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接近萬人坑，霧氣越重，但是那些行尸走肉和被控的鬼魂卻變得極少，它們就像放風的犯人一樣，在子時漲霧時離開萬人坑一段距離。

林開明明只是前進了三十米，鬼哭和陰風聲卻變得悠遠，周圍安靜起來，反而是欞車的木輪發出吱呀的響聲，在這種環境中令林開感覺很不自然。

“是不是弄點潤滑油來保養一下？”林開認真的想道。

谷口深度有一百米左右，陰鬼不能主動離開本體超過五十米，所以林開沒法深入山谷。在山谷口的位置，他不得不停止前進。

“可惜陰鬼分身不能帶走本體，做不到靈活行動！”林開回頭，透過霧氣看向呆立在平房盡頭的本體，那三只被他救出去的鬼魂不知逃去了哪里不見影蹤。

既然已經來了，又發現欞車可以免疫霧氣中的詭異攻擊，林開決定趁機進入萬人坑一探。于是他帶領麾下兩鬼把欞車推回到霧氣外，意識回歸本體，這才重新貼近欞車進入霧氣。

陰鬼亦步亦趨跟在林開身后半步，他這是第一次以本體接觸欞車，發現只要他愿意，就能如陰鬼分身一樣產生觸感。既然存在觸感，就可以坐在靈車上才對，他確認欞車上沒有血污之后，嘗試趴上去讓兩鬼推著走。

事實證明這種設想的正確性，林開發現了以陰鬼分身帶走本體的方法，就是讓本體躺到欞車上去，只是此舉使得欞車變得更加沉重，車輪的吱呀聲令人心煩。

如果不是對躺棺材有心理陰影，林開覺得讓本體躺進棺材去其實更合適，那樣顯得更加安全。而且他猜測若是躺在棺材里，就能如隱身一樣，讓本體消失在人前。

這是一個很強大的功能！

山谷長期無人進入，沒有明顯的道路，只有高低不平的地勢和大大小小的灌木。欞車雖沉重，卻有一個優勢，便是無視復雜的地形，現實中的灌木和地勢會增加它的阻力，卻無法阻擋它前進。在欞車穿過灌木叢時，灌木叢僅發生了一陣明顯的晃動，欞車一過，它們又恢復原狀。

“看來等獲得足夠清氣之后，要多拘禁些惡鬼補足編制才行。”林開氣喘吁吁，決定有機會要擴充麾下的送欞隊伍，起碼別讓自己親自推車吧。

在合力推動下，欞車穿過百米谷口，進入一個約有二百米方圓的山谷，地勢變得更加復雜。地面上是無數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花崗巖石頭，如放大千倍萬倍的鵝卵石。石頭之間沒有長草，只有破敗的泥土。

星光透過濃濃的霧氣給林開提供了微弱的照明，他停止前進，因為在這種環境中推動欞車實在太累了。讓本體躺在欞車上的棺材旁邊后，林開控制陰鬼分身行動，命令惡鬼離開欞車三尺范圍進入霧氣中。

“吼！”惡鬼咆哮，不愿意行動。

這還得了？林開揮舞幡桿抽打在它身上，抽出陣陣青煙。

“出去，如果被束縛，我自然會救你！”林開再次命令道。惡鬼這才慢吞吞地移動了一步，它剛進入霧氣中，便有大量白線從霧氣中射出，向它身上各處部位糾纏。

林開揮動幡桿抽打，白線紛紛崩斷，惡鬼馬上縮回欞車邊上。林開無語，這慫貨，當初抓外公的鬼魂時那么兇悍，現在卻像只鵪鶉一樣。

就在這時，霧氣翻涌，從谷外往回收。林開心里一動，驅使兩鬼再次推動欞車往霧氣退去的方向前進。

鬼哭聲從谷外傳來，漸漸接近，林開回頭看了一眼，正是那些鬼魂受到白線的束縛拉扯回來。十幾具行尸走肉也機械地邁動雙腳，隨著霧氣往山谷中移動。

十幾分鐘后，霧氣全部退回山谷里，牢牢地籠罩在山谷范圍，既不再移動，也不徹底消散。林開停在一處霧氣聚集的位置，他發現并非所有的霧氣都往這里運動，其它方向也有霧氣聚集，而他面前的則是幾塊山石堆砌的古怪造型，中間壓著一只葫蘆。

