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認識你自己
向柳觀嵐派人來請,說是有事商量,洪風鈴道:“我也不運什麼鳥錢了,又重又累,真不是個好活兒。就跟你走吧?說不準又會遇見什麼好事。”小妹怕見向柳觀嵐,又不願意洪風鈴跟著,就說:“那我與向柳留這裡吧,省得有些人再費腦子盤算。”我正色道:“連你也沒個正形了。一起去!”洪風鈴向我耳語道:“她比你小不少,卻比你更愛管人。”其實我很喜歡這種耳語的方式,尤其是美女,在一旁吹氣如蘭,心裡癢癢的,怪受用。但小妹顯然受不了了,她朝我嚷道:“二哥,你能不能把耳朵割下來一個給她?省得她往你跟前湊費那勁!”洪風鈴吐了吐舌頭,像是被嚇了一跳。
原來高志乾已氣息奄奄,向柳觀嵐竟欲先行奪權,幾個關緊的高手不只說不通,還想殺了狐貍精,以清君側,以正視聽。見了我等,向柳觀嵐竟唯獨朝向柳深深一瞥,也不知看見其他人沒有,儼然女王皇后一般道:“原本不是什麼大事,但卻是常公子做來最便當合適不過。”我實在不想攪和進別人的權力爭鬥,她又把我看成是殺人越貨的專家一樣,便生氣地轉身離去,聽後面竟威逼似的喊一句:“常公子?!”我忍不住回一句道:“你自有你的手段,找別人幹那麼簡單的活計,不侮辱了你的智慧與美貌?”向柳也邊走邊道:“妹妹在集英鎮的石陣裡,得空去看看——”裡間又傳出向柳觀嵐不怒而威的聲音:“向柳留下!”我不予理睬,飄然而去。
出了淂萊克鎮,依然十分懊惱,喝酒都提不起勁,便去找葉明,看我那“小孫子”怎麼樣了,路上忍不住對衆人道:“人要無恥起來,真是天地都爲之失色。”洪風鈴道:“我這麼清純的人,有時候想碰碰你的身子吧,看你護得緊的,當心什麼時候落她手裡,看如何把你當動物牲口!”小妹竟不反對,打個寒噤道:“不知咋的,我看她也是可害怕。”我“嗛”一聲道:“黃毛丫頭,還沒長幾天呢,就敢揀老的玩?”
“三筆刀槍”的功夫突飛猛進,向柳還是癡癡的,我懶得動,委託小妹每天都教他們五個字。這日,與洪風鈴一起轉悠,趕巧碰上了鍾拭眚扶著個老頭在大學裡溜達,便問:“你們也不制舉,大學裡誰教誰學?又有什麼用了?”鍾拭眚道:“有的學問可以產生直接的利益,教學相長,有的不能,卻從長遠上促進切近利益的產生和增長,大家長期投資也不會賠了。”我搖搖頭:“還是沒有制舉來得直接。”鍾拭眚道:“制舉不產生利益,只分配利益,用處不多。”洪風鈴拍手道:“是,老講那關係,能生出錢來?”我笑道:“我們的書院很大很正規,講的是經典,你們卻是重物不重人,新知居多,好多結論都尚待檢驗呢。”鍾拭眚道:“不不不,我們重視物,是因爲它最是有用切近,同時也很重視人,莊主已知會各教會廟堂,務使學生自立自我,成才成功。”“自我?”我想起了柳隱山,他說寺廟裡的人追求忘我,道觀裡的人追求本我,這兒大學裡的人又要追求自我,那到底哪個我纔是真的我?
鍾拭眚見我不語,解釋道:“自我就是放大和強調個人,自立之餘,個性獨創,推著羣族向前進步,最終都像寬州府那樣。”我搖搖頭笑道:“還不知道誰更好呢。不過就怕是那樣的自我太膨脹了,忘掉本來那個我。”鍾拭眚道:“先求變,再求治,若能長期於變中得治,那就是大治了。”我撓撓頭:“嘿,年輕人,就是轉得快。”洪風鈴道:“你又不老呢,只是被你們的學問給框老了。”“怎麼講?”“你們修行中講的是本我,那個自然本真的我,但你那學問裡說的其實是關係中的我,是本我的影子而已。你想啊,這關係那關係的,自我就被框死了,本我就嚇得溜走了,剩下最重要的,當然就是那個影子了,就成影子的傀儡了。”我震驚不小,硬著頭皮辯解道:“無論人德物理,關係當然是大體。”洪風鈴笑道:“我現在相信你是老頭了。”
我不理她,繼續道:“就比如這大學‘認識你自己’的匾額,如何認識?去關係中尋找嘛。”鍾拭眚道:“如何認識,一分爲二地認識啊?人有男女之分,物有陰陽虛實,從陰和陽矛盾的兩端分別格物,合起來就是事物本身了。”“你說的是如何格物,我也認爲你們找著了正確的格物之法,但人與物不同,物可以自兩邊極端處認識,人卻應該是兩端持中,而道中庸了。”“你說的是把握而不是認識了。所謂認識,釘是釘鉚是鉚,豈能持中兩端?”“你把中庸之道僅限於把握事物時?”鍾拭眚笑道:“老實說我們都不講那些。不過這也自然啊,你們認爲萬物都是生成的,我們認爲有一個先在的神,物、理不同,人神有別,多清楚、多好認識啊?非得人要修煉成仙、神要伸手管人的事,那才亂套了呢。”突然,他身邊的老頭道:“人的真正幸福在於信仰神,因爲人雖然有罪,但可以因此而得到救贖。”我想起了沙駝府的祝珍婭,笑道:“那你們是敬神還是事神?”我看鐘拭眚暗中使勁捏了老頭的右臂道:“這位是我的老師,元老級人物,姓那叫那奎。”老頭謹慎地朝我笑笑:“我們信伸,信而已。”我懷疑,這個鍾拭眚竟然綁架了他的老師?
