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并不能把握事情的全貌，這已經超過他的掌控范圍了。
這是他十分討厭的狀態，因為信息的不對稱導致不能看穿事情的真相——偶爾他在想，真相或許對他來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應該知道的事情沒有被他知道，如果走錯一步就有可能萬劫不復。
這次的事情就是這樣。
從一開始就被牽著鼻子走，每一次主動的行為都是被安排好的主動，這倒并不是簡單的挫折感，更不是無聊而可笑的尊嚴，而是當別人讓他幾乎掌控未來的時候他不知情的無力感。
眾多懷疑，種種猜測，當他看到黑風的戰斗機中留下的信息之后變得豁然開朗，卻也讓他萬般無奈。
信息包含兩層意思。
首先是說明不要阻止藍電的行為，不僅不能阻止，而且要全力配合，讓他完成尋親的舉動。這一點倒是沒有脫離江上的考慮，假如藍電對自己的存在產生了懷疑，破除這個懷疑的人肯定不能是黑風，因為懷疑的源頭就是黑風本人——藍電懷疑自己就是個人工制造物，而制造者就是黑風。為了破除這種懷疑，一定是藍電本人在行動，同時還需要第三方的見證——江上就是最好的見證，因為無論任何人都不會相信，這樣一個一線人員會參與到復雜的陰謀當中。
這恰恰才是最大的陰謀。
存放在這里的兩個人到底是不是藍電的真正父母？這一點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讓藍電相信這一點是真的，他不是被制造的，而是被改造的。
根據黑風提供的簡要報告指出，藍電是半人造產物。他的父母給了他強大的身體基礎，而聯盟機關對他的改造讓他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能力者。只不過這種改造是非常不穩定的，會讓一個能力者精神崩潰，而黑風的介入固化了這種改造，讓藍電的精神穩定住。
真相究竟是什么，過程究竟是什么，恐怕只有黑風和當年參與這件事的人知道了。
第二層意思則是“報酬”，這份報酬不僅僅是黑風之前許諾的一塊土地，更重要的是……他治好了華辰光。
或者說，他改造了那個速度最快的能力者。
辰光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很明顯是產生了記憶的混亂。這種混亂讓他忽略了自己的雙親死于上次大戰的事實，反而認為承擔了這種陰暗的人是江上。在喚起了辰光的熱情和能力之后，封印住的是他給自己施加的悲劇枷鎖。
也就是說，江上必須按照黑風安排的這個劇本執行，否則辰光有可能會再次回到持續了數年的消沉當中。黑風在信息中暗示，既然他可以做到讓一個人忘記過去，當然也可以讓他再一次被過去束縛。
這種改造技術究竟是怎么回事？對江上來說當然也是個謎團。有可能和改造藍電的技術是一致的，也有可能是黑風專門設計的——這個人對掌控人心總是有一套。
現在唯一剩下的問題就是……
“你在想青行燈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嗎？”
冷不丁地，江上的身后響起一個聲音。
和大部分時候一樣，黑風如同幽靈一樣出現，整個過程悄無聲息。
“從雷電風暴當中跑出來了？”江上十分不滿地扭頭，“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我在想我爸說太對了，我根本不應該跟你合作，任何情況都是。”
“是嗎？”黑風說道，“你確定？”
突然之間，剛剛一直好好站在江上身邊的辰光倒了下去，再次陷入昏睡。
“他太關心你了，所以還沒徹底恢復的時候就跑了出來。”黑風說道，“不過我想你應該對我的治療很滿意才對。”
這又是要挾。
或者說，這是在談條件。
“只要他能繼續保持現在這種狀態就行。”江上如此回應道。
“只要你能繼續和我合作就行了，不要總想著和我對抗。”
“我沒那個本事……你答應給我的地什么時候辦好？”
“很聰明。我還以為你一定要問青行燈的事情。”
從整個事情來看，青行燈所扮演的身份依然不明朗。
他不應該是叛徒，可殺他的人到底是誰？理由又是什么？
如果是聯盟機關的對頭，是那群超級罪犯，是內鬼，那么殺他的理由就是他不合作。
如果不是這樣呢？
江上決定放棄這個問題，他不想再陷太深了，追究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并沒有任何好處。
“我不會問的，我也不想問。”江上說道。
“你不是不想問，我很了解你。”黑風的聲音依舊陰沉，“只不過我想說的是，有些事情也并不完全在我的操控范圍之內，這次鬧成這樣，有很大的原因是事出突然，但……”
“但你及時掌控了局面？”
“不，是我有足夠多的應急措施。”黑風很罕見地笑了笑，“最大的突然性在于我沒想到這件事會發生這么早，我以為過幾年藍電才會有所察覺。”
“你自己弄的爛攤子，下次可別叫我來幫你的忙。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為什么非要讓我介入？”
“因為你不會背叛聯盟機關。”黑風的回答斬釘截鐵。
“你會嗎？”
“你覺得呢？”
他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后，上空出現了一艘大型運輸船，在自動化清掃之后，原本躺在地上的眾多超級罪犯的尸體被回收了，運輸船也很快離開，可以看得出來這應該是黑風的私人船，而且是全自動駕駛的。
江上不想知道它會把尸體運到什么地方。
“你想過沒有？這些人的幕后是誰？”
在看著戰場被打掃干凈之后，黑風突然問道。
“我哪兒知道。”
“他們都是登記在冊的超級罪犯，有很多是上次大戰的幸存者。”黑風意味深長。
這一點，江上也想到了。
這八成是某人操控的一次清洗行動，要把上個世代的超級罪犯清洗一遍的行動，只不過是利用了這件事借刀殺人而已。
事情越來越復雜了。
“很快。”黑風說道，“很快就會有一個新的集團出現的，他們將是新時代的超級罪犯，會和我們發生激烈的沖突。他們會崛起的。”
在說完這句讓江上震驚的話之后，地下空間的門再一次打開了。
“走吧，我們迎接我們的最強英雄。”黑風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