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 番外一 莫道無情①
四年前,在決選之夜即將到來時,出乎所有人意料,州長競選的大熱候選人湯明羿竟然當眾宣布退出競選!
那一晚,這條新聞席卷了整個州,讓每一個選民都目瞪口呆。
電視上更是不斷將這條新聞循環(huán)播放。
新聞發(fā)布會現(xiàn)場,所有的燈光都照在臺上。臺上的湯明羿優(yōu)雅而立,雖兩鬢微白,卻半點不減風姿,更因為歲月的洗煉而添睿智光芒泗。
便如一枚古玉,沁色古雅,光澤溫潤有度,光華內(nèi)斂而不刺眼。
燈光,同樣照在立在他身畔,那身量嬌小,面上笑容柔美,卻跟丈夫一樣堅定挺直了脊梁,與丈夫十指緊扣的沈宛身上。
那一晚,他們夫妻震撼了所有人,也感動了所有人。
同樣也趕到現(xiàn)場來,卻被淹沒在人海、站在暗影處的霍淡如,也親自見證了這樣一幕。就在她身旁,她清清楚楚聽見許多女士為了他們兩個而哭泣唐。
霍淡如自己何嘗不是。
她怎么都沒想到,湯明羿做出退出競選的決定,竟有大半的原因是為了她。
她聽見湯明羿堅定地說,盡管他和她已經(jīng)離婚多年,可是他卻依舊當她是……家人。
她聽見他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當年年輕,對她多有抱歉……他那么多年沒有當著她的面說出的道歉,那一刻卻肯在他最重要的舞臺上,當著那么多人,尤其是當著沈宛的面,那樣堅定地說出……
她只覺這一輩子便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
臺上那個男人,她盡管與他無緣廝守終生,她盡管也曾恨過他怨過他,可是那一刻她卻知道——她終是不悔這一生遇見過他,愛過他。
可是那晚,當所有的喧囂散盡,當所有的燈光都恢復暗寂。燈火闌珊里,杜松林向她凝眸走過來……她看見了他的肢體動作:他那深沉如海的眼,還有他右手沒有露出來,她便知道他想做什么。
驀然回首,燈火珊闌處,是歸宿。她都知道,她也都已經(jīng)心甘情愿了,可是她卻還是在那一刻,搶先說:“松林,對不起。”
她清清楚楚看見那一刻杜松林眼里的破碎。
明明燈影如海,可是那一刻光芒盡碎,化作了點點繁星,被夜風吹開吹亂吹散……遠遠地飄上夜空,隨風遠去,漸成星塵,空茫飄遠。”
她知道她對不起他……可是她卻還是搖頭,扶住了他手臂:“我之前所做一切都是為了讓他贏得選舉,當上州長。我也說過,等這個心愿實現(xiàn),我才能徹底放下他,正式跟你在一起。”
她別開頭:“可是你也瞧,他卻退出了,他沒能贏。”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涌滿了眼眶,她極力壓抑,卻還是被他看見,“所以松林,對不起,我現(xiàn)在還是不能答應你。”
她聽見他干啞地說:“……好,只要你還沒想好,那我就等。”
他努力地笑,將藏起的右手空著拿回來,極力掩飾他眼底的失落:“反正這么多年,我都等過來了。你知道的,等待早已成了我的必備技能。”
她當時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已經(jīng)痛成了什么模樣,甚至連當初與湯明羿離婚,獨自一個人離開湯家的時候,她也沒有心痛若此。
是不一樣的,那時候走還帶著不甘心,還帶著對湯明羿的怨,可是此時此刻對著杜松林,她心底卻沒有半點的不甘和怨念,唯有心痛,徹徹底底的心痛,完全無法原諒自己的心痛……
可是她卻還是堅定地沒有收回那句拒絕,轉(zhuǎn)而努力浮起一絲笑意,說:“松林,其實我倒是勸你別再傻了。我們都這么大年紀,什么情啊愛啊,都沒有必要繼續(xù)執(zhí)著。不如現(xiàn)在好好享受親情,該放下就放下吧。”
杜松林那一刻愣愣盯住她,好久才說:“……你還放不下明羿,我都明白。今晚他的話我也都聽見了,一個字都沒落下,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本來這些年都沒能徹底忘情,今晚聽見這些話,你就更難以割舍。”