林開用幡桿抽打葫蘆，葫蘆應聲破裂。頓時，山谷中響起凄厲的風聲，本來已經趨于平靜的霧氣瘋狂涌動，如失控的湖水往外宣泄。

“威力這么大？”

林開嚇了一跳，看了看毫不起眼的幡桿，隨后警惕地觀察周圍的異動。

他感覺好像山谷中有什么東西正在消失，直到幾分鐘后霧氣消散，山谷中一片安靜時，他才發覺那些鬼魂全部不見了，二十多具行尸走肉變成枯朽的尸骨散落在山石之間。

“真是一群沒良心的鬼！得救了連感謝都不說一聲，就跑個精光?！绷珠_頗為懊惱的回歸本體，收起陰鬼和欞車，獨自走出山谷。這一趟看來是白忙活了！

剛離開山谷，林開便看到十幾個淡白色的鬼影在采石場徘徊，心下一喜，連忙快步走過去。

十一只鬼魂在平房前來回走動，它們鬼體單薄，隨時會消散，神色間茫然無措。林開逐一打量，猜測它們是去年在采石場事故中死亡的工人。

這樣的鬼魂，應該會比較配合送欞的吧！林開喚出陰鬼，“當”的一聲敲響銅鑼，指著最近的一只中年人鬼魂說道：“你叫什么名字？報上真名，我送你入陰間輪回！”

林開根本不知道鬼魂會被送去哪里，既然外公說那是該去的地方，不是地府就是直接輪回吧，他估且就當是輪回了！

鑼聲讓所有鬼魂都一顫，呆呆地看向林開。那只被法幡指著的鬼魂本能地感到害怕，畏畏縮縮地說道：“姓名……不知！”

這些鬼魂被白線束縛著不讓消散，又折磨了一年多抽取魂力，記憶都不完整了！林開提示道：“你們是否附近村民，因為在采石場工作出意外而死？”

“村民……采石……”有一只五十歲村民形象的鬼魂迷茫地思考了一會，表情明朗起來，突然驚叫道：“我是麻秧村的李天才?！?

“當……”鑼響在山間引起連綿的回音，林開大聲叫道：“李天才，請上車！”

他揮動法幡打開欞車上的棺材蓋，兩只有頭的紙人從黑暗中飛來，在李天才的鬼魂周圍飛舞。李天才的鬼臉變幻，好像想到了更多記憶，說道：“我要回家看看?！?

“不要回去了，你們已經死亡一年多，家里該怎樣已是定數。重要的是，你們的鬼體已經非常單薄，在這里有些陰氣還能多維持半日，一旦離開附近，必定立即魂飛魄散，連輪回的機會都失去?！绷珠_整理了一番思路，說出這么一番話來忽悠眾鬼。雖是自以為是，卻也與事實相符。

在李天才說出自己的身份后，其他鬼魂也陸續記起一些東西，這時聚集在一起面面相覷。

“當……”林開再次敲了一聲，喝道：“李天才，請上車！”

李天才仍遲疑，顯然有什么東西令他放不下。僵持了半分鐘，他突然說道：“你能不能幫我轉告我媳婦，她還年輕，讓他另外找個男人改嫁吧！”

“你媳婦才三十歲出頭，又沒有子女拖累，不用你說，可能早已經改嫁了！”旁邊一只年輕的鬼魂嗤笑道。

李天才沉默，半晌后嘆息一聲，自己走近欞車，飄了上去。

棺材蓋轟然落下，在林開一聲“啟欞”后，兩只受到拘役的鬼魂走過來，推動欞車往采石場外邊移動。兩只紙人飛在前邊引路，林開的陰鬼分身跟在后邊護送。送出五十米外時，欞車沒入地下不見。

林開覺得這里顯然不是李天才的尸體所在地，不過達到距離本體的極限，只能在這里就收工。

這偷工減料的，很符合林開的心意，如果每一只鬼魂都要送到埋尸地，那他不累死才怪！

十幾秒過后，欞車重現，林開獲得一道清氣，腦子再次一輕。

“再來！”他驅趕欞車返回，指著最先那只鬼魂喝問：“你叫什么姓名？”

“我叫陳安濤……”

“當……陳安濤，請上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