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響起,在座的一人一龍齊齊一驚。
盛紅衣抬頭看去,果然是壹前輩。
“壹前輩。”
她本想問壹前輩是如何進來的,她明明布置了組合符陣。
話到嘴邊,她又一想,壹前輩何許人也?
這種曾經(jīng)的大佬,這樣的設(shè)限大約仿若無物吧?
盛紅衣一哂,有些意興闌珊。
她雖然不大在乎旁人的看法,旁人好壞與她何干,但她費勁心思且信心滿滿弄出的組合符陣,如今一試,原來在這些大佬眼中就跟紙糊的一樣?
壹前輩進來,組合符陣甚至沒有動一下,她這邊沒有收到任何示警。
剛剛她用天地銖召喚青玄也是,雖是她召喚,但青玄得進屋吧?除非它本來就在這屋中,但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的。
所以,它進來的時候,也仿佛沒有阻礙?
果真,一力降十會吧。
實力差距太大,任何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便如現(xiàn)在,她依然“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這種情況自然不能使她高興,她心中甚至是有些隱隱的憤怒。
可,憤怒有什么用?
無法改變現(xiàn)狀,才會惱羞成怒。
她強行壓下憤怒,不由的開始思索,以她這禍簍子的體質(zhì),憑她現(xiàn)在的本事,真的能夠壽終正寢么?
此時此刻,她其實就在死亡的邊緣蹦跶呢。
原先,無論是對誰,哪怕是對麒南,她自認她并非沒有一戰(zhàn)之力。
絕境之時,靠著冷靜、機敏和天地銖,她總能給自己掙出一條生路。
便是后來進了這青龍冢,面對神木,她也有法子拾掇它。
可,晚上同青玄的談判,后來壹前輩忽然跳出來,接二連三,讓她的心緒產(chǎn)生了一些不一樣的波動。
她進冢之前,也曾嚷嚷著自己要“聽話”,畢竟光昌和壹前輩做了決定的事情可不會聽她的。
但更多情況,她其實是在順應(yīng)自己。
虛無草在冢內(nèi),她必須來。
再者,她信天地銖。
天地銖卜的卦便是對她的指引。
現(xiàn)在的情況不同了。
青玄的執(zhí)拗和無賴,縱使盛紅衣完全清楚。
可它就是明晃晃的在她面前耍無賴了,她盛紅衣甚至興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這就是實力的絕對碾壓。
碾壓的平平的,如何反抗?
因為沒有一丁點勝率。
無論她有多少小心思她都動不了,對方可能抬一下手,眨一下眼睛,頃刻間就能讓她灰飛煙滅。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還談什么平等?
莫說她沒有同這些大佬平等談判的資格,她哪怕有一點想法,只要對方不愿聽,她都沒有資格表達出來。
現(xiàn)在,她也只能看著兩個“平起平坐”的大佬談她的性命攸關(guān)問題,而她無權(quán)置喙。
縱使這個緊要關(guān)頭,盛紅衣都忍不住產(chǎn)生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她哭笑不得,真是可笑又可悲。
沒人會注意到她出奇的沉默。
壹前輩一出現(xiàn),如滾油倒進了火海之中,青玄瞬間炸了。
“你這混蛋,怎么有資格說出這樣的話的,我的事情,你有什么資格管?”它率先開火。
壹前輩火氣也不小,他嗖嗖嗖的冷笑:
“我看你是瘋了,我?guī)нM來的人你也敢碰,你是真不怕我弄死你!”
“呵?弄死我?你終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我就知道,你和那惡人一樣,你果然跟他是一……”
話沒說完,就被壹前輩直接打斷了!