在西門竇的悉心關照下,孫子是越來越健康,見了我與小妹,竟呵呵笑了,那沒牙的小嘴,可愛極了。葉明忙的都沒空唸經,見了我抽道:“常叔,我想讓孩子姓柳。我生平第一次生她氣,卻是聽荷最後一次求我,我,我都快難過死了。”孩子像是聽懂他爹的話,也想他娘了似的,忽然哭了,我沒從身上摸到什麼好玩的東西,便把辛龍劍放他邊上,劍未出鞘,瑩潤的光瞬間柔軟了他的臉龐,小傢伙全神貫注地看著,慢慢慢慢就又笑了。小妹道:“我看還是跟你姓吧,大家不都這樣嗎。”葉明嘆口氣道:“唉,我又姓什麼呢?”小妹脫口道:“你不姓常嗎?哎?不如就叫常富,一輩子衣食無憂。”我看著孩子自語道:“他與這柄劍倒是挺有緣的。”洪風鈴道:“哦?叫他辛龍?”小妹道:“常辛龍。不錯,不錯哦。”衆人,特別是西門竇,疑惑的眼光掃來掃去,洪風鈴道:“那又不是你家的孩子,憑什麼非得要加個常?就姓辛不挺好嗎。”小妹欲言又止,我直起身道:“姓什麼都無所謂,叫再好個名兒都得靠自己、講緣分,不如就依了現下他身邊這個物件,要不就叫辛劍龍?”小妹怔了片刻,使勁踩我一腳,咬牙切齒道:“還是大哥認你準,關鍵時候連一句話頂不上。還劍龍呢,他跟你兄弟啊?!”末了還補來一句:“放屁都不響! ”我訕訕道:“可以再商量,再商量!”
(2)被擒
淂萊克鎮有人求見西門竇。高志乾仙去,向柳觀嵐糾集她的迷戀者追隨者,通過金錢美色,迅速取得多數支持,初步掌控了局勢。包括“三筆刀槍”都在受邀之列,但我比西門竇更不想見她,在鎮外五里處,敷衍其他人先行,自個喝起酒來,一邊聽小二講這裡的風土人情,歷史掌故。太陽西斜,高重打馬過來,也不下馬,就像是自言自語:“常建華、向柳被擒。”我忙起身趕去,半路上遇見西門竇的人也說:“西門大人被擒,常建華、向柳雙雙失蹤。”
到了鎮上,見到處都是白色挽幛,高志乾的府上,數百人圍個大圈,“三筆刀槍”正與人惡戰,死傷者被一個個擡了下去,他三人猶自愈戰愈勇,我上前詢問,金三停下來道:“弔唁之後,我們與西門竇被分別安排食宿,行到這裡時,來了三十餘名高手,說是他們的護事要找向柳問話,常小姐不許去,就打起來了。”我問:“護事?什麼護事?”“就是向柳觀嵐。高志乾的兒子病了,就讓她這個後媽幫助料理事務,就叫了個護事。”我不滿道:“你們識字沒什麼長進,武功也這麼不濟嗎?跟個人都能丟了!”他三人一齊道:“咦,常小姐呢?向柳呢?”金三道:“師父恕罪。是個小孩幫了他們。”銀三也道:“還有不少會法術的奇人異士。”我不屑道:“還有呢?”鐵三看看身旁:“還有就是他們人多。”
打發走那些人,我隨“三筆刀槍”去了議事大廳,靈堂就設在那裡,還未掌燈,那棺木四圍,似有鬼火明滅,又有嗚咽呼號之聲傳出,一派消歇衰殺的氣氛。我心下尋思:所謂奇門遁甲,大概就是刻意營造些符合環境的假象,加上機關暗道,就這些便迷惑了我那仨笨徒兒。但那小孩是誰?他既然功夫了得,爲什麼沒有與“三筆刀槍”纏鬥?對了,向柳要發起橫來,一般二般的高手根本沒招,再說小妹,現天下誰還能困得住她呢?
點好香,上前插入香爐,香爐動了一下,接著自行轉起來,剛一警覺準備躍開,它便直直地向我飛來。我揮出左袖,飛舞的香灰中,一柄劍尖遞了過來!我向後掠開,因擔心灰中有毒,不敢貿然去捉藏在後面的人,正要落下,左後方喀喇聲響,“三筆刀槍”腳下突然斷開,鐵三反應不及往下掉去,我聽音辨位,凌空偏轉身形掠過去想搭把手。真是天意!若非偏轉,若非離地平掠,若非情急之下都是最迅捷直接的手段,我想不出其他任何辦法,躲過隨即從各個方向射來的幾十支勁弩。金三穩住身形,喊聲“鐵三!”剛剛斷裂之處又合攏起來,我沒弄清弩是哪裡射出來的,腳尖剛一點地便立即躍起,揮劍向堂正中平掃過去,急令金三銀三撤出。幾聲斷裂倒塌之聲響起,正堂後面竄起十幾條人影,向我捉殺過來,正欲對付,耳根處又覺異常,來不及多想,便將身子縮成一團,以劍氣罩頂,像球一樣往左後方彈去,回頭看時,慘叫怒罵聲中,那殺來的十幾條人影已全部中箭倒下。
我對這個議事廳有了大體印象,它的設計就是按照屠宰場的模式,正堂後面、屋頂上面、左右兩邊,以及中間八根粗大的柱子裡,都有容身之地和施放暗器之處,腳底下還有密室機關,不毀掉屋子看來是萬難破解甚至是自保了。想到鐵三還在下面,我一邊往外退,一邊朝柱子和左右兩邊又掃去好幾劍,就在即將後掠出廳外之際,忽然從廳口處落下一扇門擋住去路,推一推,黑漆漆的鐵門裡竟彈出一張網,把我困在網中央,旋即門又嘎吱嘎吱地緩緩升起,我就那樣被吊了起來。慌忙之中,竟忘了使劍割開繩索,立時,無數的火把趕了過來,向柳觀嵐頭也不擡道:“這不是神功無敵的常大英雄嗎?吊那裡多難受啊?綁了!”
