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社總編慧眼識珠,為吳麗的作品迅速安排版面。照片和配詩一經刊出,深深觸動了抗戰時期國人敏感的神經,在讀者中引起巨大反響。
不少市民拿著報紙看得熱血沸騰,淚流滿面,紛紛給報社寫信感謝浴血抗戰的前線將士和他們的家人。大量軍、烈屬家庭收到人們自發送上的慰問品和慰問金,全城掀起一陣擁軍愛國高潮。報社總編因此而對手下大發感慨道:這,就是輿論的力量!
好事者們幾乎把報社的電話打爆,刨根問底打聽風鈴的制作者與受贈者,以及他們的關系。照片和配詩不是新聞報道,無須用真名,吳麗用的是化名。
吳麗不敢接這些電話,老謀深算的總編要接線員回答,風鈴制作者是一名抗日英雄,至于他與受贈者及詩作者的關系屬于個人隱私,無可奉告。也許詩作者還會寫一些后續文章,請密切關注我們的報紙。打電話者只得搖頭嘆氣,啞然失笑。
李正回到黃石寨,風風火火趕到江海龍辦公室匯報重慶之行情況。把虎歇村現在環境優美,空氣清新,住房舒適,傷殘戰士對那里感到相當滿意,哭了一路的春花護士長臉上也有了笑容,交待我們以后有空一定要去看她,吳部長接到禮品后如何驚喜,吳小姐接到禮品后如何樂不可支,自己在吳家享受了貴客待遇,詳細說了一遍。
江海龍親手給他泡了杯茶,說:“事情辦的不錯,辛苦了?!?
李正從包里掏出一疊報紙,興沖沖地說:“隊長你看,吳小姐把你送的風鈴拍照見報了,讀者議論紛紛,反響強烈,爭相傳閱,這幾份報紙我好不容易才買到?!?
江海龍匆匆看了幾頁,皺眉問:“你拆過禮品盒?”
李明連忙辯解:“我哪敢!是吳小姐當面拆的,我才能發現照片上的風鈴和你送給她的一模一樣?!?
江海龍說:“這事不要外傳,尤其不能讓白主任知道?!?
“為啥?”李正感到莫名其妙。
江海龍說:“白主任是政治部主任,發現風鈴是我做的肯定又要批評老子有小資思想。她眼睛賊得很,會察覺照片背景上的軍人側影象我,那么風鈴自然是我做的,照片背景上還有一個女孩,她詢問起來會沒完沒了,老子懶得回答?!?
李正說:“明白了,隊長是不想讓白主任知道你在外面討女孩子歡心?!?
江海龍一把端走給他泡的茶,說:“就你話多,快滾!”
女兒用的是化名,也沒把這件事告訴自己,吳部長仍一眼認出照片上的風鈴是自己家中的,直夸自己生了個才女,把一個不起眼的風鈴竟能鬧出這么大動靜。
吳麗問:“我給軍刀也拍張照,配首詩?”
吳部長連忙擺手:“那不行,我的將官刀可不能讓人惦記?!?
戴笠來訪,寒暄一會后吳麗識趣地進里屋回避。
看到吳部長正在把玩的軍刀和桌上的報紙,戴笠笑道:“這將官刀和風鈴都是江海龍送的吧?”
吳部長半開玩笑半認真說:“你怎么知道的,不會連我家也調查吧!”
戴笠說:“老兄言重了,最近只有獨立旅擊斃過日軍將官,這風鈴照片背景上的軍人雖是側影,仍和那小子有幾分相象,任何人我只要看一眼就會記住。他給你送了禮品,自然應該對吳麗有所表示,我是由此而推斷的。”
“不愧是職業特工!”吳部長嘆道。
戴笠小聲說:“我正要告訴你,和那小子要保持距離,吳麗和他的關系不要陷得太深。”
“出了啥事?”吳部長驚異地問。
戴笠回答:“有情報表明,那小子與共軍關系密切,給他們支援過大量繳獲的日軍武器,還多次擅自出兵營救過新四軍獨立團。你知道的,通共可是犯了上面的大忌!”
吳部長松了口氣,不以為然道:“現在講統一戰線,全民抗日,用多余的武器支援下共軍何錯之有?目前新四軍、八路軍都屬于國民革命軍系列,政府不是多少也給共軍撥發了一些武器經費嗎?叫獨立旅,抗日出兵總應有點自主權吧,江旅長在軍統地方組織和國軍有難時出手相救立過功,怎么營救新四軍就成了通共?再說通共不是通日,現在的形勢下不算什么罪過吧?”
戴笠說:“他和一家日本診所也來往密切。”
吳部長反駁道:“和日本診所來往畢竟不是和日軍來往,江海龍是學醫的,和同行交流在情在理。那小子鬼得很,我猜他八成是在打人家醫藥物資的主意。他消滅了那么多日軍,鬼子對他恨之入骨,會通日才怪!”
戴笠語重心長道:“話由人說,倘若通日通共的依據坐實,哪一項都是掉腦袋的罪。哪怕是懷疑,也沒有好果子吃。上面的政策歷來是寧可錯殺三千,不許放走一個。那家伙是軍統推薦上來的,打仗確有一套,我何嘗不想他成為自己人。但據觀察,那家伙桀驁不訓,膽大包天,常不按常規出牌,難以掌控。這種有本事的人一旦不和黨國一條心,危險更大,委座好象對他已有所防備。以委座的性格,對這類人要么是重用,要么是剪除,絕不允許與自己為敵。因此,對下面搜集到的有關他的情報我必須認真對待,詳細調查,對黨國和委座負責。當然,也會對他盡力爭取。我來是想提醒一下老兄,個人感情不能凌駕于黨國利益之上,不要和他來往過于密切,以免萬一到時候受牽連,悔之晚矣?!?
吳部長若有所悟道:“我正納悶,黑虎山一役后理應給他們補充大量戰略物資,怎么我批的一些條子大部分都被打回了,原來是這么回事。唉,人家戰功累累,有目共睹,無疑是真正的抗日英雄,而且對你的手下和我都有救命之恩,咱們這么做,豈不是以怨報德嗎?難道此一時彼一時,我們會真的有一天向此人下手?……”
吳部長陷入沉思,連表弟起身告辭都沒聽見,忘了和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