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山與月丘池都已認輸,今晚的詩魁自然被“遊遠越”摘得無疑。
淑媛帝姬在宮‘女’與‘侍’衛的陪伴下,親往御‘花’園採來牡丹‘花’。唐小峰上前,單膝跪在這個還不知道自己有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堂弟的堂姐面前,淑媛帝姬親手替他戴在‘胸’前。
唐小峰聞得堂姐衣香,心猿意馬,不過周圍有神皇、姐姐、表面上不是其實背地裡是他嬸嬸的月彩虹月嬸嬸、表面上是他姨娘其實暗地裡根本不是的沙羅娜沙姨娘等人看著,他也不敢做那些多餘的事,於是正正經經地施完禮,退回席上,周圍衆人紛紛道賀。
然後便是神皇敬酒,衆人齊飲,又互相之間敬來敬去。
神皇又在想著立太子大傅之事,沙羅娜卻是心中一動,忖道:“我本想著只要讓遠越補上十六神之位便好,卻未曾想他竟是詩劍雙絕,連我都小瞧了他,他竟有這番本事,十六神之位又算得什麼?神皇已是下定決心,這次大典之上便將帝位傳給淑媛,這已是不可改的定局,既如何,與其讓遠越去搶那十六神之位,倒不如助他當上太子太傅,這樣一來,他就成了淑媛身邊的人。若能借此機會奪得淑媛芳心,日後當上八聖自是輕而易舉,而更甚之事,都有可能……”
想到這裡,她朝神皇微笑道:“小山姑娘將賈經師氣得吐血,遠越又將小山姑娘比了下去,妾身便向陛下舉薦遠越爲太子太傅,以他的詩才,陪淑媛讀經看典,對她必有益處。”
月彩虹卻怎麼也不想讓沙羅娜的外甥陪在自己‘女’兒身邊,低聲道:“小山姑娘與賈經師比的是經學和天文術數,遠越勝出的只是詩作,怎可直接比較?”
沙羅娜微笑:“經學是死記,詩賦卻是活用。外界的大唐之所以要在‘明經’之上加考詩賦,豈非便是因此?”
月彩虹猶豫著,正在想怎麼去辨,殿中卻傳來悠悠長長的聲音:“剛纔那首詩,真是遊兄弟所做?”
衆人錯愕看去,卻見說話的竟是八聖中的“火聖”衝雲天。
衝雲天身型高大,聲音帶著渾厚的穿透力,衆人雖知他是不甘於他弟弟的敗北,這纔來到遊遠越麻煩,但被他這麼一問,卻也下意識地想著:“也許那首詩真的只是抄來的。”
畢竟,那首“錦瑟無端五十弦”好得出奇,而在這之前遊遠越的詩才卻並不如何出名,再加上游遠越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大家其實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耳聞。
唐小峰卻是微微一笑:“衝雲大人真的有個弟弟?”
衝雲天冷然道:“自然。”
唐小峰繼續微笑:“不然,也許衝雲大人是自以爲有個弟弟,其實沒有弟弟,就像那首詩明明是在下所作,卻總有人要懷疑它不是在下所作一樣。”其實最好的例子是神皇自以爲有個‘女’兒,其實卻沒有‘女’兒,不過這個例子還是不要拿出來舉例的好。
衝雲天怒道:“閣下說話之前,最好先‘弄’清自己在說什麼。”
唐小峰長嘆一聲,滿是無辜:“這話明明是我想要對衝雲大人說的,怎的被衝雲大人先說了出來?”
衝雲天怒氣上涌,已是起身‘玉’起。唐小峰卻想到蕓芝“文事當進,武事當退”的建議,他雖不怕這“火聖”衝雲天,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與他動手,就算贏了也未必是件好事,堂上不但高手衆多,神皇更可算是神國第一高手,自己全力以赴,難免被他看破,若是暗中留手,這“火聖”一看就知脾氣暴躁,打起來時,只怕不是留得了手的。
於是他故作嘆息:“卻不知要怎麼,才能令大人相信在下?”