她的聲音總是不大,甚至有點嬌美甜蜜,卻總是能讓人聽得很清楚,也很有威儀。這扇門好好的,但議事廳還在塌,馬上有人拿薄紗擋她眼前,估計是怕嗆著她或玷污到她的意思。我突突笑了,不由自主道:“這麼愛乾淨個人,那顆心卻像是一直在污水裡浸泡了十九年,身邊也沒那麼深城府的陰毒之人呀,咋就讓你長成這樣了呢?”她竟也像是自言自語道:“你錯了,不是十九年,已經二十年了。”一人上來喝道:“最好老實點!”隨即擺擺頭,西門竇、小妹、洪風鈴、向柳、“三筆刀槍”一起被推了過來。
洪風鈴見狀叫道:“常大哥快來救我們!”我沒好氣道:“沒看見我也在這兒掛著呢!你以爲我是那隻取經的猴子?!”向柳觀嵐聞言,竟放下身段,過去拍拍洪風鈴的臉蛋,笑道:“跟在常大英雄身邊的美女,原來都是可愛型的啊。”七八個高手過來,先是點了我穴道,用鐵鏈捆緊,又將四肢裹在一張溼牛皮裡,再綁一層,方纔施禮告退,我被人包了糉子,成了露著頭腳的卷席筒。
(3)受訊
向護事的房間好大,看來她是個愛乾淨又慵懶的女人,把工作與休息的地點整到一塊。我們一個個被帶至屋外,令我遺憾的是,她竟先叫了西門竇問話。
向柳觀嵐:“賜我姐妹向姓,是你的主意嗎?”
西門竇:“是。”
向柳觀嵐:“你最初想的是我妹,爲什麼後來又退而求其次?我哪裡比我妹妹差了?”
西門竇:“你妹妹我也沒想過。”
向柳觀嵐:“嘿嘿。當然。 你想的是常建仁,可沒想到的是他根本就不可能教你們武功。”
西門竇:“我和你想得一樣。最初很討厭他,只是有點怯他。”
向柳觀嵐:“那爲什麼。”
西門竇:“爲了葉明。”
向柳觀嵐:“……”
西門竇:“真的,因爲他當時迷上了你妹妹。之所以連你一塊申請賜了向姓,是怕熊裴東與向戈武起疑心。”
向柳觀嵐:“嘿嘿,嘿嘿,葉明?那個不怕死的傻子、那個不解風情的老帽、那個只會跑前跑後的跟屁蟲?”
西門竇:“他現在是我的座上賓。他會做馬鐙、滑沙車、小木推車,他會做指向盤不使我們軍士迷路,他造出了我們甌平府的第一張紙,就和你一根頭髮絲一樣薄,若非某個妖女搗亂,他造出的**和那攻城雲梯早就助我們拿下淂萊克鎮了。”
向柳觀嵐:“哈哈,那他不還是不如我嗎?”
西門竇:“他不如你心狠狡猾。但我認定,你是鬥不過我的。”
向柳觀嵐:“哼,一個階下囚!”
西門竇:“我來這裡是向你宣佈一件事,西門政已被正式任命爲淂萊克鎮主事,你若不識相正常交接,大軍剋日即到。”
向柳觀嵐:“看你軟趴趴的樣,還能說的動硬話?把自己看好了先!一邊去!”
我不舒服地跳了跳,想著該找我了,誰知叫的卻是洪風鈴。
向柳觀嵐:“你多大了?愛上那個姓常的老頭了嗎?”
洪風鈴:“嗯……喜歡吧?不過還沒到手。”
向柳觀嵐:“他與我曾有婚約,我把他甩了。他有什麼好啊?”
洪風鈴:“我信你。他呢,人不錯吧,又是個名聲不小的英雄。”
向柳觀嵐:“呵呵,英雄?英雄會是階下囚嗎?還被女人甩來甩去的。我可以放你,你一個自由身,還會追他?”
洪風鈴:“嗯……這些和我喜歡他有關係嗎?”
向柳觀嵐:“有。因爲我不會放他,留著還要用他幹些粗活,你可能不會有結果的。”
洪風鈴:“哦?那,那你放了我吧。我本來就與這些事都沒有關係的。”
向柳觀嵐:“他不給你掙了三十萬兩銀子嗎?”
洪風鈴:“是我們合夥,還全是掏我的本錢,他從這兒出去,任何時候都可以拿走屬於他自己的錢。”
向柳觀嵐輕笑道:“你可以走了。”
我以爲這次該輪到我了,結果她叫了小妹,心裡突然緊張起來。
向柳觀嵐:“我只想對你說一句話——”
小妹:“我卻想和你說好多句話。”
向柳觀嵐:“哦?說吧?”
小妹:“我二哥要不去你們向原府,只怕你永遠都只是鄉下最賤等的小妮子,是我二哥成就了你,又一路辛辛苦苦護送到這裡,掏了八千兩銀子爲你置辦嫁妝,風風光光將你嫁入豪門,你卻如此恩將仇報!這些被你綁著的,在那片紅沙漠爲要救你,哪一個不是冒了生命危險,現在你這樣做到底又爲什麼了?!”
向柳觀嵐:“嗯…我打比方吧,你要是被人從地獄捧到地上,就再也不願下去半寸了,要是捧你到天上,可能還不想回人間了呢?”
