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勾欄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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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宜奴自有她的算計。
其實,昨日玉尹回家沒多久,封宜奴便得到消息。
不過她并沒有立刻登門拜訪玉尹,而是約了李師師在鎮安坊的流蘇園相見。這流蘇園,是一座私人園林,也是潘樓大佬,那個夷州商人司馬靜花重金購買,送與封宜奴。封宜奴和司馬靜之間的關系有些復雜,說他們是情人可以,說是合作伙伴也沒錯,便說他二人是主從關系,也很有道理。反正,兩人的關系很密切。
封宜奴靠著司馬靜聲名鵲起,司馬靜則靠著封宜奴的關系,迅速在開封站穩腳跟。
要知道,司馬靜不過是一個外來商人。
開封人雖然說不上排外,但也有些京師人獨有的傲氣。
司馬靜最初來開封的時候,幾乎無人理睬。后來還是封宜奴為他穿針引線,結識了不少名士官員。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司馬靜對封宜奴極為尊重,更贈她園林作為酬謝。
李師師是看過玉尹的那部《牡丹亭》,只是她也拿不住牡丹亭里的唱腔。
整個開封,若說唱功最好的,莫過于李師師封宜奴二人,連她二人都拿捏不住,更何況初出茅廬的徐婆惜?兩人商量一下后,李師師便建議,讓徐婆惜拜師玉尹。
“妹妹怎地讓婆惜拜小乙為師?”
封宜奴當時還有些不太明白,心中更是非常抵觸。
沒錯,玉尹是有才學。
他琴藝無雙,書法更自成一家,且文采不俗。
但玉尹終究是個屠戶,而徐婆惜將來,可是要奪取花魁,這若是拜了玉尹為師,豈不是平白低了那馮箏一頭?要知道,那馮箏來到開封,遍訪名士,故而很快有了聲望。而徐婆惜的底子本就不錯,卻要拜玉尹為師,豈不是要被他人恥笑?
封宜奴不是看不起玉尹,只是這社會原本如此,讓她也不得不如此考慮。
沒錯,她欣賞玉尹,卻更看重徐婆惜和潘樓的未來!
李師師嘻嘻笑了,“姐姐焉知小乙,便成不得氣候?”
“這……”
“此人而今雖只是一屠戶,卻是身懷絕藝。
想想幾個月前,他被一個潑皮逼得幾乎走投無路。可是到而今,開封城里,或許有人不識得小乙,但又多少人,不知小乙的名字?小妹也看不清楚此人,卻覺此人頗有秘密,將來必能成大氣候。請牢記姐姐此次花魁之后,便要嫁入司馬大官人家中,可是想要有所成,尚需貴人相助。以小妹看,這玉小乙便是婆惜的貴人。”
李師師的這番話,打動了封宜奴。
聯想玉尹那篇極具浪漫主義色彩的《牡丹亭》,心里對玉尹的期盼,也不由得多了幾分。
“其實,讓婆惜拜師小乙,不僅僅是為婆惜,為潘樓日后謀。
這也是姐姐示好小乙,幫小乙渡過眼前難關的絕好借口。你也知道,馮箏那日對楊陽言,開封城里最好的琴師,便是小乙……她那一句話,等同于把小乙推到風口浪尖。
乙應戰,會得罪人;若不應戰,也得罪人!
姐姐這樣做的好處,便是為小乙絕了那些麻煩……到時候若有人上門,小乙也可以用調教婆惜為借口,絕了對方念想。待過些時日,風平浪靜,自然也就無事。”
封宜奴聽了這話,頓時贊成。
這才有了今日帶著徐婆惜,來玉尹家中拜師的舉動。
不過,封宜奴不會說什么看好玉尹的未來,為徐婆惜找一個臂助之類的言語。好歹也是東京上廳行首,這范兒得要端著,以免被玉尹看輕。她只說這樣做,一來是為幫助徐婆惜,二來則是為小乙打算。玉尹可以通過這個借口,來拒絕與人斗琴。
那些個紈绔子若知道此事,想來也不會逼迫太甚……
玉尹聽了,心中好不感激。
這就好比剛有瞌睡便有人送來枕頭。他正頭疼該如何解決馮箏挑起的這場事端,不成想封宜奴便送來的解決的辦法。沒錯,我忙著調教徐婆惜,哪有精神跑去斗琴!
想到這里,玉尹忙起身,朝封宜奴一揖到地。
“封娘子這番心意,小乙感激不盡。”
“小乙,小乙在家嗎?”
玉尹和封宜奴正說著話,不時討論一番《牡丹亭》的行文。
卻忽聽門外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緊跟著就見楊再興大步流星進來,一進門便大勝叫嚷道:“小乙,怎地回來了也不去屠場看自家?十三郎他們,可掛念的緊呢。”
“大郎,你怎地來了?”
玉尹忙起身,疑惑問道。
“自家剛才去潘樓送熟肉,順便路過,所以……啊,徐,徐,徐姑娘,你怎地也在此?”
楊再興這才留意到院子里還有外人。
不過,讓玉尹感到疑惑的卻是,楊再興居然認得徐婆惜。
他說話突然結結巴巴,變得好不拘束;而徐婆惜呢,看楊再興進來,也是一怔,旋即霞飛雙頰,低著頭不敢看望楊再興。聽到楊再興的話,也只是輕聲‘嗯’了一聲。
有古怪!