那一刻的霍淡如,真的是慶幸自己的職業(yè)是心理醫(yī)師,于是那樣的情形之下還知道如何默默地自己為自己梳理心情,將所有的情緒澎湃都化作表面上的平靜。
她點頭,靜靜地笑:“是啊,我就是還放不下他。我這人也是擰,心里放不下一個人,就怎么都不能接受另一個人。”
杜松林滿眼黯然,卻也同樣還是豁達地笑笑:“好吧,那我們就暫時放下。”
那一刻,反倒是霍淡如有些微微的驚訝。
她以為杜松林會失望,會忍不住吼她幾句。可是那晚的杜松林卻如同她一樣地,表面看起來平靜而豁達,甚至有那么一丟丟的,似乎松了一口氣。
她回去回味了幾天,才想到了他這樣做的緣故:其實都是心照不宣罷了。
那晚她能跟杜松林心照不宣,可是她接下來卻要面對安澄。
只因為她曾經(jīng)那樣明白地答應過安澄,等湯明羿選戰(zhàn)晚了,她徹底放下了跟湯明羿和楚喬之間的
tang恩恩怨怨,她就會跟杜松林在一起。
可是她沒做到,她總得給安澄一個理由。
于是最好的理由就又是她對湯明羿的舊情難忘。
她端著一貫的清高而又帶一點疏離的笑,對上安澄的眼:“……我就是對湯明羿舊情難忘,怎么了?你也聽見了,他那天晚上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那么清楚,他是為了保護我不受傷害才決定退出競選。他都那么說了,我怎么還能割舍下他?”
她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對安澄說:“我從前就忘不了他,那晚就更發(fā)現(xiàn),我再度愛上他了……我這一輩子都放不下他,你爸怎么都沒辦法代替他的。”
那一天的安澄一臉的驚怒,拍案而起:“湯三叔對你的一片心意,我也是感動。可是我就問你一句話:你究竟拿我爸當成什么?”
“你繼續(xù)愛湯三叔,是你的權利;那你倒是別跟我爸在一起,你倒是別答應我會跟我爸結(jié)婚啊!我跟我爸一直在籌備你們的婚禮,我爸也多日沉浸在對未來的憧憬里……你這突然說不嫁就不嫁了,你拿我爸究竟當成什么?!”
她仰眸望向安澄,只能維持著疏離的笑:“你說我把你爸當成什么呢?”
她知道她這話在安澄耳朵里聽來都是諷刺意味的反詰,可事實上她卻只是在平鋪直敘地問……只因為這一刻她自己都并不知道該如何來回答安澄。
她在口口聲聲說依舊放不下湯明羿、甚至再度愛上湯明羿的一刻,她又能對安澄說她將杜松林當成了什么呢?
以安澄的性子,自然當時就惱了。安澄勾起手肘,盯著她,冷冷地笑了。
“……是備胎吧?霍醫(yī)師,你是這么多年都把我爸當成備胎,是吧?!”
安澄的眼已是紅了:“當你被湯三叔拋棄,空虛寂寞冷的時候,你就想到了我爸;可一旦湯三叔給你一點甜頭吃,你就又徹底忘了我爸,巴巴地回去等著湯三叔再看你一眼!”
那一刻安澄真的是怒了,連“霍阿姨”都不再叫,退回到叫“霍醫(yī)師”的地步。
她也只能梗著脖子應了:“或許是吧。”
她的性子同樣不服輸,同樣不習慣被晚輩這樣指著鼻子問,所以她冷笑得更加逼真:“可是就算是這樣,你爸也是心甘情愿。這終歸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謝謝你關心,可是不用你這么激動。”
她看見安澄失望地搖頭,收回手去,退后兩步,滿眼的失望。
彼時的安澄已經(jīng)不再是小時候的杜心澄,那時候的安澄會沖上來跟她大喊,甚至恨不得生生卡住她脖子……那一刻的安澄已經(jīng)長大,學會了隱忍,可是反因為如此,反倒讓她覺得安澄的目光更加有了剖開人心的鋒利和森涼。
她卻也只能厚著臉皮仰起頭,用同樣冷漠的目光對抗安澄的注視,不肯表面上露出半點軟弱和服輸。
安澄失望而去,從此再度鬧掰。
那段時間,湯明羿的競選塵煙散去,人們開始格外關注她與杜家父女的關系。
尤其是湯家人。
當湯明羿終于敞開心扉,公開向她致歉,并且將她定位為“家人’之后,湯家從前不提到她的禁忌便也已經(jīng)打破。又因為知道她曾經(jīng)為湯明羿而與楚喬虛與委蛇,于是湯家上下對她更為關心,是真的將她又當成了一家人。---題外話---稍后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