小妹:“可人總得學會感恩吧,總得去做人吧!”
向柳觀嵐:“感恩容易被人利用哦?我寧願西門竇說我是妖女,也不要那些聖人誇我是個貞婦烈女。”
小妹:“我們都沒得罪你啊?我們也都沒說你是貞婦烈女啊?”
向柳觀嵐:“還逞嘴強!你們得罪我的地方多了。特別是你二哥和你。”
小妹:“我真不知道還該不該再問你,哪裡得罪你了?”
向柳觀嵐:“在向原府時他發現了我勾引尹仲飛、獻身向戈武的事兒,在沙駝府時,他明知道我對尹仲飛已沒有任何感覺,卻憑空讓我多忍了五天,我心灰意冷時對向柳一見如故,他又百般阻撓,到甌平府後,既不出面幫我嫁給少莊主,又沒在我危機四伏時幫忙剷除異己。這許多還不夠嗎?”
小妹:“我,我沒話說了。你要給我說什麼話了?”
向柳觀嵐:“你若再對向柳有非分之想,我就毀你容。”
我大吃一驚,怕小妹亂說,急道:“這回該輪著我了吧?”向柳觀嵐笑道:“還有這樣猴急的?過來吧。”
向柳觀嵐:“怕我殺了你妹妹?”
我不理她:“咱倆剛開始吧,你有點半推半就,後來你攀高枝去了,我也沒纏著你,發現你的醜事替你瞞著,還死心塌地地幫你,咋就有了這大仇恨呢?”
向柳觀嵐:“我剛不對你妹妹說了嗎?你小看我,知道我秘密還不追隨我,關鍵時候不幫助我,還幫你妹妹跟我搶向柳,你說要多少纔夠得上恨呢?”
我:“第一我從來沒有瞧不起你,我瞧你很高很高,第二我從未泄露你任何秘密,第三不做我不願意做的事,不幫你使壞、不幫你當女皇就是惹你了嗎?最後,我沒有幫小妹妹追向柳,只是阻止你與向柳交往罷了。”
向柳觀嵐:“你的思想太奇怪了,我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我:“你嫁入豪門卻不知足,還要我幫你殺人立威,當真是貪得無厭。”
向柳觀嵐:“我那是要使淂萊克鎮走向中興。像你這種只會打打殺殺的粗人懂得什麼,要不是你還會幹點粗活,我早就不再與你浪費口舌了。”
我:“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向柳觀嵐:“哈哈哈哈,你?假仁假義,會殺了我?再說,你還對我有幻想吧?”
我:“我對你是越來越沒幻想了。我又何以假仁假義了!”
向柳觀嵐:“有武功怎麼了?還不連個女孩子都不敢追?你還不如洪風鈴一個女流之輩呢。你都不知道自己要幹啥,你說還能指望你幹出什麼大事來?做事猶猶豫豫、拖泥帶水,從沒有過稍微長遠點的想法,總是臨時決斷,之後又後悔不已,說你假仁假義,那是實至名歸。還好喝酒,喝酒就英雄啊?人家喝酒叫享受,你喝酒?那是受罪、是逃避!我最瞧不起的人就是你了。”
我:“唉,原來你比我更瞭解我。”
向柳觀嵐:“五天時間,要聽話就跟我做事,保證沒你的壞處,不聽話就上斷頭臺。不要想著會有人來勸你。來人,給常公子這兒剪個圈出來。”她嘩啦兜開貂皮外衣,裡面竟沒穿內衣,光禿禿的寸草不生,皮膚緊的像是一直在打著旋兒往上長一樣,修長而勻稱的身材挺直飽滿,只見她一伸手向我腰間探下,冷笑道:“看你假模假式的老不正經樣,不知道那玩意是不是真的?”
我止不住大急,罵道:“你個沒有廉恥的賤人,要幹什麼?”向柳觀嵐媚我一眼道:“我是賤人?你纔是賤人呢,而且還是常建仁。你問我幹什麼?我想割了它,看你還怎麼英雄!”說完哈哈大笑,我一時慌了,道:“我哪裡得罪你了?”向柳觀嵐道:“你阻止我的好事我倒不怎麼在乎,但你假惺惺的樣我噁心,我就是要閹了你,看你能不能發功再長出一個來。”我忙喊:“我阻止你和向柳交往,是因爲你們是兄妹啊!”向柳觀嵐湊我跟前,看了我一會,“啪”清脆的一巴掌,接著道:“誰告訴你的?”