他這一嘆,似是屈辱苦惱,鬱郁而不得志。衆人被他這麼一嘆,不由也想道:“確實,他這首詩如此出衆,若是前人所做,自己不可能沒有聽過。況且,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無端端的要一個人證明自身清白,的確也過分了些。”
衝雲天本在等著對方惱羞成怒,主動挑戰自己,再給對方一個教訓,但對方這麼一嘆,不知怎的,人人都看向自己,自己反成了沒事找事之人。他身爲八聖之一,自不可能反過來去挑戰一個後生小輩,而他雖不信這表面道貌岸然,實則假仁假義的傢伙真能做出如此佳句,問題是他確實也無證據。
對方這一嘆,嘆得恰到好處,竟讓他有些進不得,退不得。
就在這時,卻又有人長聲道:“下官相信,這首詩確實是遠越公子所做。”
衆人看去,見說話的乃是樂府的王炳鹿。
王炳鹿看著似在替遊遠越說話,但不知爲何,聽上去卻顯得全無底氣,尤其是“相信”與“確實”這四字,念出來時,竟有一種‘陰’陽怪氣的感覺。緊接著王炳鹿又繼續“替”遊遠越說話,也不知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明明句句都在幫忙,卻又沒一句說在實處,一席話聽下來,反讓人懷疑更多。
唐小峰心想,果然不愧是當年的江南第一才子駱賓王,對方再這樣“幫”下去,只怕人人都會懷疑他抄襲。
雖然他確實是抄的。
但是人家李商隱同學都不生氣,你們起什麼哄啊?
好吧,李商隱同學還沒出生。
唐小峰嘿嘿一笑,先以笑聲截斷駱賓王的話,讓人知道他有話要說。
駱賓王卻也是辯中老手,對他的嘿笑彷彿聞也未聞,直接向神皇拱禮道:“陛下”
他這一轉,唐小峰只好把自己的話咽口肚子……他總不能去搶神皇的話說?
神皇道:“王大人請說。”
駱賓王道:“如今大唐,考進士雖必考詩賦,但其實大唐朝中上下亦在反省。大唐科舉,經義考得較爲粗淺,詩賦考得較難,固然纔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之說。但科舉本身,卻是爲國家選取有用之才,經義讀得好,詩賦未必佳,但詩賦作得好,於治國之道卻也未必瞭然,固而大唐現在,已‘玉’將進士所考的‘詩賦’改爲‘策問’,如此選出的,纔是有用之才。”
又道:“既如何,何不由陛下出題,令遠越公子當衆完成一篇策問,以展其才?”
一些遲鈍的人,這才明白他剛纔口口聲聲替遊遠越說話,其實卻是拐彎抹角地質疑,然後直接點出,就算遊遠越詩賦作得好,也未必是有用之才。
唐小峰朝駱賓王瞅了一眼……小心我回去打你‘女’兒屁股。
話又說回來,在《鏡‘花’緣》裡,這個人其實是我的岳父來著。
駱賓王會站出來,自然是有他的想法,一方面,當年他與唐敏一同進入桃‘花’源,遇到月彩虹,月彩虹與唐敏之間的戀情他看個清楚,亦知道淑媛帝姬其實是唐敏兄弟的‘女’兒,自然不希望遊遠越這樣的人與她太過接近,另一方面,唐小山乃是他義兄之‘女’,眼見仙妃娘娘想讓她的外甥當上太子太傅,他自然要幫自己侄‘女’說話。
仙妃娘娘見這些人接二連三的跳出來,恨得咬牙,月彩虹卻微笑道:“王大人之言有理,陛下可予考慮。”
沙羅娜冷笑道:“既是要考,便該一視同仁,怎可只考遠越一人?”
