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淑藍看著三人側身展開右臂,伸手道:“沈大人,柳五爺,沈夫人,請!”
最后“沈夫人”三個人咬得特別重。聽在沈瀚的耳中似乎含了點酸意,聽在司徒倩倩耳中卻充滿了嘲弄。
所以,兩人的表情就變得更加有趣。
一個如沐春風,笑意吟吟;一個呲牙欲裂,滿眼噴火。
張萬良奉上熱茶,就退到容淑藍身后,與強子一起,如門神般站定,沒有退出去的意思。
屋里還有十二三個家仆散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盯著屋里幾人。
院子之外,聽到動靜趕過來的家仆紛紛聚攏在院子里。
有些人,手里甚至還拿著鋤頭或者鏟子等農具。
大家臉上都是一副你們敢欺負我們東家,我們就沖上去跟你們拼命的架勢。
誰叫司徒倩倩一進莊子,就給自己拉了滿滿的仇恨呢?
容家莊是他們所有人的家,這個女人,一上門,就要奪人家業,簡直叫人忍無可忍!
如果不是礙于她的身份,家仆中性格沖動的人,說不定都會沖上去給她兩耳光了。
除了司徒倩倩的貼身丫鬟,沈家和柳家的侍衛仆從,都被容家的家仆們攔在了院外。
沒有得到主人的示意,侍衛們都默不作聲,安靜地待在院子外。
沈瀚看著屋里屋外都是年輕健壯的青少年,嘴角抽了抽,看向容淑藍的目光,就帶了點幽怨。
容抿了口熱茶,淡淡道:“不知沈大人屈尊降貴來憋莊,有何貴干啊?”
沈瀚瞟了容淑藍一眼,將視線投向柳安敏。
柳安敏立即道:“容公子,方才倩倩說的雖然直接了點,也正是柳某的意思?!?
容淑藍高高揚起了眉毛,看著柳安敏不說話。
被一個少年人淡淡的凝視著,柳安明竟然感覺有種無形的壓力籠罩在他身上,非常的不自在。
他硬著頭皮迎上容淑藍的目光,繼續道:“老夫不知容公子和三兒有什么誤會,導致三兒把這個莊子拱手相讓。這個莊子,在我們柳家手上已經超過了兩百年歷史,對我們柳家意義非凡,希望容公子能大人大量,把莊子還給柳家。”
話音一落,就感覺四周一雙雙仇視的目光如刀子似的朝自己飛來。
柳安敏輕輕皺起眉頭。這容家的下人,怎么一個個看起來都野性難馴?完全不懂上下尊卑!
容淑藍端著茶碗,拿著蓋子撥弄著漂浮在上面的茶葉,漫不經心道:“柳五爺,這個莊子我是不會賣的。”
柳安敏眸光一凝,“容公子有什么條件盡管提!”
語氣中帶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沈瀚在一旁懶洋洋道:“容老板,冤家宜解不宜結。不如你就開個價吧?”
司徒倩倩緊握的拳頭悄然松開了一些。
容淑藍眸光一轉,晃悠到沈瀚臉上,瞟了他一眼,卻不睬他,看向柳安敏,滿臉的笑容。
“這件事,想必柳五爺和沈夫人還沒弄清楚。其實很簡單,司徒三少爺與我賭斗,輸給了我,就把這個莊子抵了賭債給我。其中,并沒有什么誤會?!?
容淑藍笑得一派陽光燦爛,光明坦蕩。
那笑容晃得司徒倩倩眼睛刺痛,惡狠狠道:“這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三兒自小就有賭神之稱,從西涼賭到京城都未逢敵手!一定是你出老千才贏了三兒!”
容淑藍瞟了她一眼,盯著她黑葡萄大眼中的兩團小火苗,笑得分外燦爛:“沈夫人,難道你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司徒倩倩立即咬牙反駁:“就算有,那個人也不會是你!”
容淑藍完全不惱,攤開雙手,聳聳肩道:“既然沈夫人不相信,那只有把三公子請出來,讓他親口告訴你,我有沒有出老千?;蛘?,我與三公子當場再賭一次,讓沈夫人見識見識容某的賭術?”
司徒倩倩如何聽不出容淑藍諷刺她沒見識,壓下心底翻江倒海的怒意,冷哼道:“三兒已回京。不用對質,我也知道你出老千!”
容淑藍索性閉嘴不語。目光在司徒倩倩的臉上滴溜溜一轉,眼里滿是不屑和輕視,一副懶得跟她爭辯的神情。
司徒倩倩哪里受得住容淑藍如此輕慢的目光,差點再度暴走。
沈瀚慢悠悠插嘴道:“容老板,不知三兒欠了你多少賭債?”
柳安敏眼中一喜,連忙接口道:“對對對!容公子,不管三兒當初欠你多少銀子,我愿十倍,不,百倍奉上!只要你把這田莊還給我柳家?;蛘撸覀兡靡粋€比柳莊更肥沃土地更多的田莊與你換?”