情急之下我忘了發功震飛她,後來的事實證明,沒有在我還被束縛時弄死她,是比較正確的選擇,否則亂糟糟的,不知道要死在誰手下呢。我辯解道:“向柳不說你們是兄妹嗎?”“啪”又一巴掌,“西門向柳的確是我哥哥,但是我情哥哥,他是我今生看中的人,你都白搭,別說你妹!”我腦袋總算比較快地轉了一圈:假如她相信了向柳是她哥,向戈武是她叔伯,她會不會馬上殺了所有在場的人?還是馬上閉嘴爲妙。
向柳觀嵐終於沒有閹我,只是臨末了又發驚人之舉,她竟輕而易舉地拿起我的辛龍劍,熒綠的光襯著她的身體更加魅惑,像是古墓裡走出來的絕色美女。她隨即派出十數名高手去抓葉明,我驚叫道:“他是你妹夫,正在撫養你外甥,抓他來幹嘛?”只見她神秘地笑笑:“我也不知道有什麼用,但西門竇不是知道嗎?”說完又叫人將我吊了起來,把向柳綁她臥室,上下其手,向柳就會說一句“你是我妹妹”,但也就是這一句話,不久便弄煩了那妖女。
(4)自作孽
夜裡,我以內力撞開穴道,又以縮骨法蹬掉了牛皮,爬房樑上施展功力,聽四圍的情形,向柳觀嵐呼吸均勻,“三筆刀槍”離我最近,還在輕聲討論師父會不會被閹的問題,我出指解了他們的穴道,救了小妹與向柳,我拍斷房樑便走,西門竇探出頭道:“也不叫上我!”原來他的待遇最好,都沒綁,只是軟禁。
跑出屋外才發現,辛龍劍還在向柳觀嵐身邊,真不願意再招惹她,沒奈何,大家逃命要緊。估計向柳觀嵐昨晚問太累了,我們順順利利到了城外,才見高重陪著她站城牆喊道:“走恁急,連你的寶劍也不要了?我又不是狼不是虎的?”我回道:“但你是狐貍精,我們聞不習慣你那騷味,你要願意就把劍扔下來吧,那是鎮狐妖的,你留著不利。”說完並不回頭,七八個人心有餘悸地往前疾行。
回到住所,好一陣手忙腳亂,才把衆人身上的鐵鏈弄斷。小妹首先向我發難:“你那辛龍劍真不是回事兒,還讓咱孫子跟著姓辛,不行,還是隨侄兒姓常吧,免得丟人現眼。”我問:“葉明呢?”就在這時,葉明神奇地從門外進來道:“叫啥我都沒意見,劍啊龍啊的,好像不好聽,我聽塵元師父講我也姓常,不如就叫常子午吧。”小妹歡呼雀躍:“好聽,好聽!還是他爸厲害,比他二爺強老多了。”好像她剛不是被擒,而是從瓦肆玩回來的一樣。我訕訕地問:“你咋突然想起來了?”葉明道:“不是突然,是柳聽荷告訴我的。”他見衆人錯愕,解釋道:“我剛從石陣回來,感覺她是這樣對我說的。”“她還對你說什麼了?”葉明道:“就是讓我不要想她、不要出家、不要爲難她姐,帶好孩子將來做個萬事不求人的、有本事的好人。”我止不住想落淚道:“他媽說了算,咱誰也別再說三道四瞎摻和。”
好不容易睡個安穩覺,突然聽見小孩的叫聲:“常英雄——我找你。”出去一看,竟是竇一智,聽他道:“爺爺,那日向護事找我時我也沒敢和你打,今兒受她指令,要去石陣綁了葉明。可葉明是我姑父,所以一直等他走後我才進石陣查看,聽見那懸空的棺材內竟有嬰兒的哭聲傳出。”我略一思索道:“別告訴她,我這就趕過去。”
果如所言。但我分明聽見哭聲,卻一時不知如何走進石陣,葉明駕輕就熟就要過去,我叫住拉他,這才一起進到石陣。我向棺材下方發力拍去,棺材瞬間落地,葉明急忙跑去接住,探頭一看,柳聽荷的褐色衣裳下一動一動的,伸手過去,果然是個嬰兒。我高高舉起那孩子,一聲尖銳的哭聲響霎時間徹四周,便高興地說:“小妹,這個孩子很健康的,就叫常子初吧。”跟前並沒有小妹,葉明突然跪下,扶著棺材嚎啕大哭,我低頭看去,見那柳聽荷容顏豔麗,竟是剛剛纔斷的氣,一時愣在那裡。
突然之間得了兩孫子,我高興得忘乎所以,好像普天之下就只有這麼一種天倫之樂,一邊派“三筆刀槍”監視向柳觀嵐,一邊高高興興地撫養起兩個孩子。不多日,金三報:“向柳觀嵐擊退了西門政的人馬。”我點點頭。隔一段時間金三又來報:“向柳觀嵐起兵征討沙駝府叛逆陸遠薦。”我向西門竇看去,他笑著搖搖頭。又一日,銀三來報:“向柳觀嵐已攻克劉由鎮。”我笑笑,不多時鐵三來報:“西門政已拿下淂萊克鎮。”再一段日子後,銀三傳來消息:“劉由鎮被尹廣和攻克,向柳觀嵐往西南退去,沿途遭多人劫奪,身邊僅有十數人隨處。”我笑道:“看來得早點找回寶劍了。”又幾日,金三報:“向柳觀嵐嫁給琺萊克鎮主事王京。辛龍劍還在她身上。”“琺萊克鎮?”我想起那個離我而去的洪風鈴,摸摸常子午與常子初的頭,飄然而去,去找王京和那個據說是喜歡過我的女人。
王京不在。據說他得了淂萊克鎮南大部分土地,已經把西門政氣個半死,難道他娶向柳觀嵐是假,想要最終獨吞淂萊克鎮是真?這時金三找來道:“向柳觀嵐親率人馬去了集英鎮,據說是摸著了葉明的底細。”我急忙趕去,到得石陣,已是傍晚,只見一個老太婆拿著辛龍劍,想拄卻又太短拄不著,一顫一顫地走過來,我認出了劍,問:“老太太,你從哪裡得了這柄寶劍?我想買了它。”只見老太太看了我一眼,迅速扔掉寶劍,跑了開去。再看石陣中,葉明恰好是一個收掌的姿勢,隱約有幾個人被捲入陣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卻好像醉了似的走了出來。我問:“你怎麼在這裡?”他看清了我道:“我媳婦在這裡,我每天都來這兒,有什麼錯了。”“半夜三更的,那個老太婆是誰?神秘的很。”“我打我的掌,哪知道啊,剛纔有許多人在這裡鬧騰,後來就不知道去哪裡了。”我驚問:“你打掌,什麼掌?”葉明道:“隨意打的掌,誰知道它叫什麼名字了?每次到石陣都有許多阻礙,就練就了這套掌法。”“你每天都來,這麼遠?”葉明嘆道:“想了就不遠了。”
我將信將疑,叫鐵三去抓了那老太婆,自己又去陣中巡視一番,這才忍不住道:“你每天到這裡來幹什麼?”葉明道:“我虧欠她太多,就跑過來看她,久而久之就成習慣了。”“這兒小孩都可以進來玩,我爲什麼有時還進步來了?”“子時、午時前後一個時辰不好進,其他都行。”“你每次都是子時來嗎?”“嗯。”“你去吧,我送她來這兒的,讓我也陪會兒她。”
忽然,那個老太婆搶到葉明跟前道:“我是向柳觀嵐,你看我現在是不是很老?”我們都大吃一驚:“怎麼會呢,怎麼可能?”“我看你打完那一套掌後我的手下都瞬間變老,並且都被捲入陣中,我摸了摸臉,感覺滿臉皺紋,想也同樣著了道了。”葉明問:“你到這裡幹什麼?”向柳觀嵐道:“我想妹妹了,來看一看。”葉明關切道:“我見剛纔有許多人在陣外偷襲,你沒傷著吧?”向柳觀嵐道:“沒有,沒有,想必就是著了道而已。”葉明道:“壞了。我只知道應對鬼怪妖魔的這一套掌法,其他一概不懂。常叔,你可知道?”“我也是剛聽你說起這套掌法,怎麼知道?”
