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軍前來報告,一位老者暈倒在錢塘縣城門口,最後一句話提到是孟家人,要見林縣令。
守城將士不敢怠慢,立即前來稟報林昭!
“人在哪?”林昭一聽,臉色凝重了許多,根據守軍的描述,這位老者很可能是……
“已經用馬車送到了縣衙!”
林昭點點頭,吩咐於玄道:“速去請醫者,再去孟小姐過來。”說完便匆匆轉身而去。
“是!”於玄毫不遲疑,立即前去辦理。
來到縣衙後院的一處房間裡,林昭瞧見了這位衣衫襤褸,疲憊不堪的老人,身體上累累傷痕清晰可見,此時正在昏迷之中。
孟若穎來的很快,一接到消息,聽到描述之後,心中驚慌關切不已,當即匆匆趕來。
一進屋,瞧見牀上的老者便驚呼一聲:“孫叔!”隨即瞧見老者的身體狀況,焦急不已,眼眶已經紅潤,滿是關切。
“真的孫師傅?”林昭輕聲詢問。
孟若穎輕輕點頭道:“沒錯,他便是貨船掌舵的孫師傅,你在哪裡找到他的?”
“不是我找到他的,是他自己到杭州來找你我的,結果暈倒在城門口,被守軍送來了這裡!”
“那船呢?”
林昭輕輕搖頭道:“蘇州那邊尚未有確切消息過來,現在只有等孫師傅醒來才能知道。”
話雖如此,但心中都已想到,恐怕是兇多吉少。
沒等多久,便有醫者到來,孟若穎忙道:“麻煩先生快些爲孫叔診治!”
醫者診治之後。說道:“病人傷勢很重,身體似乎遭受過重擊,或許是因爲傷口浸水的緣故,病情在惡化。而且受傷之後沒有及時得到治療,反而是著急趕路。所以變得更加嚴重……說句實話,他能支撐到現在是個奇蹟!”
孟若穎連忙問道:“啊,先生,那孫叔……麻煩你一定要救救他!”
醫者遲疑了片刻,搖頭道:“回天乏術了,病人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不過似乎有什麼信念在支撐著他,否則早就撒手人寰了!”
“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嗎?”林昭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醫者沉吟道:“在下盡力一試,興許可以讓他醒來,但是……”
話說到這裡,林昭與孟若穎便都心中瞭然,雖然很不情願。卻也得忍痛接受這個慘痛的事實。
隨後醫者進行了治療,立即開藥抓藥,煎好給老孫服下,然後衆人一直守候在牀邊,等待著老孫的甦醒。
孟若穎粉拳緊緊地握著,指甲甚至扎進玉掌之中。林昭也沉默不語,他在想到底是什麼信念支撐著老孫到現在。這個答案必將十分重要。
終於在兩個時辰之後,老孫悠悠醒轉,當看到孟若穎熟悉的面容時間,年近花甲的他頓時淚流滿面。
“孫叔!”孟若穎輕聲呼喚。
“大小姐,對不起,老孫辜負了你的信任與期望!”
船出事了,林昭與孟若穎心中最後一絲僥倖被擊碎了,他們現在更在意的是到底是怎麼出事的,其他的船工在何處?
孟若穎低聲問道:“孫叔,現在感覺如何。能否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嗯!”儘管很虛弱,但老孫頭覺得,必須儘快告知大小姐,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一船的糧食。數十條性命,大仇豈能不報?
老孫頭艱難道:“很有可能是錢江三蛟……”
那日貨船在江南河平穩前行,對於安全問題,老孫頭絕對有把握。進水沉沒是因爲船底破裂,而且不只是一處破裂,觸礁也不可能是這樣的結果,所以只有一個可能,船底是有人故意鑿沉的。
老孫頭在絕望之時,看到了水下幾條黑線遠去,更加印證了這一點。作爲一個在行船數十載的老船工,對於江南水中的厲害角色多少都有了解。能在這樣的水情之中作案的,嫌疑最大的無疑就是錢江三蛟……
錢江三蛟是兄弟三人,生長在兩浙路的錢塘江邊,恰好本身也姓錢。自小生長在江邊,水性極好,即便是七八月間錢江大潮之中都能游泳,安然無恙,來去自如!