“不換,也不賣。”
容淑藍眉頭都沒動一下,臉上依然笑吟吟的,但是眼里卻露出了冷光。
柳家也不過如此。看見甜頭,像蒼蠅似的想撲上來啃一口,急不可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胃口吃得下!
柳安敏一窒,目光投向沈瀚。
沈瀚再次慢悠悠地開口:“容老板,當初三兒把田莊當賭債抵給你,有沒有什么憑證啊?比如,按了三兒手印的親筆轉讓文書之類的?”
容淑藍終于確定沈瀚這廝是閑得蛋疼,專門過來給她添堵的!
柳安敏聽了這話,像奉了圣旨一般,挺直脊背,收起臉上的笑容,肅容道:“沒錯,三兒年紀還小,尚未及冠,被人花言巧語欺騙也是尋常事。如果容公子拿不出憑證來,證明柳莊是三兒心甘情愿轉讓給你的,那老夫說不得要請容公子上公堂理論一番了!”
容淑藍慢慢收起眼中笑意,臉色冷了下來,冷哼道:“怎么?柳五爺這是仗著總兵大人的勢,準備欺壓我一個小小良民咯?”
容淑藍的聲音不高不低,卻讓院子里二三十家仆聽得一清二楚。
靠近門邊的家仆二話不說,轉身把院門合上并反鎖,其余人拎著手里的農具就沖進了堂屋。
而屋外的侍衛,還搞不清狀況,看見院門關上,心里涌起不妙。
但是里邊的主人都沒吭聲,一時間,他們也拿不住該不該破門而入,就愣在了原地。
沖進來的家仆們聯合屋里十二三人,總四五十人團團圍住容淑藍,氣勢洶洶地瞪著在座三人。
張萬良臉色猙獰道:“弟兄們,有人想請我們東家去衙門喝茶,怎么辦?”
眾家仆紛紛把手中農具往地面上用力一敲,大聲道:“草他娘蛋!”
萬春拿著鐵鍬,朝柳安敏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惡聲惡氣道:“誰敢動我們東家一根汗毛,老子打斷他的腿,仍猴山喂小白去!”
容家莊的家仆,絕大多數是良家子出身,來到容家莊,容淑藍并未給他們洗腦,把他們訓練成沒有靈魂只知道順從的奴隸,反而待他們極真誠,當弟兄一樣。
所以,看見有人想謀奪他們的家業,又威脅他們東家,這些血氣方剛的少年人哪里忍得???
大有一言不合,就操家伙上的架勢。
柳安敏知道沈瀚在座,他和外甥女就不會有危險,但是被一群狼崽子惡狠狠地盯著,心頭還是有點發憷,吞了吞唾沫,一本正經道:“容公子這是在挑釁沈大人的尊嚴?”
這挑撥離間的手段未免太拙劣了。
容淑藍嗤笑一聲,看見沈瀚瞇起鳳眸,似笑非笑地瞄著自己。
正想附和柳安敏,逗弄都弄那廝,耳朵里就聽見一陣由遠及近,朝這里迅速靠近的腳步聲。
果然,院門外立即傳來了哄鬧聲。
似乎柳家的侍衛和容家莊的人對上了。
“東家!我們捉到溜進莊子偷盜的賊人!”一個洪亮的聲音高高響起。
不用容淑藍吩咐,張萬良立即跑出去,把院門拉開。
方才跑到莊口像容淑藍報信的健碩青年,手里揪著一個渾身是血的黑衣人,像拎破布似得拎進了院子里。
他身后,還跟著七八人,每人手中都拎著一個血淋淋的人。
這八人中,有兩人身著黑衣,其余六人皆穿著柳家的侍衛服。
家仆們走進院子,把手里的血人朝堂屋門口一扔,迅速散開,與沖進來的侍衛們對峙起來。
沈瀚盯著那兩個看似清醒著,但是兩眼黯然無光的黑衣人,眼里光芒閃爍不定,緩緩坐直了身體。
司徒倩倩和柳安敏騰地站起了身,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來,腳步不由自主地走向了門外。
這八人里,有六個是柳家的侍衛;有兩人,則是司徒倩倩的暗衛!
那兩個暗衛是奉命往猴山去偷盜神仙釀和各類猴兒酒的!但是這會,怎么像全身的骨頭都被打斷了,跟一灘爛泥一樣?
讓身手卓絕的暗衛去偷盜猴兒酒,這個主意還是司徒倩倩出的。
她與容淑藍過招數次,幾乎沒有一次真正占到便宜的,深知容淑藍不是那么容易妥協的人。
所以,表面上,他們來莊子里跟容淑藍爭論柳莊所屬權,背地里,卻打著暗渡陳倉,把猴兒酒給搬空的詭計!
張萬良看著健碩青年,大聲問道:“諸健,這些人哪里來的?”
諸健聲音洪亮地答道:“這八人,有兩人潛進猴山準備偷我們的猴兒酒;有六人潛進莊上,摸進我們的糧倉,準備偷我們的谷子!東家,這些萬惡的賊子,該殺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