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書生似乎很是靦腆，笑著擺了擺手人，然後連忙去收整洞穴，張辰打量了一番，洞穴內(nèi)其實(shí)還好，一般的傢俱還算齊全，一張連接著山壁的石牀佔(zhàn)據(jù)了小半空間。

“年輕人，夜裡你就在這裡湊合湊合吧！”老書生笑道。

張辰愕然，他見老書生抱著一條毯子準(zhǔn)備出去，連忙問道“老先生，你這是……？”

“哦，我這洞中只有一張牀，你睡吧！我去旁邊鄰居那裡借宿一宿，這石牀和普通的石頭不一樣，是特有的暖石，即使洞天臥於牀上也不會覺得有絲毫寒冷，你若是飢了，洞中有些麥餅，不掀起的話儘可以自己取用。”老書生微笑道。

張辰心中感激，請老書生坐下，他道“老先生請坐，現(xiàn)在天色尚早，我也睡不著，老先生不介意的話，可否陪我聊一聊？”

老書生猶豫了一下，便放下毯子坐到了張辰的對面，張辰此時取出一張銀票，票面是五十兩白銀，對於一般人家來說，足夠衣食無憂的生活五六年時間了。

張辰將銀票遞到老書生的面前，然後笑道“身無長物，請老先生收下。”

老書生先是一愣，然後臉色漲紅了起來，張辰見他氣呼呼的道“你這人怎麼污人？在下好歹也是讀書人，未求你有所恩報，只是見你夜無宿所，心有不安，你這……你這豈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張辰?jīng)]想到老書生的反應(yīng)會如此之大，連忙解釋道“老先生莫要生氣，在下絕無輕視之心，只是感嘆老先生高潔，若無所謝心中愧疚，僅此而已！”

老書生呼哧呼哧的出氣，但是聽了張辰的解釋後不悅稍減，他道“你一個外地人，夜裡到了陵水寨，我作爲(wèi)地主理應(yīng)待客，禮數(shù)而已，不必心存施恩之想。”

張辰連忙點(diǎn)頭，他看了洞中一圈，見除了傢俱之外並沒有一本書，便道“老先生平日裡……不在這裡讀書麼？”

老書生被問的臉色一紅，有些自嘲似的笑道“倒是想讀書，只是……只是生活不易，年輕時購買的書籍，這兩年?duì)?wèi)了度日……且都當(dāng)了。”

張辰愕然，一個讀書人到了要將書本當(dāng)?shù)粲懮畹某潭龋@日子過的有多難可想而知了，而這種情況下還能心存善念，著實(shí)讓張辰感到佩服。

“老先生既然是讀書人，想辦法討個生活應(yīng)該不難，怎麼會到這種程度？”張辰不理解，他和林蕭蕭相處的這幾天，也對這個世界有些瞭解，知道在當(dāng)下讀書人還是非常少的，只要識字的話，別的不說，討個溫飽的生活應(yīng)該絕對不是問題。

老書生臉上露出尷尬之色，這才緩聲道“你不知道，這陵水寨中的百姓，原本是百里之外陵水縣中人，只因爲(wèi)十年前得罪了一位貴人，整個陵水縣中孫，吳，張，葛四姓人家都被消了戶籍，從平民成了無籍的流民，而我朝規(guī)矩，流民只得從事賤業(yè)，不能有自己的產(chǎn)業(yè)，且有諸多的限制。”

“我雖然能書寫，懂經(jīng)義，可是並沒有資格去從事相關(guān)的工作，就算是代人寫上一封書信，若是被官府的人看見，那也是罪過，要處罰的，而我這個無用書生，人生前四十年都在苦讀，沒有一點(diǎn)其他的生活技能，也就……也就過的如此落魄了。”

張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特點(diǎn)，封建時代就是階級的時代，往往一個人上人就能夠決定一羣人的人生軌跡。

張辰雖然心中感嘆，但他卻沒有能力去幫助老書生，除非他真的決定在這個世界呆上七八十年，即使那樣，在這個自己境界受到限制的世界裡，自己能做的事情其實(shí)也不多。

兩人隨意聊著，張辰又問道摩家窟的事情，老書生也如實(shí)相告，那摩家窟是幾十裡外沙丘後的一個荒野之地，但是也是附近盜匪的源頭，那些盜匪以劫掠爲(wèi)生，可是一般不會對陵水寨這樣的地方感興趣，畢竟一個流民聚集地，窮的連蒼蠅都能餓死，盜匪們花力氣來這裡劫掠，那真是吃飽了撐得。

當(dāng)老書生知道張辰是個江湖中人，準(zhǔn)備前往飛白山莊參加天下英雄會的時候，居然頗爲(wèi)羨慕。

“哈哈……實(shí)話實(shí)說，我年輕的時候也想過投身江湖，只不過家裡人約束的緊，最後只能老老實(shí)實(shí)的讀書，現(xiàn)在想想還不如成爲(wèi)江湖人。”老書生笑道。

張辰也笑道“江湖也不易，老先生看我風(fēng)塵僕僕，而且每日裡刀鋒上度日，誰知道什麼，時候就丟了性命。”

老書生聽張辰這樣說，也微微點(diǎn)頭道“確實(shí)如此，江湖中人快意也不易，像老夫這樣的性子，說不定真的行走江湖，現(xiàn)在屍骨都已經(jīng)找不見了。”

張辰聽老書生說的有趣，便在洞中尋了兩個喝水的茶碗，然後從酒葫蘆裡倒了兩碗酒，他道“老先生既然不願意收下我的謝意，那就喝一碗我這濁酒如何？”

老書生顯然也是嗜酒之人，此時不用張辰說，已經(jīng)喉頭涌動，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年輕人也好飲酒，只是落魄後實(shí)在買不起，時間長了還以爲(wèi)早就借掉了。”

“哈哈……請老先生滿飲！”張辰哈哈笑道，端起酒碗示意，兩人稍稍碰了一下，便各自飲了起來。

老書生喝的小心，生怕滴出來半點(diǎn)，一口過後誠心道“好酒啊！這酒怕是不便宜。”

“人說禮輕情意重，這酒貴賤又如何？總歸要和對的人共飲，既然人對了，也就沒有必要去介意酒的貴賤了。”張辰笑道。

老書生連連點(diǎn)頭稱是，然後反身從一張竹簍裡端出一盤子炸過的蠶豆，笑呵呵的道“且當(dāng)個下酒菜。”

兩人一邊聊一邊飲，大約到了月上中天的時候便收了，老書生已經(jīng)喝醉過去，張辰只能將他拖上牀去，自己則在凳子上閉目休息起來，對於他來說睡在牀上和誰在凳子上都沒區(qū)別。

到了後半夜，張辰忽然聽到一陣呼喊聲，他雙眼猛的睜開，疑惑的看向山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