紅珠子如一道旋風(fēng),往青玄臉上彈去。
青玄龍臉上一片猙獰。
很快,一紅一黑綠攪合成了一團。
盛紅衣只看到粲然的綠紅黑三色如煙火聚散,美麗無雙,可也暗藏著危險。
盛紅衣毫不猶豫,身影虛晃,人已從屋中騰挪到了屋外。
兩強相爭,她為了不被波及,只能給他倆騰地方。
盛紅衣站在屋外,耳朵里聽著屋內(nèi)叮叮咚咚的動靜,終于忍不住情緒的波動。
她眉頭深鎖,看著外面一成不變的景致,心情就是郁結(jié)不開。
若是有熟悉盛紅衣的人看到眼前的她,許是會吃驚的不敢認。
盛紅衣是隨性的、張揚的甚至勇猛的,她看似懶洋洋的,可卻不是沒有牙齒和利爪,那些動了欺負她心思之人,最終一定都會慘淡收場。
所以,她在白霞城名聲毀譽參半,甚至不好的評價多于好的評價。
只因為她同白霞城,哦不,是大家心目之中各種女修的刻板印象都不一樣。
她沒有時下女子的柔美、乖順、嫵媚、純善。
而這些特質(zhì),其實她想擁有,輕而易舉。
可她偏不走這“陽關(guān)道”,要走無人走的獨木橋。
她美,但美中全是刺兒。
她乖,是乖張的乖。
她媚,只是面具,下面藏的全是黑手。
她還是善的另一面,有時候惡起來讓人恨的牙癢癢,偏又弄不死她。
這個世界所有關(guān)于女子的溢美之詞,用在她身上,都好像很有點不搭。
這樣的異類,想要得到贊譽確實很難。
可,此時此刻這個她,居然出現(xiàn)了憂心忡忡這么“世俗”的表情。
怎能不讓人覺得震驚?
莫不是天要塌了么?
還是世界末日要到了?
許久,她長長嘆了口氣,像是要把那郁氣給徹底嘆出來。
在這個異地他鄉(xiāng),甚至她甚為不喜的一個地方,她被眼面前的事兒觸動了一下內(nèi)心,迫使她不得不承認:
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不想被欺負就得自己站起來。
當(dāng)她承認之時,盛紅衣突然覺得心底深處波動了一下,一種奇異又復(fù)雜的感覺突然籠罩住她。
盛紅衣自己也說不出這是怎樣的感覺。
她仔細辨識了一下,只覺得其中有釋然、有失落,卻又隱約有一種潛藏的理所當(dāng)然……
釋然什么?失落什么?又理所當(dāng)然什么?
就連盛紅衣自己都說不清。
甚至,這股特別的感覺從何而來,她都不確定。
思緒回籠,那兩人依舊打的不可開交。
盛紅衣扭頭看了看,果真是大佬么?
就連打架都如此克制?
就在屋里數(shù)丈見方的地方打架?
也不怕撕扯不開?
耳邊,他們的互相叫囂對罵聲依舊在持續(xù)。
“……你不讓我說我偏要說,你又對那丫頭存了好心眼了?”這是青玄!
“……你可真是無恥,看我不撕爛你的嘴,我怎么沒好心眼了,那可是我唯一的福星,老子得供著。”
這是壹前輩。
“啊啊啊啊,我的嘴,死東西,你下手這么重?看我不打扁你,我又沒害她,你急什么,她氣運深厚,我借一下她的身體有什么不行的!”“你爪子打到我的眼睛了,你這條死龍,龍魂是人能承受的?別開玩笑了,你用這法子害了多少人?老實交代!”
“我害人?我害人還不是你們害的!我想害人嗎?我不走能有活路嗎?那死木現(xiàn)在都變成惡靈了!”
“再不走,它得給我吸干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敢出現(xiàn)在我面前,既然這樣,那你賠我!”
“賠你個大頭鬼?。£P(guān)我什么事???它要變成惡靈你就不管它了?連青龍冢也不要了!像你這么自私自利的死龍,我真是看錯你了!”
“那不然呢!我都自身難保了,還管它,它可是我仇人,你為什么老罵我,你有什么資格罵我!”
“你又打我眼睛,你故意的吧!你這條死龍,幾萬年不收拾你,我看你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
“我就打你,誰讓你罵我,有本事你打回來!”
“打回來就打回來,誰怕誰啊?!?
……
盛紅衣:“……”
她抬頭無語問蒼天:
這真的是大佬嗎?
聽起來像兩個幼稚鬼。
她的性命居然掌握在這兩個幼稚鬼手中,她前途堪憂啊。
她繼續(xù)等,此時內(nèi)部陷入亂戰(zhàn),她不能進去,會被誤傷。
她仔細聽著他們的話,努力自他們的叫罵聲之中分析有用的信息。
大約能總結(jié)出極為零星的幾小點吧。
其一,這兩貨認識,以前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錯,現(xiàn)在反目成仇了。
其二,青玄要逃跑,否則可能要被成為惡靈的尋木給干掉,至于尋木為何要成為惡靈,未知。
其三,壹前輩不同意青玄獨自出去,拋下這一切。
盛紅衣心中默默給壹前輩吶喊助威。
不提她同壹前輩一路走過來的情分肯定比剛見上面的青玄要深多了。
就憑著她是壹前輩的福星,她在壹前輩手里的活路也大一些。
再說了,誰愿意被鬼上身啊。
龍魂也是魂??!
