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已經(jīng)拄著拐站了起來,忍不住的大笑道:“別人要避,我不需要。你去辦吧,待會兒隨我一起去。”
司馬向德還是猶豫,這王誠明明擺著是朝廷派來對付他的,他之前已經(jīng)用盡手段,費盡心思周旋,堪堪保住,沒被調(diào)走,若是現(xiàn)在去見王誠明,一不小心就可能歪打正著,給了朝廷口實!
老太太見狀,冷哼一聲,道:“你雖不是我親生的,這么多年,我害過你一次嗎?”
眼見老太太說了這么狠的話,司馬向德哪敢再猶疑,連忙站起來,道:“是,兒子這就去辦。”
老太太這才高興,轉(zhuǎn)身就向她的院子走去。
司馬向德看著她的背影,神情有些奇怪,自語道:“好多年沒看到母親這么高興了……”
雖然心里疑惑不解,還是聽了老太太的話。
他知道王誠明在哪里,只需安排馬車,帶著人過去就行。
當老太太出了門,就看到幾輛大馬車,一大群人在一旁伺候,像是要護送她過去一樣。
老太太神情不悅,走到司馬向德跟前,不滿的拉了他一步,道:“不說朝廷要求節(jié)儉,就是王誠明看到你這個陣勢,能對你有好印象?”
司馬向德一怔,他們不是素來如此嗎?
老太太見他這個模樣,一擺手,道:“就一輛馬車,你跟我,再帶個車夫就行了,快去。”
司馬向德覺得老太太今天十分奇怪,人太多沒辦法追問,只能讓其他人都回去,他陪著老太太坐上馬車,讓車夫駕車去蘇州府驛站。
現(xiàn)在御史臺有個習慣,有御史下去,不得住酒樓,更不能是青樓,當?shù)毓賳T安排的一切不能接受,必須宿在驛站中。
“不用問,到了你自然會知道的。”老太太在閉目養(yǎng)神,雖然沒看司馬向德,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司馬向德五十多歲的人了,這點定力還是有的,真的就沒問。
馬車一路顛簸,搖搖晃晃,很快來到了驛站。
司馬向德攙扶著老太太下了馬車,兩人抬頭看去,這驛站相對來說,十分的寒酸。
老太太看著,笑了一聲,徑直拄著拐上前。
這里是驛站,平時倒還好,因為王誠明的到來,變得十分忙碌,也增加了戒備。
他們一靠近,就有小吏上前,道:“請問二位是?”
司馬向德剛要說話,老太太就道:“煩勞給王誠明遞個話,就說是無錫縣故人來訪。”
小吏絲毫沒有異樣的笑呵呵的道:“二位來的不巧,王御史外出,還未回來。”
司馬向德頓時會意,準備掏錢,老太太不動聲色的攔了他一下,依舊微笑著與小吏道:“其他人,他可以外出,我不行,你遞個話,后面會有你的好處。”
小吏頓時遲疑了,這老太太看著不像普通人,話里好像也透著玄機。
司馬向德心里疑惑重重,卻一句話不說。他了解這位老母親,幾十年來,幫襯了他太多,在諸多事情上,老太太比他果斷,看得清楚。
小吏又認真打量了司馬母子一眼,道:“好,我給你們遞個話。”
這小吏還客氣的抬了下手,轉(zhuǎn)身快步向里面走去。
司馬向德扶著老太太,靜靜等著。
老太太手里拄著拐,臉上帶著微笑,眼神里都是追憶之色。
小吏進了驛站,來到了王誠明的房門前。
他見房門打開,瞥見王誠明正在看著書信,等了一會兒,道:“王御史門外有一位說是您無錫縣故友的老太太太求見。”
王誠明六十多歲,兩鬢有些白發(fā),中等個子,面色平靜和緩,一身的儒雅書卷氣。
他聞言,轉(zhuǎn)頭看過來,皺起眉頭,道:“無錫故友?”
“是,那老太太是這么說的。”小吏恭謹?shù)幕卮穑睦镉行╈M跽\明交代過,蘇州府所有官員一律不見,之前已經(jīng)有小吏違規(guī),被打了板子趕走了。
王誠明眉頭皺的更深,靜靜一會兒,道:“我去看看。”
小吏頓時松了口氣,側(cè)身讓開。
王誠明將手里的書信收拾好,這些基本上都是舉告蘇州府各級官員,包括司馬向德的舉報信,里面列舉了太多事情,樁樁件件,足以將司馬向德等蘇州府官員送入大牢!
‘爛透了。’王誠明最后看到的是司馬向德對蘇州府府庫的騰挪貪瀆,五年下來,錢糧足足有三百萬貫!
這還是舉報人知道的,依照蘇州府的富裕程度,外加只是涉及府庫,五年三百萬,絕對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王誠明出了房門,徑直來到大門前,遠遠就看到一個拄著拐,與他年紀相仿的老太太。
隱約間有點面熟,王誠明徑直走過來,來到司馬老太太面前,認真端詳,面色有困惑,猶豫片刻,抬手道:“恕王某眼拙,老姐姐看著眼熟,一時間怎么也想不起來。”
司馬向德看著王誠明還是很忐忑的,這位是監(jiān)察御史,官職不高,權(quán)力不大,可一份奏疏,足以將他置于死地!
司馬老太太笑呵呵的道:“王蠻子,你是真認不出我,還是不敢認?”
王誠明臉色大變,快步上前,聲音都有些顫抖,道:“王……王三姐?”
老太太笑容更多,道:“是我,沒想到我還活著吧?”
王誠明激動的雙手都在發(fā)顫,認真打量著老太太,又瞥了眼司馬向德,有些言語無措,忽然道:“三姐,三姐,里面,里面請,快請!”
王誠明擺著手,邀請司馬老太太向里面走。
老太太點點頭,真的就走在了前面。
王誠明看著她,向來鎮(zhèn)定的他,真的激動了,跟在老太太身旁,內(nèi)心是千頭萬緒,一時間話不知從何說起。
到了王誠明的房間,兩人對坐,五十多的司馬向德只能站著。
王誠明平復(fù)了一些,給老太太倒了杯茶,就一直盯著老太太看,與他記憶中,那十六七歲的少女對應(yīng)。
可是過去了快五十年了,哪里對應(yīng)得上,好像只有眼睛有那么一點當年的影子。
老太太喝了口茶,笑著道:“好了,不用打量了,你要是不信,我就給你說說你當年將我認成六妹,給我說的那些話,再給你說說,這些話,除了我們倆,沒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