據說他兄弟三人得了高人指點,會一種特殊的呼吸換氣的法門,可以潛入水下許久,自比蛟龍,故而得了這個諢號。
這是一項好本事,做些水上的營生是很不錯,但被有心人發現並利用之後,便發生了質的變化。
比如他們潛水上船偷盜,亦或者是受人請託,暗中鑿沉競爭對手的船隻。雖然一直沒有明確的證據將他們繩之以法,但內行人心裡都明白,他們兄弟的名聲已經在外。
老孫頭首先想到的便是他們,這幾天思來想去,依舊認定他們的嫌疑最大。他不知道錢江三蛟爲何要鑿沉孟家的船隻,但他必須將這個消息告知大小姐和林公子,追查就是他們的事情了。
正是懷著這樣一個信念,老孫頭跳入河中,憑藉著多年豐富經驗,也加上些許運氣,僥倖游出了漩渦。從河對岸上岸,然後朝錢塘縣而來。
憑這鑑定的信念,老孫頭拖著已經疲憊不堪,傷病嚴重的身體來到了錢塘。到了城門口的時候,心裡一激動,再也支撐不住,暈倒了。
好在他知道林公子在此地爲官,倒下前吐露了主人姓名,守軍聽說與縣令大人有關,不敢疏忽,才趕緊來稟報的。
老孫頭敘述完之後,看著林昭,老淚縱橫道:“林公子,船上好幾十人,除了老漢一人,其他人全部遇難了,你一定要爲他們報仇啊!”說話間緊緊抓住了林昭的手臂!
“嗯,孫叔放心!”林昭許下一個鄭重的承諾!
報訊完成,得到了林昭報仇的許諾,老孫頭再無牽掛。精神支柱轟然倒下,已經油盡燈枯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隨即撒手人寰!
“孫叔!”孟若穎一聲驚呼,淚水也在忍不住,奪眶而出。
雖說老孫頭只是個幫工。可爲孟家整整服務了四五十年,孟若穎素來敬重,這次又是因爲孟家而死,孟若穎心中滿是愧疚與悲傷。
林昭拳頭緊緊地握住,答應老孫頭的許諾一定會完成。爲了賺黑心錢,商業競爭竟然到了如此不擇手段。喪心病狂的地步,簡直令人髮指。好幾十條人命,這一次突破底線太多,林昭豈肯罷休。
此刻當著老孫頭的遺體,他在心中發下一個誓言,不管對手是誰。一定要讓他血債血償!
慶和堂,呂善走過來道:“大哥,已經確認清楚了,孟家的船隻確實沉了!”
“也就是說孟家自己是沒有糧食補充的?”呂吉暗自思慮,之前孟家起死回生,他便好奇孟家的糧食來源。
因爲林昭去拜訪過張子恆,所以廣濟糧行是第一懷疑對象。不過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孟家自己的貨船到了,出於謹慎,呂吉又進行了覈實,排除了這個因素。
“那就是說糧食確實是張子恆給的?”呂吉沉聲詢問。
“但是張子恆透露出的消息,說不是他出的糧食……”呂善似乎有些不解,沉吟片刻又怒道:“平日裡裝作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也是個沒膽的小人,敢做不敢當!”
呂吉一直表現的比較謹慎,說道:“如果糧食真不是張子恆給的,那他們還會有什麼糧食來源呢?”
“大兄。我覺得張子恆那廝不老實,八成就是他兩面三刀在背後搗鬼!”呂善似乎比較堅持。
呂吉搖頭道:“凡是考慮的多一些有好處,不可以太狹隘,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呂善這才沉思道:“如果真的另有來源。那麼……難不成是林昭從官倉給調撥的?”
“官倉?錢塘縣的官倉裡就沒多少糧食,否則林昭用得著這麼緊張嗎?”呂吉本在搖頭,可是突然間神情一滯,說道:“不對,除了官倉,他還有常平倉!”
“常平倉?”呂善當即擺手道:“錢塘縣可是青苗法的試行地之一,常平倉的糧食,林昭敢輕易動用嗎?”
“別忘了,常平倉本身有一個作用就是平抑糧價!”呂吉道:“以林昭的特點而言,他未必不敢!”
“平抑糧價又如何?”呂善笑道:“如果真是這樣倒好了,這倒是個好機會,林昭私自調動常平倉儲糧,挪動他用,謀取私利,如果有人上書彈劾,嘿嘿……”
呂吉一聽,臉上也露出奸詐的笑容,一條毒計已經在他的心中生成。旋即疑惑道:“不過,林昭如果真的調運常平倉的儲備糧食,會不會已經得到了官家和王相公的允許呢?”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呂善道:“不過,想知道這個也不難,去信汴京,大郎能夠接近中樞,打探到這點消息應該不難!”
“嗯!”呂吉點頭道:“馬上去信給大郎,聽二郎、三郎平日話中意思,大郎似乎對林昭有些不滿。這個機會,想必大郎會喜歡的!”
“那杭州這邊?”呂善輕聲詢問。
“是時候出手了,我們不能太被動!”呂吉沉聲回答,同時想到一些事情也該善後,不能留下把柄!
而與此同時,蘇岸匆匆走進了縣衙書房,尚未來得及說話,林昭吩咐道:“伯洲,給我追查幾個人的下落!”
“何人?”
“錢江三蛟!”
“是!”蘇岸這才道:“公子,呂氏兄弟的後臺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