”
花容忙問:“怎麼了?是不是病情又加重了?”
郭易生搖頭,疑惑不解:“傷口已經癒合,脈搏也渾厚有力,應該早就已經醒來了啊,可是爲什麼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花果果問道:“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啊?”
郭易生說道:“醫典中的心死似乎就是這種情況。”
花果果問道:“心死?會出現什麼情況啊?”
郭易生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說道:“心死,顧名思義,一個人的心死了,雖然活著,卻沒有感覺,不會動,不會笑,或許,用活死人來解釋更爲合適。”
花容問道:“就沒有治療的方法嗎?”
“這個,我能力有限,這樣的情況又是第一次遇到,束手無策啊,不過你們放心,我這就回家,就算是查遍所有醫典、醫術,也一定盡全力找出解救他的方法。”說完之後,郭易生匆匆離去。
郭易生走了之後,花容和花果果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桃源鎮的所有人都得知莫宇是一個活死人,一個個忍不住嘆息,正是青春年華,竟然就成爲了一個沒有感情,沒有感覺,沒有行動能力的活死人!
郭易生回到家中之後,把桃源鎮所有有關醫學、奇難雜癥、以及古時候流下來的怪談故事全部收集了過來,開始仔細的翻閱起來,希望能夠從中找到救治活死人的方法。
莫宇的世界裡,一片黑暗,哪怕是把手放在眼前都看不到,甚至,感覺不到手的存在。這裡什麼都沒有,沒有光、沒有風、沒有聲音,唯一存在的就是深邃的黑暗。
莫宇躺在這個黑暗的世界裡,他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感覺不到,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躺著的。他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他爲什麼會在這裡,他努力的去想,想的頭都痛了,可還是沒想想出來。
剛一停下思考,他又突然想到,頭痛是什麼感覺?我剛剛頭痛了嗎?
想著想著,莫宇閉上了眼睛想要睡覺,其實他閉不閉上眼睛都一樣,因爲這裡沒有光,只存在黑暗。
睡夢中,但又不是睡夢中,因爲他覺得自己好像並沒有睡覺,睡覺是什麼感覺?
他看到一個很熟悉的身影,但是卻想不起來是誰的背影,他想走到前面看看到底是誰,但是無論他怎麼奔跑,始終都在這個背影的後面,莫宇不停的跑,不停地跑,突然間,那個身影消失了,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莫宇坐在地上,雖然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坐著。
看著眼前無盡的黑暗,他要等待,等待著那個身影再次的出現,他想要知道他是誰,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但是,莫宇又突然想到了另外的一個問題:我是誰?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莫宇努力的去想自己是誰,可是他想不起來,腦海中的記憶就好像眼前的景物一樣,一片黑暗。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找不到答案。
莫宇等待著,他堅信,只要他在這裡一直等下去,那個身影就還會出現。只要那個身影出現,只要抓住他,就能知道他是誰,爲什麼會讓自己感覺到熟悉,就能夠知道自己是誰,自己爲什麼在這裡。
這裡沒有時間,一切都彷彿永恆,所以莫宇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知道等了很久很久。
身影沒有再出現,包圍莫宇的只是孤寂和黑暗,莫宇有些恐懼,他不知道這樣下去還要再等多久,他想要把自己的恐懼喊出來,卻發現如論如何努力,都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恐懼在莫宇的心中蔓延,莫宇有些恐慌,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或許感覺到了害怕吧。
但是,什麼是害怕?
莫宇想不明白,但是他不想再這麼等下去了。於是,他站起身,至少他覺得他是站起來了,他決定去尋找那個讓他很熟悉的身影。
莫宇不知道有沒有在走,但是他感覺他在奔跑,在尋找,但是四周籠罩著無盡的黑暗,他不知道方向,只能不斷的向前奔跑。
他感覺不到累,感覺不到渴,感覺不到餓。
可是,累、渴、餓又是什麼感覺?
莫宇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遠,沒有時間,也沒有距離,只知道自己在朝著一個方向不斷的奔跑。於是莫宇跑了很久,也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也許,一切都只是幻覺吧。
只不過,幻覺是什麼?
莫宇躺了下來,他感覺自己是躺了下來,雖然他並沒有感覺。無數黑暗籠罩心頭,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你爲什麼不來找我?”
恍惚間,一個聲音傳入莫宇的耳中。
莫宇驚醒,或者根本沒有睡著:“誰?誰在說話?”
四周一片沉寂,什麼也沒有,沒有聲音,只有黑暗,莫宇再次躺下。
“你爲什麼不來找我?”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似乎是個女孩子的聲音,很溫柔,很甜,卻帶著一絲的幽怨。
可是,女孩子是什麼?
“誰?誰在哪裡?是誰在說話!”
莫宇連忙坐起來,朝著前方喊道,沒有聲音發出,但莫宇確信對方能夠聽到他的聲音。
黑暗中,再次陷入了沉寂,莫宇坐在那裡,應該是坐在那裡。目光穿過黑暗,看到的還是黑暗,尋找著說話的那個人。
莫宇坐在那裡很久,卻再也沒有聽到那個聲音,莫宇有些失落,他很想再聽到那個聲音,因爲聽起來很溫暖,很開心。
想到開心,莫宇又愣了一下:開心是什麼感覺?
莫宇再一次躺下,因爲他等的無聊,雖然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無聊。
“你爲什麼不來找我?”
朦朧中,女子的聲音再次傳來。
莫宇想要坐起來尋找的時候,突然停下了動作,就那樣躺著,閉上眼睛,雖然他不知道之前到底是睜著眼睛還是已經閉上了。
因爲他每次躺下之後那個聲音就會出現,現在要做的就是證實他的猜測。
“你爲什麼不來找我?”
不久之後,少女的聲音再次響起,莫宇心中竊喜,卻依舊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
“你爲什麼不來找我?”
聲音在四面八方傳來,莫宇沒有任何的舉動。
“你爲什麼不來找我?難道你已經把我忘了嗎?”
感受到少女的聲音慢慢的靠近他,莫宇更是不敢有任何的舉動,他要等到說話的那個人來到他的身邊,然後抓住他,看看他到底是誰,自己又是誰。
“你爲什麼不來找我?難道你已經把我忘了嗎?難道你之前說的話都是假的嗎?”
聲音似抱怨,似埋怨,又似哭訴,莫宇的心有點痛。
雖然他並不知道什麼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