向柳觀嵐放下所有臉皮一再央求我幫她,葉明也幫襯著說話,我回想自己當日陣中情形,便尋思葉明打的是前六個石柱上主掌消融休歇的掌法,要想破解,只有從後六個石柱中找了,但爲一個害我的妖女冒恁大風險顯然是太不值了。向柳觀嵐一把鼻涕一把淚,懺悔的感人至深,最後竟拉了葉明一起跪我跟前,求我務必想想辦法。出於對武功的好奇,以及對於侄兒、侄媳婦的情誼,按照葉明說的,我在子夜時又去了趟石陣。
(5)潑婦稟性
原來那石陣竟是個滿懷慈悲的人物所砌,其中不只包含了陰陽五行相生相剋的深奧哲理,而且蘊含了曠古未有的兩套武功,一個便是那主導消歇衰殺的掌法,我稱之爲“消歇掌”,另一套便是那主導和氣生長的掌法,我稱之爲“和風掌”,各六套七十二式。前者可使人瞬間衰老死亡,最輕也是奪人水分與養料,使蒼老不堪;後者則和風細雨,使人滋潤飽含,充滿生氣與活力,雖有養生駐顏之神奇功效,但手法稍有失當則使人不可承受而致身體如水袋爆裂,兩套掌法皆十分耗費功力。我讓葉明不停打了那“消歇掌”,又多次去石陣反覆琢磨,終於想出了“和風掌”的招式,給向柳觀嵐解了咒語,比其之前的騷狐貍模樣,更顯嬌嫩,照過鏡子,竟一跪以謝,高高興興地回去見她新的主事丈夫。
石陣,所謂化生之所,既化又生,天地靈氣化於彼又生於彼。化即消歇,若強行用功,必遭化去功力的厄運,那是我當時初破石陣時的幸運;生即合和,於和風細雨中潤物細無聲,這卻成了葉明的幸運,子時前後入陣,習得“消歇掌”, 又每日陪伴柳聽荷之際,不知不覺中功力和生於內並自行調息,竟成了武功大師!而我,通過對“消歇掌”與“和風掌”的不斷摸索,體內真氣固能導引熟練、收放自如,更可隨心所欲地使用自身功力,出指如劍、揮袖如牆,拿捏分毫,全在乎一念之間。導引功已然大成。
誰能想到,柳聽荷的棺材一直懸空於石陣之上,竟然是生化之氣所託舉的道理。當日那個竇一智恰好把她放在了和合生育之所,所以竟能多日不死,保住另一個胎兒,在衆人都以爲她已經死了的數十天裡,又生出個兒子來,真是機緣巧合。
忽一天,葉明慌慌張張地跑來道:“聽荷不見了蹤影,棺材也落地了,再也無法懸空。”我勸葉明道:“聽她的話,孩子更重要,我這就去找了她的屍身,再尋個合適的地方讓她入土爲安吧。”葉明垂淚道:“聽荷去了她更想去的地方,我要把該做的事兒先做完,否則就是見了她也無話可說、無言以對,有愧於她。”我感激涕零,好人好報、最起碼問心無愧,這是我們永遠不變的吟誦和唸叨。
洪風鈴來了,說是找我敘敘舊,但舉手投足之間,都透著一種怯乎,一個人在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時,總會或多或少流露出異樣的神情,她極力邀請我去琺萊克鎮,先說有一高手,希望我們能互相切磋技藝,我道:“他要是能在三十招之內勝了我‘三筆刀槍’任何一個徒弟我就去。”又說是她爺爺想和我聊聊,我說:“我現在是爺爺的事兒靠後,孫子的事兒靠前。”她最後道:“我們那裡新設了好幾所大學,你不去看看?”我叫了葉明,與她同行。
雖是第三次到琺萊克鎮,卻是第一次見主事王京,向柳觀嵐雖然就坐他左首,但沒說幾句話,我便清晰地感受到,向柳觀嵐絕對不再是一個主要的角色,相反,她現在好像不光奉獻著身體,還實心實意地做著幫兇的活計。他們倒是真的領我去看看大學,卻是爲了把我當做所謂的“可造之才”、要留用的,真教我好笑。我發現他們的大學裡開了一門叫做“物理”的學科,不過是從物的實在屬性上講,與寬州府偏重物之“理”的學究講法截然不同。一個神甫過來道:“這位可是葉明大師?我們誠聘你爲機械科外請講**師,月酬五十兩,只要你有空時來講便可,今天可一定要賜教了。”我笑道:“我們就要回去了,如何領你的酬勞?寬州府自有同樣的用人之地,何必給你打工做事了?”只見他笑道:“非也,只要葉先生願意,當然可以帶走銀兩,今後任何時候到我們這裡,也都可隨時支取。”我接道:“只怕是呆不久了。”