光是想想,盛紅衣就渾身不自在。
終于,足足折騰到了第二日,里面的叫罵打斗聲終于停了。
盛紅衣自打盹之中被壹前輩叫醒了:
“丫頭呢,你進來,我有事跟你商量一下?!?
這是壹前輩有氣無力的聲音。
盛紅衣精氣神瞬間回籠,困意什么的全煙消云散了。
她連忙起身,須臾,談判繼續(xù),這一回,自兩人組變成了三人行。
盛紅衣毫不客氣的打量著青玄的臉。
唔,胡須沒了好幾根,左右不對稱了。
一雙龍眼大了兩倍,不知被錘了幾拳。
牙有沒有掉不清楚,左邊臉比右邊臉腫了一圈,顯得整張臉都歪了,鼻子也破了。
再看龍身,龍鱗掉了不少,這兒缺一片,那兒缺半塊的。
全身變得暗淡無光起來。
它四仰八叉的趴在地上,也不裝腔作勢的浮在半空中了。
盛紅衣忍不住又在紅珠子上逡巡了一回,也不知道壹前輩這時候是什么鼻青臉腫的模樣。
沒準兒在紅珠子里面齜牙咧嘴呢。
真沒意思,成天藏著掖著的,就不能跟青玄似的,大大方方顯出來給她瞧瞧熱鬧么?
“喂,小丫頭,你在嘲笑吾?”
青玄陰惻惻的聲音傳來。
興許是壹前輩在這兒助長了盛紅衣的狗膽,亦或者是大佬的形象已經(jīng)在她眼中碎的徹底,實在讓她興不起太多的敬畏。
盛紅衣腦子里甚至飄過一絲不合時宜的吐槽:
什么吾?
它剛剛跟壹前輩吵架的時候,都是你啊我啊的互相指責(zé)的。
真是虛偽又做作。
“我沒有,青前輩看錯了?!?
心中多不屑,嘴巴就有多斬釘截鐵。
青玄:“……”一時好像也看不出這丫頭什么破綻。
紅珠子懶洋洋的開口:
“死龍,事情還談不談了,廢話這么多干什么?”
盛紅衣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心中為壹前輩喝彩。
壹前輩算得上她的最佳嘴替了。
她發(fā)誓,她一定好好完成壹前輩交代給她的事情,就當(dāng)報答他對自己的照顧了!
盛紅衣肉眼可見的那條死……哦不,是龍魂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疼的:
“談?!币а狼旋X。
“怎么談,你說!”咬牙切齒進行中。
紅珠子這回立刻說話了,一點沒有賣關(guān)子:
“你想出去我可以幫你跟紅衣談,但前提是,你得解決了神木的事。”
壹前輩話說完,全場一片寂靜。
青玄和盛紅衣甚至還互看了一眼。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樂意。
盛紅衣心中是不愿的,怎么還要跟她談?
談什么?她能怎么幫青玄出去?
而青玄,大約是不愿意解決神木的事情。
果然,在面對壹前輩的時候,青玄的容忍力幾乎為零,可見兩人的前仇舊怨頗深。
它又在地上抽搐的更厲害了:
“我怎么解決死木,要去你去看看,都說了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惡靈了,你作為幽冥界的一介主宰,你現(xiàn)在要跟我說你不懂惡靈?”
此話一說,盛紅衣心中一驚!
什么叫一介主宰?
幽冥界的主宰?
酆都大帝嗎? WWW ▲тт kΛn ▲C 〇
傳說十殿閻羅之上還有一個酆都大帝,這是幽冥界真正的老大。
現(xiàn)在,難道是要告訴她,酆都大帝就在她面前?
而且變成了只剩下一顆魂珠的鬼樣子?
盛紅衣已經(jīng)迷糊了。
這完全不合理?。?
他若真是幽冥界的老大,誰敢這么對他啊!
在自己的地盤變成了這樣?
甭管是因為什么原因。
是被背刺了還是被暗殺了。
這也堪稱史上最倒霉老大了吧?
難怪他遮遮掩掩的。
壹,幽冥界第一嘛?是不是就是老大的意思?
盛紅衣浮想聯(lián)翩,卻遭到了壹前輩的否定:
“什么一介主宰,你腦子被神木吃了?我若是這等身份,還用得著在這里跟你扯嘴皮子?直接法滅了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