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再問一次
把天燈稍微轉(zhuǎn)一下,就能看到蘇無邪所寫的一句話: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
“你記得?”慕晨思緒複雜,眼神流露出前所未有的驚喜。
“離開京城之前,我總算是弄明白了,風(fēng)箏上的這句話,是你對我的心意,我一直銘記。”蘇無邪沒有忘記,當(dāng)初他誤會那隻風(fēng)箏是慕晨爲(wèi)二皇子熙而做,這句話是她對二皇子熙的心意,但後來才知道一切都是他愚蠢的誤會,他愧疚不已,也把這句話深深的藏於心中。
慕晨細(xì)細(xì)的品著這大氣得體的幾個字,嘴角含春,只笑不語。
蘇無邪端詳著她的模樣,似有一番心意,片刻,纔想起自己也未曾知道對方所寫的願望:“你的呢?讓我看看。”
沒等慕晨回答,蘇無邪便把天燈轉(zhuǎn)了個半圈。
訝異,驚呆。
慕晨終於忍不住噗嗤的笑。
兩人所寫的居然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慕晨的字稍顯娟秀。
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
好一個看似簡單,但卻不容易實現(xiàn)的願望。
不過至少,前半部分,他們是如願了。
至於後半部分,便充滿著很多未知的因素,有待時間去實現(xiàn)。
最後,高遠(yuǎn)的願望最簡單明瞭:我軍大勝。
高逸的願望算不上什麼願望,他旨在寄託對故人的思念:希望遙遠(yuǎn)的你,過得幸福快樂!
任少天的願望最無聊:神啊,請賜我很多很多的美女吧!
天燈放飛,火光豔豔,陸續(xù)升騰,很快,便成了點點星光,最後隱沒在黑夜之中。
放飛的那一刻,很激動,看著升騰的過程,很浪漫,最後看著消失無蹤的時候,卻不知何故,禁不住失落。
“你們說,天神會不會看到我們的願望呢?”任少天昂著頭,看著天燈消失的方向,卻早已看不到半點閃亮。
高逸同樣昂著頭,與任少天看著同一個方向,聳了聳肩:“天知道。”
“會看到的。”慕晨微笑著看天,“我相信,他們會看到的。”
瑤池聖母,你會看到吧?既然你派我到人界,要我學(xué)會愛,如今我學(xué)會了,你是不是該滿足我這麼一點願望呢?
天燈總算放完了,大家散去。
但想必這晚,沒有人能睡得安穩(wěn)。
深夜,月光皎潔,但照亮不了鬼城的陰沉。
營帳內(nèi),任少天躺在牀榻上,眼神呆呆的落在上方的某處,嘴巴喃喃道:“老蘇,你說我們明天真的坐視不理,就只有等嗎?”
蘇無邪還沒有睡,他只是坐在桌邊幽幽的喝著茶,似乎在等某個時間的到來:“他們有部署的,我們別去添麻煩了,以免幫倒忙。”
“你不覺得那個龍傲天是一個怪物嗎?我擔(dān)心,三萬大軍也不敵一個龍傲天。”任少天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
自動與龍傲天交手之後,他就覺得這個人特別邪,明明不曾見過面,卻好像是積怨已久的天敵一樣,總之一想起那張黃髮綠眼的臉,就會感到一種莫名的心寒。
雖然那一次,他和蘇無邪都全身而退了,但……
小矮子不是他的對手,絕對。
這是任少天得出的唯一結(jié)論。
蘇無邪何嘗不是有此擔(dān)心,但疆場大戰(zhàn)始終與私下交手大不相同,除了武功,還講求兵法、陣法、計策、計謀等很多因素,如果他們莫名插手的話,反而可能會影響大局。
蘇無邪只得安慰任少天:“不會的,俗語說,蟻多咬死象,即使一個人武功再高,也難敵三萬精兵,我們要相信太子,還有高遠(yuǎn)和高逸。”
“唉……我只怕,龍傲天就只衝著小矮子而去。”對於任少天來說,三萬大軍比不上一個慕晨。
而他說的,正正就是重點。
這樣的情況幾乎是可以肯定的,就算龍傲天對慕晨沒有私心,只要兩將領(lǐng)相遇的話,都肯定會想辦法擒賊先擒王。按照兩人牌面來看,絕對是龍傲天這怪物勝算大。如果被龍傲天鉗制了,慕晨會怎麼辦呢?
任少天越想越不對勁,一個鯉魚翻身坐了起來:“如果小矮子被龍傲天抓了,怎麼辦?龍傲天會不會把她殺了?”
“也許吧。”蘇無邪蹙眉。
任少天想象著,如果真出現(xiàn)那種情況,會怎樣發(fā)展下去:“退兵……對,退兵。老蘇,你說高遠(yuǎn)和高逸會退兵吧?這樣龍傲天就會放過小矮子吧?”
