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 風踏昨宵 65
“這是你做的?”湫洛捧在手里,愛不釋手。這雖不是什么稀罕物,簪子也再平常不過,只是打磨光潔而可樂水紋而已。然,重的卻是這份心意。
“過了今夜這除夕,你便該束發(fā)成年了,我思來想去,最珍貴的物什都配不上你,不如送件有意義的東西,”樞抬手為湫洛拂去額側(cè)的碎發(fā),“來,我?guī)湍闶l(fā)。”
“嗯。”湫洛乖順地點頭。
連他自己都要忘記了,自己已經(jīng)到了加冠的年紀。難為這人卻記得,還將此事放在心上。
樞極其認真地攏起湫洛的烏絲,挽了一個簡單的發(fā)髻,將簪子插上去。
“好了。”樞將湫洛轉(zhuǎn)過來,細細打量了好幾遍。湫洛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微微垂眼,唇邊揚起,竟蕩漾出一個絕塵的微笑。
樞頃刻間醉了。
好容易回過神來,樞連忙借喝酒掩飾過去。兩人在圓毯上吃喝對飲一陣,無話不提。
過了子夜,湫洛忽然指著空中,興奮地叫道:“快看!”
樞順著湫洛所指之處抬頭,原來在宮墻之外,無數(shù)盞祈福的宮燈先后升起,將天空照耀得一片艷麗。到了放燈的時候了。
“想玩嗎?”樞問。
“可以嗎?”湫洛滿臉寫著喜色和期待,在雪映燭光里光色灼灼。
樞自然不會讓美人失望,打了個響指。應(yīng)著一聲馬鳴,從樹影暗處步出一匹寶馬,棕色的馬鬣,蹄下各有一撮白毛,湫洛自然認得這秦國寶馬,脫口而出:“飛翩!”
“好眼力。”樞贊許地摸摸湫洛的頭,一個翻身輕盈地上了飛翩。
湫洛覺得腰間一緊,被一個氣力提了起來,還未及反應(yīng),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落在飛翩的馬背上,被樞箍在懷中。湫洛身形嬌小,這樣坐著,剛好只到樞的下巴。樞以下頜抵著湫洛絨絨的發(fā)絲,柔聲叮囑:“坐好了?”
“嗯。”湫洛略一側(cè)頭,輕笑。
樞聞言一揚鞭,策馬馳騁在暖陽宮的徑道上。飛翩馬蹄踏雪,卷起雪沫連連。宮燈的燭火飛速地向兩側(cè)倒退而去,唯有月色當頂,一片泄銀。
這一夜的暖陽宮,空蕩無人,只有飛翩的馬蹄聲回蕩不絕,猶有遺世獨立之意境。
樞與湫洛共乘飛翩,在暖陽宮的湖邊停下。
湫洛抬眼看去,只見正前方的八角淥亭倚湖而建,一半伸入水中;水亭垂懸紗簾為帳,層層不一,更迭如煙;四周無甚燈盞,卻在水中,鋪了滿湖的蓮花浮燈,燭火盈盈,照得湖面波光如鏡。亭中紅毯上,端正地放著兩盞宮燈。四下望去,草野中點點螢火,細看,才知道也是垂懸了細小的繡球燈。
“喜歡嗎?”樞在馬上問。
湫洛怔忪了很久,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拼命地點頭:“喜歡!”
“來,”樞翻身下馬,將湫洛抱了下來,“我們來放燈。”
說著,將湫洛抱至亭中,安頓在長欄邊上。長欄毗鄰水面,蓮花浮燈近在眼前,湫洛看得癡醉,伸出手輕輕地撥弄著蓮燈。
“給。”
湫洛抬起頭,樞正捧著一盞宮燈給他。湫洛接了,樞亦拿過另一盞,坐到湫洛身邊。
“許什么愿呢?”湫洛抱著燈細細端詳,竟是真的在認真地煩惱著。
樞看得尤是憐愛,恨不得捧著這個露出可愛表情的小臉,狠狠地親一口。
“有所求,便許所求吧。”樞說。
湫洛略有所思地側(cè)頭思索,半晌點頭道:“我想好了,你呢?”
“好了。”樞回答。
說著,點起火折子,湊過來要為湫洛點燈。湫洛抱著燈閃過去,說:“我自己來,自己點的才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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樞哭笑不得,只得依了他:“好,你自己來。”
湫洛貌似虔誠地用火折子點,點了兩次,才終于將燈點燃;樞接過火折子,也點了。
“一起放燈吧?”
湫洛用手壓著燈的的兩邊,只待紙罩被熱氣脹滿,他沖著樞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松了手。
兩盞燈扶搖而上,緩緩地升到空中,與一天的明燈相溶。
那小小的燈中,是湫洛最殷切的祝愿——愿蒼天平了世間一切的國仇家恨,讓世人可以無背負地閑適人間。
湫洛保持著觀望的姿態(tài),許久之后,才問:“你許了什么愿望?”
樞笑吟吟地回答:“說出來可不準了。”
“小氣……”湫洛依舊是望著,卻鼓了腮幫,小聲嘟囔。
樞側(cè)眼看在眼里,心里歡喜,噗嗤笑出來。卻被湫洛側(cè)眼微瞪,反而更笑的止不住。
罷了罷了,湫洛啊,我的愿望,怎能告訴你。
我許的是,永遠成為你生命中溫暖的依靠啊……
許久許久,直到湫洛再也無法捕捉到他們放的燈,直到脖頸都微微酸痛了,他才恍然收回了目光。側(cè)過臉時,卻正對上了樞柔和的眼波。
湫洛心里微微一顫。
——他,究竟這樣看了我多久?
樞凝眸于湫洛癡望的側(cè)臉,蓮燈的光影映照出一個柔和而清秀的輪廓,影影綽綽。他一時間看得癡迷,直到湫洛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樞卻再也將眼神收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