神皇不想讓二妃相爭,於是爽朗笑道:“既如此,那便由王大人出題,每人再做一篇策問,做得好的,朕自有獎賞。”
衆人中,有的面面相覷,想著要在宴中完成一篇策問,時間太短,不免有些困難,有的摩拳擦掌,看出神皇陛下已是下定決心要在今日選出太子太傅,若是能夠在這種宴席上一展才學,博得帝姬另眼相看,日後自是前途無量。
當下,宮‘女’們再次擺上筆墨。
“詩聖”姜籲‘精’神一振,這世上確實有些人,學問其實並不如何高深,偏偏就是在詩賦上詩才敏捷,總有獨到之處。但單單的一首詩,還可以“妙手偶得之”,策問考的卻是對時局朝政的各種見解,題目通常限得極死,靠的只能是平日裡的積累和文字上的功底,別無捷徑可走。
同樣‘精’神大振的還有月丘池,他本‘玉’在美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文才,誰知他那首詩雖然作得好,憑空卻跳出一個遊遠越,剎那間奪走他的光彩,他的“葉開風裡‘色’,‘花’吐月中光”,在對方的“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面前,只如皓月下的螢火一般,雖然也發出了些許光彩,但這點光彩卻是被更大的光輝所掩,直可忽略不計。
但是策問卻與詩賦截然不同,他對自己的文才極有信心,絕不相信自己連策問亦會被遊遠越比過。
當下,駱賓王便出了一題,神皇又給了大家一柱香的時間。
衆人心知這篇策問幾同科舉,比剛纔的鬥詩還更重要,一個個挖苦心思。
仙妃娘娘看去,見題目一出,唐小山手持‘毛’筆,幾乎不怎麼停頓,便已動筆寫了下去,月丘池與姜籲卻還在沉思,而自己的外甥與其說是在沉思,不如說是在發呆,心中不由暗恨衝雲天與王炳鹿之多事。
唐時的一柱香,差不多相當於半個時辰,亦即後世的一個小時左右,說短不短,但要完成一篇策問卻很匆促,要知在正常的科舉中,考生可是有三天時間來答題的。這麼短的時間進行作答,考的只能是平時的功底與急才,連臨時抱佛腳,多看看書都做不到。
唐小峰跪坐案後,看著面前的白卷發呆……蕓芝啊蕓芝,你不是說我今天文曲星照耀麼?你趕緊把文曲星派來啊。
他自己知自己事,雖說他也算是出身於書香世家,幼時被姐姐‘逼’著讀了不少書,策問也好、詩賦也好,他硬‘逼’著自己的話,倒也做得出來,但做出來的水準肯定並不怎樣。可問題是,作詩的話,他還可以抄抄古人……咳,抄抄後人,但策辯他抄誰的去?
算了,與其‘交’上去一篇差水平的策辯,與剛纔的“錦瑟無端五十弦”形成強烈反差,倒不如‘交’一張白卷上去。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旁邊卻傳來姐姐的一聲輕嘆。
他扭頭看去,卻見姐姐捲上已是寫滿,卻又在那大搖其頭,顯然是覺得很不滿意,最後無奈地把卷子往袖中一塞,又取一白紙,重新寫過。
另一邊的“詩聖”姜籲看見,心中暗笑,心想還以爲你真能三步成詩,連想都不想便一揮而就,卻原來還是不行,你‘花’了大半柱香的時間作了一篇廢稿,剩下這點時間,你難道還能再寫一篇更好的出來?
仙妃沙羅娜也看到唐小山無奈棄稿的神情,開始放下些心來,這丫頭詩作不及外甥,若是策問沒有作好,就算外甥做不了太子太傅,至少她也別想當上。
又往旁邊看去,見月丘池亦已開始動筆,神情間頗爲自得,顯然是‘胸’有成竹。沙羅娜心中暗恨,月彩虹怎就有個這般能幹的侄兒?
下席最末端,唐小峰卻也開始動起筆來。
一柱香過後,有些還未作完,只能無奈上‘交’,有些乾脆就‘交’了白卷上去,免得出醜。
策辯太長,難以一個個念出,神皇便讓王炳鹿與另外兩名樂府經師一同閱卷。三人於後殿密室閱完,駱賓王捧捲上前,道:“佳作雖有幾篇,其中最出衆的,卻有兩篇,難以分出高下,還請陛下與兩位娘娘裁決。”
衆人一聽,最出衆的竟有兩篇,不由猜測起來。姜籲見月丘池自斟自飲,頗爲得意的樣子,心知他所作必佳,否則以其一向謙虛穩重的‘性’子,絕不至於這般得意,於是猜想著,或許這兩篇,一篇是自己的,一篇便是月丘池的。
神皇問道:“這兩篇乃是何人所作?”