玉尹頓時蹙起眉頭。
而封宜奴則一臉好奇,“婆惜認得這位好漢?”
“嗯。”
封宜奴向玉尹看去,不等玉尹開口,燕奴卻搶先介紹道:“封姐姐,這是楊家大郎,而今掌管著小乙哥的屠場。”
“果然是條好漢!”
封宜奴嘴上客氣,不過言語中似乎并沒有把楊再興放在心上。
她把那《牡丹亭》留下,對玉尹道:“既然小乙有客人,奴便先告辭了……從明日起,還請小乙多多費心。奴會讓婆惜每日晌午前來學習,少不得要有些叨擾。”
“哪里,哪里……”玉尹拿起《牡丹亭》,疑惑道:“怎地封娘子不帶走嗎?”
“李娘子那邊著人印了十冊,原本在李娘子手中保管。
這是拓本,便留在小乙這邊,也方便指點婆惜。”
原來如此!
玉尹便不客氣,把那牡丹亭收好,送封宜奴和徐婆惜出門。
直到這時候,他才想起了那門口的車夫是誰。前次快活林爭跤結束,李師師曾把玉尹攔下。當時那駕車的車夫,不就是這個人嗎?再看那馬車,似乎也是李師師當日乘坐的車輛。怪不得,這車夫方才說,和自己是第二次見面。不過也怪不得玉尹,上次見他是晚上,他還帶著一頂斗笠,玉尹又如何能辨認的出來呢?
“婆惜,你怎地認得那楊大郎?”
在馬車上,封宜奴突然開口詢問。
她不是沒有看出徐婆惜剛才的異常表現,只是當著玉尹的面,實在是不好多問。
徐婆惜臉一紅,輕聲道:“前月高衙內設宴,邀奴前往獻唱。
奴回來時,已經很晚,途經小橫橋的時候被幾個吃多了酒的潑皮攔住。幸虧大郎當時出現,替奴趕走了那幾個潑皮,奴才免去一劫。不過那之后,奴就未再見過他。”
“原來如此!”
封宜奴突然嘆息一聲,“自香燕先生被罷黜,蔡懋知府尹后,開封城的治安,確是比從前差了許多。那廝整日里只知道吟詩唱和,全無半點開封府的模樣,恐怕這府尹的位子,也做不得長久。”
封宜奴言語中帶著些許譏諷之意,卻又斬釘截鐵。
她確有這個資本說話,誰讓她有個好姐妹李師師可以為她撐腰?
想來回去之后,她一定會去找李師師傾訴,到時候李師師再吹個枕頭風,蔡懋的官位,便不長久了。
只是,封宜奴感嘆完之后,聲音陡然提升。
“婆惜,那楊大郎雖然與你有恩義,你可以用其他方式來報答,卻萬不可動了心。
唉,一入勾欄深似海,你二人終究是要走兩條路。
你的前程,何其遠大,若此次奪了花魁,中了上廳行首之位,榮華富貴唾手可得。而那楊大郎便是在厲害,也不過是小乙門下一個殺豬的屠夫,能有甚出息?你可以幫他,你可以報答他,你甚至可以暗中接濟他……但只要他一日不出市井,你二人便一日沒有可能。弄個不好,反而會害了他,連帶你也受到牽累。”
休看這勞什子上廳行首風光無限,可暗地里的苦處,誰又能知曉?
自古以來,這上廳行首能得了好的便沒有幾個,李師師是因徽宗皇帝寵愛,封宜奴則是因為李師師的關系,才能夠呼風喚雨,功成身退。如果沒有這個關系,便動了春心,也是自尋死路。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眼里,所謂上廳行首,也不過玩物。
徐婆惜聽得心頭一震,臉上旋即,露出了黯然之色……
玉尹送走了封宜奴和徐婆惜,轉身回來,便拉著楊再興到一旁,輕聲道:“大郎認得徐娘子?”
“嗯!”
“大郎,你莫不是喜歡徐娘子?”
楊再興出奇的臉一紅,猶豫半晌后,再次點頭,“嗯!”
果然如此!
玉尹輕輕拍了一下額頭,臉上露出苦笑。
“小乙哥,你這是怎地?難道大郎便喜歡不得徐姑娘嗎?”
燕奴請楊再興坐下,一臉的疑問,“奴倒是覺得那徐姑娘不差,雖在勾欄里,卻無那風塵女子的氣息,頗有小家碧玉氣質。”
“不是說徐姑娘不好,而是說……”
玉尹閉上眼睛,想了想道:“九兒姐不知這勾欄里的門道,似徐姑娘她們一旦進入,便身不由己。”
“不盡然吧,奴看封娘子挺逍遙。”
“那你得看她和什么人做姐妹……鎮安坊的李師師,可以為她不余余力,可是她能為徐姑娘,也不余余力嗎?這勾欄之中,復雜的緊。若沒有個大靠山,便難以自主。封娘子看似風光,可你要知道,她的風光,確是建立在李娘子籠中鳥的基礎上。
若無李娘子的經歷,她豈能有今日逍遙快活?”
楊再興聞聽,頓時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