葉明也沒辦法講,只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做了一個木製風箏,翼下綁了火箭筒,可以自行飛一段時間,我自己也被他驚呆了。晚上,向柳觀嵐答謝我們,在艾麗湖賞遊,道:“我們比賽往湖心劃,後到的爲先到的做三件事,不得推脫。”湖上風光旖旎,春色醉人,她率先劃到湖心:“我們贏了,葉明,先教我那什麼‘消歇掌’吧?”我笑問:“另外兩件呢?”向柳觀嵐認真道:“你們就住這裡,好山好水,好吃好喝,美女陪伴,美酒不斷,就不會有任何麻煩,也沒有人對你們提第二個要求了。”我道:“或遲或早,我們總得回去啊。”向柳觀嵐道:“我妹妹已長眠於此,她兩個孩子又那麼小,葉明就不走了吧?再說他也是孤兒。”我笑道:“我是他叔,常家鎮就是他家,爲什麼不回去?”向柳觀嵐嬌笑道:“追我吧,追上了算我剛纔沒說。”說完飛也似的離開。
我剛叫聲:“葉明小心!”水中就伸出五六個鉤子,把船弄了個底朝天,接著幾十條長槍刺出,雖全是衝著我來的,竟也似不管葉明的死活。我躍入空中,輕輕拍下一掌,葉明自一片白浪中跳了出來。我向湖心的一個小沙渚掠去,卻不敢貿然上岸,果見幾十名高手操著各式傢伙衝了過來。不勝其怒之際,一通消歇掌過處,弓弩手、長槍手、金線網手及幾十名大漢,一個個乾癟萎縮地死去,整個渚上樹葉紛落、枝幹枯黃,竟是另外一番氣候。
未幾,王京坐一艘大船過來喊道:“本意是要你等快意山水,卻不料賤內言行失當,得罪至此。”我笑道:“不想留我,也不能往湖裡趕啊,葉明是我侄兒,當然要一起回去,還請不要再多心。”王京道:“那些是常公子自己的事,自然可以來去自如,但請體諒我傾慕英雄以及賤內對她死去妹妹的一片苦心,否則我就一刀斬了她,以謝二位!”俄見向柳觀嵐被緩緩地倒吊上船桅,旁邊一人持刀欲砍。我一把拉住就要躍過去的葉明,喊道:“這事與她何干?我們始終拿她當自己人,就算真有什麼錯,豈能一殺了之?至於與王主事結交,那是我們的榮幸呢。”王京道:“那就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葉夫人的遺體我已命人葬在鎮東毗鄰大學的一處小山丘,並修葺好墳墓,入土爲安,我們何不同去憑弔?”
弔唁過柳聽荷,我倆沉悶地往旺八角鎮返,忽然一個小孩攔住去路,是竇一智,押著洪風鈴在路口等我們似的,這時向柳觀嵐也從一旁閃了出來:“常大英雄,不留下葉明我就殺了你女人。”接著又譏諷道:“好賴她愛過你幾天呢。”我不想搭理她。問竇一智:“你什麼時候不去角鬥場了?怎麼還離不開她了?來找我的麻煩。”竇一智揩了一把鼻涕道:“跟著姑姑好吃好喝,沒有她我現在連覺都睡不了。”我納悶:“小孩子家,怎麼就覺都睡不好了?”竇一智道:“姑姑天天光身子摟我睡覺。”我不禁笑道:“可她沒摟過我啊。你再不放人當心我打你屁股。”說完搶去奪了洪風鈴,誰知一邊的向柳觀嵐不退反進,欺到葉明身上再也不鬆手:“你離開我妹妹,又要去找誰家的女子?我就是不讓你得逞!”
我倆都沒料到她這一招,一時手足無措,洪風鈴道:“哇塞,想必是曾經的向護事現今虎落平陽了,竟如此耍潑。你與王京是夫妻不是主僕,難道還怕回去交不了差,那王京會毀你的容,往糞坑裡丟你嗎?”向柳觀嵐尖叫一聲跑了開去,我忍不住問:“王京真這樣對她嗎?”洪風鈴道:“看起來像。你心疼了?要打抱不平嗎?還在抱憾別人沒光身子抱你嗎?”我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不過侄媳婦安葬在這麼漂亮的地方,想她泉下有知,也會知足的。過一段時間我們就回常家鎮,把兩孩子養大成人,我去把塵元大師也接來,讓五弟掏錢,咱也辦一大學,絕不弄一心專事功名的那種書館,壓抑天性,跟我的程老師對著幹,讓那老夫子還吹鬍子瞪眼。哈哈哈哈!”洪風鈴道:“你受他迫害非常深重嗎?回去把他鬍子扯掉不就完了嘛。”葉明搖搖頭:“不妥,我們都走了誰照顧向柳觀嵐呢?”我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記仇的小孩,有些生氣道:“那些跟著向柳觀嵐跑腿的都吃香喝辣,她還用你去照顧?”