這個想法太天真,蘇無邪無法不打擊他:“不會。”
“什麼不會?是高遠(yuǎn)和高逸不會退兵,還是龍傲天不會放過小矮子啊?你說清楚嘛。”任少天心急得不得了。
“高遠(yuǎn)和高逸不會退兵,龍傲天也不會放過太子。”蘇無邪終是放下手中的茶盞,認(rèn)真冷靜的給任少天解釋,“就算退兵,以龍傲天的爲(wèi)人也不會放過太子的。”
“那小矮子豈不是會被他折磨死?”任少天急得雙手猛拍自己的大腿。
“不會。”蘇無邪的答案依然是否定。
“唉呀,老蘇,你能不能說話別這麼吝嗇啊?說清楚點不行嗎?”任少天要發(fā)狂了。
其實蘇無邪的心底也是百轉(zhuǎn)千回,好不容易纔不形於色,卻被任少天一點一點的挑起了起來。
他第一次不太耐煩的敷衍任少天:“反正不會就是不會,你也別添亂了,好好呆著。我還有事,出去一下。”
他拂袖而去,任少天以爲(wèi)他煩了所以要出去透透風(fēng),也便沒有再糾纏。
走到營帳外,蘇無邪停下了腳步,閉上眼睛,不斷想著任少天方纔的問題。
慕晨會被龍傲天折磨死麼?不會的,因爲(wèi)蘇無邪幾乎可以篤定,只要慕晨一旦落在龍傲天手上,她便會自盡以解除要挾,絕不會退兵半步。
相信她也早已給高遠(yuǎn)、高逸下了命令,不要管她生死,勝利纔是最重要的,否則以龍傲天的性格,我軍一退,他便乘勝追擊,殺盡三萬士兵,結(jié)果只會更悽慘。
蘇無邪一邊想著,雙手便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幾乎握出來了血。
爲(wèi)何如此沉重的擔(dān)子要壓在一個女子身上?無論再怎麼霸氣英勇,傲視天下,她終究只是一個女子,而他卻無法爲(wèi)她分擔(dān)半點。
身爲(wèi)男人,他只恨自己居然無法保護自己愛的女人,多可悲,多可笑,多無能啊。
他如今唯一能做的是,儘量表現(xiàn)得若無其事,就當(dāng)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想到,不能讓她看出自己內(nèi)心的擔(dān)憂和懦弱。
他只能不斷的想,或者這些壞事不會發(fā)生,明天的一戰(zhàn)會順利的。
他睜開眼睛,深深的呼了一口氣,不斷告誡自己,沒事的。
蘇無邪往慕晨的營帳走,他們約好了見面的,只是蘇無邪不明白,爲(wèi)何有事不能在放天燈後就說,偏要等一段時間才讓他到營帳再說。
不過有疑問歸有疑問,只要是慕晨說的事,蘇無邪通通都答應(yīng)。
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踏入太子營帳,放眼,空無一人。
腳步只頓了一下,他便往前撩起那道從房頂懸下來的帳幔,還沒來得及繞進去,便發(fā)覺身後躥出了一道身影。
蘇無邪不閃不躲,任由那帶著一絲女人香氣的人兒撲在自己的背上。
他回身去看,身穿紅裙頭戴步搖的女子已經(jīng)依偎到他懷中,瞬間讓他的心軟了大半截。
只聽見那人兒驕橫的問:“喂,本王這身打扮如何?”
一身女裝,卻自稱“本王”,實在有點古怪。
但懷中的女子太美,完全可以掩蓋了這些瑕疵。
原來慕晨是需要一點時間換裝。
一身紅色衣裙,雖不是嫁衣,但也有喜慶的氣息,她的髮髻弄得很簡單,但戴上他送的那對龍鳳金步搖,已經(jīng)足夠生色。但這些對於蘇無邪眼中的慕晨來說,都不過是錦上添花,他怎麼看她,都是美的。
“你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無邪,你還記得我在京城的時候,石室之中最後問你的問題嗎?”提起往事,慕晨仍有點隱隱心痛,不禁皺了皺柳眉,“如果,我現(xiàn)在再問你一次……”
“不要問。”蘇無邪止住了她的話,他知道她想問什麼。
她想問:他要不要她?
一個女子向一個男子問出這樣的問題,需要放下多少矜持,需要鼓起多大勇氣?
當(dāng)日,他沒有回答,深深的傷害了她的愛,還有她的自尊,今日,如果要她再問一次,他蘇無邪還是男人嗎?
慕晨又怎會不知道這樣的問題有多麼的卑微。受過一次傷還要再問,那更是自作孽。可再三思量,她還是選擇了再問一次,因爲(wèi)不問的話,可能沒機會了。
其實蘇無邪猜準(zhǔn)了,她確實是打算,如果不幸被俘,就一死以絕後患。
她不想死,但她不能用士兵們的性命陪葬,若是用三萬人的性命才能換得她茍且偷生,她寧願死得痛快。
再者,即使全軍陣亡,也不代表就能保住她的性命,既然都是要死,不如拼了,三萬士兵能活多少算多少,而且全局來看,只要按計劃不退縮,中原大軍仍有很大勝機。
聽到蘇無邪說不要問,她的心,忽然有點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