駱賓王道:“第一篇,乃是小山姑娘所作,劍走偏鋒,文筆俱佳。”
姜籲怎麼也沒想到臨場廢稿,用連半柱香都不到的時間另起一篇的唐小山,作出來的策辯竟是最出‘色’的兩篇之一,怔了一怔。
月丘池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剛纔亦聽到唐小山廢稿之嘆,本以爲她已無望登魁,卻沒想到她另作一篇,竟是兩篇最佳之作的其中一篇,倒也詫異,又見姜籲在那患得患失,於是微微一笑,舉起酒杯,遙遙一敬。
姜籲見他這般有把握,分明已是吃定了另一佳作必定屬他無疑,只得苦笑一番。
神皇又問:“第二篇又是何人之作?”
月丘池含著笑容,遙遙看向唐小山,只等自己的名字被人報出,唐小山看向自己時,好與她視線相‘交’。
卻聽王炳鹿道:“另一篇乃是遠越公子所作,堂堂正正,‘精’闢有力。”
仙妃娘娘大喜,明妃娘娘錯愕。
月丘池怔在那裡,頗有些失魂落魄。
這怎麼可能???
“詩聖”姜籲嘿嘿一笑,手持酒杯,對月丘池隔案回敬……反正自己已是無望,噁心下這自鳴得意的傢伙也好。
月丘池端著酒杯,發了好半會晌,才與姜籲一同將杯中酒飲了,酒是佳釀,他飲入口中,只覺滿口苦澀。
神皇將兩篇全都取了過來,逐一觀看,看完後道:“確是兩篇佳作,風格與觀點雖是截然不同,卻俱有長處,令人難以取捨。”又傳給帝姬與二妃。
月彩虹看完,見侄兒看了過來,於是將兩卷都遞了過去,月丘池本不信自己那篇竟會落敗,接了過來,仔細看去,兩卷看完,只得長嘆一聲,這兩篇風格不同,但確實是全都在他之上,他自忖自己,莫說只有一柱香,就算像大唐科考一般給他三天三夜,也別想做出這等佳作。
神皇道:“唐小山、遊遠越上前聽宣。”
唐小峰與姐姐一同上前,神皇道:“小山姑娘博古知今,又通曉天文地理,如此博學,世所罕見,朕便請姑娘爲太子太傅,教導淑媛**學問。”
唐小山拜承帝命。神皇又看向“遊遠越”:“遊家有子如此,頗爲難得,以前倒是不曾聽說你詩賦才學如此之佳。”
唐小峰拜道:“都是仙妃娘娘日常教導,但有召見,必囑遠越多加用功,書劍不廢,遠越不敢負娘娘囑咐,只好時刻用功,不敢有忘。”
沙羅娜大有臉面,含笑點頭。神皇又道:“仙妃娘娘雖多次向朕薦你,卻有人說你空有其表,令朕始終都不敢用你,你可知道?”
唐小峰道:“舉頭三尺有神明,一片冰心在‘玉’壺縱有風言風語,遠越亦只視作對自己的‘激’勵。”
淑媛帝姬看著他,眼睛微亮。
仙妃娘娘喜笑顏開。
明妃娘娘心想,難道真的是自己‘弄’錯了?與這孩子有關的那些細言碎語,莫非只是別有用心之人對他的污衊?
唐小山卻是悄悄斜弟弟一眼,想著弟弟還真是會說,什麼舉頭三尺有神明,舉頭三尺要真有神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這厚臉皮的壞孩子用雷劈了。
神皇大笑道:“不錯,不錯,懷才而不自傲,如此謙虛,在年輕人中極是難得。”又道:“遊遠越聽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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