(6)甦醒
剛到旺八角鎮的住所,幾個軍士急匆匆過來道:“向柳突然發癔癥一樣往西門府邸衝去,大家都攔不住,常小姐也跟去了。”我們趕過去時,兩邊已打的不可開交,幾百弓箭手正引而不發,向柳一個個把軍士從一間屋門前扔出來,一排排的軍士又頂了上去,但好像都沒有傷人的意思。西門豹也在那裡,見了我道:“這裡是舍妹曾經的住所,老父親有遺囑,要我們像看待他老人家的墳冢一樣,不使外人進入。”我問:“你妹妹可是叫西門燕如?”西門豹道:“是啊,她是我們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妹妹,父親生前視如掌上明珠,卻在老年時幹了一件大大對不起她的事,抱憾而去,他老人家的墳冢就修在這間屋子對面的土坡上,好日日看著她。”
我對向柳喊:“你去那裡幹什麼?”向柳道:“裡面有人在等著我呢,我要進去。”我向西門豹道:“他姓西門,說不定真與這裡有什麼關係。若他無禮,我保證不會再有第二次。”西門豹若有所思地朝向柳看去,道:“他不是姓向叫向柳嗎?咋又說是姓西門?”我看他猶豫,便向向柳喊:“別打了!讓他們陪你進去,但不可擅動任何物件。”向柳停了下來,突然很激動,返身拉了小妹的手,一時竟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十幾名高手陪她倆一起走進屋去,不多時,聽見向柳喊:“媽!媽!”倏忽從屋裡躍出,徑直去掐住西門豹的脖子!我吃了一驚,也未防著,忙喝道:“休得無禮!還不放手!”向柳把西門豹舉了起來,瘋了一樣喊道:“他們殺了我媽!”我一怔,隨即喝道:“胡說!你媽遠在天邊,怎麼會在這裡?還不放了西門莊主?”西門豹眼看不行了,我忙又道:“那是你媽的畫像,你再不放手我就出手了!”
向柳終於放下了西門豹,其他人迅速圍了向柳,我問:“裡面什麼東西?”西門竇驚魂未定道:“有,有燕如妹妹的蠟像。”還真有蠟像!惟妙惟肖,就如真人一般,我叫人拿過來對向柳道:“看清楚了,你媽的頭髮又長又白,這只是個蠟像,不能動的。”向柳抱著蠟像,撲通跪倒,昏死過去,口、鼻子、耳朵裡都有鮮血流出。
好多人還在夢裡一樣,來了一堆的大夫,看過西門豹,我叫他們過來看看向柳,一個個搖搖頭,西門豹醒過來道:“他真是燕如……我外甥?”我道:“是啊!還不趕快給看病?”西門竇一回頭:“誰看內科?還不趕快過來?”接著又湊過來低聲抱怨道:“當日因爲小妹的死及裸葬之事傳回甌平府,伯父西門豪強大怒,一俟向原府平靜,就把當時送親的西門重慶召回革職了。二十年過去了可別讓我成第二個重慶。”我道:“不知者無過嘛。”小妹跪向柳身邊,扶著他的頭不停地喊他。
徐大夫名灸,是西門豹身邊最好的大夫,他號過脈,翻了翻向柳的眼,又聞了聞流下的血,沉思片刻道:“他沉迷於某種奇特的境界不能自拔,我給他開一劑又臭又苦的草藥,再施以針石,定會有所助益,最好再到教會寺廟去,說不定會更早地喚醒他。”小妹問:“誦經可以嗎?”徐灸道:“當然。”小妹看看葉明,見他正在誦經,毫無徵兆地流下一串眼淚,掉在那張英武的臉上,像有風吹過一樣,那淚滴又往向柳嘴角滑去。洪風鈴大受感動,也一哽一哽的,突然,又指著向柳道:“哎,醒了醒了!”這次,向柳是真的醒了,而且是好起來的那種醒,小妹淚眼婆娑地抱著他,像是怕別人看見她懷裡的東西,向柳鑽出頭,叫了聲“姑姑”,又忙改口道:“常小姐,我喘口氣先。”
第二天,一個小夥過來找到向柳,一臉傲慢道:“你就是我弟弟西門向柳?聽說向柳觀嵐竟然對你著迷,我早就想與你會一會。”向柳不高興:“關你什麼事?我不願意告訴你,你臉上有晦氣。”向柳觀嵐之美,當真是深入人心,我想笑:問的忒沒道理,答的更莫名其妙,但依向柳的習性,就是要告訴人家,也肯定只說“她是我妹妹”這一句,對那些不知情的人,和不說又有什麼區別了。那小夥子道:“我叫西門無悔,是這兒的少莊主,來找你的晦氣來了!”兩人打了起來,他功夫一般,哪是向柳的對手,不多時便坐一旁直喘氣:“明天讓師父再教我絕招,只要不停地學,就一定能打敗你。你也就是跑得快!”
晚上,西門竇鬱悶地找到我:“現有兩件事都是關於你的,一是有你五弟自沙駝府捎來的書信,輾轉至此,大概是說他會在五月中旬親率商隊來甌平府集英鎮。”我很高興:“爲什麼是集英鎮而不是琺萊克鎮?”西門竇攤攤手道:“因爲它是太平湖最西的地方?這要問你五弟啊。另一件事,大夫說我大哥可能不行了,北地府又在東北鬧事,已搶走我們但諾鎮三五個村莊,不如你幫我們一把。”“怎麼個幫法?”“西門政因在淂萊克鎮沒幹好,莊主及上下多有微詞,我想讓他與你一起去砍了那幫畜牲,既戴罪立功,又躲開這裡的事端。不知常公子如何打算?”
我不願意,可想想西門豹突然死去,會不會與向柳的那番折騰相關?肯定會掀起軒然大波,弄不好內鬥起來,再把我攪合進去,就扯不清了。“那,不管幫上幫不上,我還是去吧,我五弟——”本想讓他關照,但話到嘴邊又咽下,西門竇道:“你就不投桃報李?臨走了還不打算跟我說向柳的事?”“你不都知道了嗎?至於西門燕如,現還在喬天峰的雪山上呢。”西門竇又小聲問:“那柳隱山是否就是向柳的爹向勁傑?那天離開向原府時就覺得似曾相識。還有,向柳不知道這些,對嗎?”我點點頭,西門竇噓了一口氣道:“難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