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白瓷碗,兩根筷子,居然還有一只鞋!
李蒼玉這下有所防備,一伸手將那只白瓷碗給穩穩接住,并躲過了另外三件東西的襲擊。
“嗬,果然身手可以!”儀王李璲驚嘆了一聲,“難怪崔安慶那十幾個羽林軍,被你們打得滿地找牙!”
李蒼玉不動聲色,雙手捧著將那只碗對著徐慎元遞了一遞,“殿下,這御賜的越窯白瓷,怕是比黃金還要值錢吧?”
“在本王眼里,這世間只有一樣東西值錢。”儀王李璲笑著道,“那就是……你猜是什么?”
我哪知道你這瘋掉的腦袋里都想的一些什么?
李蒼玉搖頭。
儀王李璲就像是川劇變臉一樣的,突然一下滿副嚴肅,“這第一件事情……”
李蒼玉下意識的一聳肩。
儀王李璲冷冷的看著李蒼玉。
李蒼玉只手拱手一拜,“殿下恕罪。殿下請講。”
“打架這種事情,實在是太無趣了。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方能稱之為俠。”儀王李璲說道:“你以后,不得再有打架斗毆這種不入流的市井行為。”
“好。”李蒼玉點頭,心想我還十八歲的孩子啊,這貨三觀真不端正!隨便殺人是不對的!
“但是!”儀王李璲沉聲一喝。
“?”李蒼玉一愣,這貨怎么一驚一乍的?
“念奴齋那一場架打下來,儀王的座上之賓算是出名了。本王就算不想認你這個朋友,也是沒了選擇。”儀王李璲十足大尾巴狼的悶哼道,“所以你以后就多了一層身份,儀王的朋友。你明白嗎?”
“……”李蒼玉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點了點頭。心想我怎么感覺他這邏輯這么奇怪呢?哪有一個王爺強行硬尬,非要認一個平民小子做朋友的道理?
“所以,你以后少惹事。”儀王李璲沉聲道,“但是,也別怕事!”
“了解!”李蒼玉點頭,磨嘰半天,就這一句對了我的胃口!
“第二件事情。”儀王李璲好不容易正經了片刻,突然又嘿嘿一笑,“念奴長得漂亮嗎?”
“啊?”李蒼玉頭一次感覺自己的腦容量不夠用,這思維跨度也太大了吧?
“問你話!”
“漂亮。”
“忘記她的長相。忘記她是一個倡伶。最好是連她是個女人都忘掉。”儀王李璲認真的說道,“你只需知道她是一個識大體、懂分數、講義氣,非常值得深交的一個人,這就夠了。”
“……了解!”李蒼玉點點頭,他話里的意思很明白了,叫我千萬別對念奴動任何的歪腦筋,并要與念奴好生的相處。
“你可以走了。”
李蒼玉一愣,“殿下,不是還有第三件事情嗎?”
“本王現在,又不想說了。”儀王李璲斜眼看著李蒼玉,一副“不服氣你來打我啊”的招揍表情。
“……”李蒼玉無語凝噎了片刻,從懷里拿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紙條交給徐慎元,說道:“有請殿下,收好此契。”
徐慎元將紙條拿給儀王李璲,他展開一看,當場笑了,“又是欠條?”
為什么是“又”呢?
“啊……”李蒼玉自己都覺得尷尬了,硬著頭皮一點頭,“嗯!”
“區區五百波斯金幣,值得這么大張旗鼓嗎?”儀王李璲一邊輕描淡寫的說著,一邊信手將那紙條撕成了碎片。
“殿下,你……”李蒼玉愕然。
“李蒼玉,你這個矯情的毛病可不好,本王不喜歡。”儀王李璲撇著嘴,揮動右手一根指頭,左右直晃,“既然錢給了你,你就該拿著好好的去花。”
“殿下,有道是無功不受祿。”李蒼玉道,“殿下厚待于我,那是殿下的情份。在下感銘肺腑之余,總不能白占好處一聲不吭。縱然殿下施恩不忘報,李蒼玉不敢忘了自己的本分。”
“話是在理。本王也向來欣賞恩怨分明的厚道之人。”儀王李璲道,“但你記住了,本王從來不會虧待了自己的朋友,更不會跟朋友斤斤計較。無論他是貴人還是寒士,只要本王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從來都是義不容辭。就算兩肋插刀也在所不惜,又何況區區錢財身外之物?”
李蒼玉“哦”了一聲點點頭,兩肋插刀,聽起來跟真的一樣,你自己信嗎?
這時徐慎元走近了一些,說道:“蒼玉,殿下絕無虛言。就拿你的戶籍和田產之事來講,這種小事讓我拿著殿下的貼子出去走一趟,一頓酒飯的時間就能全都辦好。你用得著那么大費周章,跑到念奴府上去求人嗎?”
李蒼玉點點頭沒有搭話,心想事實確實如此。很多對他們來說只是動一動嘴皮子的事情,卻是平民之家幾代人的努力也無法完成的攀爬。但問題是,我有什么理由開口向你們索取?你們又是因為什么理由,這么樂意的幫我呢?
“這家伙就是矯情!”儀王李璲還在那邊碎碎念,“折騰來折騰去,到最后無非是把左邊口袋的錢換成了右邊口袋的橦布,還有戶籍田產和欠條亂七八糟的一堆糊涂帳……啊呀,算得本王腦袋都疼了。你到底嫌不嫌麻煩,直接照單全收拿去花天酒地不好嗎?不好嗎?你是不是跟錢有仇,你這個傻小子!”
李蒼玉無語之極,這家伙就知道站著說話不腰疼,飽漢不知餓漢饑!身為一名皇族親王,真的是心里一點逼數都沒有!
李蒼玉越想越氣憤,這貨太能裝逼了,我竟完全不是對手!
好氣哦!
真的是好氣哦!!
儀王李璲開始唉聲嘆氣,“吵得本王腦袋都疼了,你走吧走吧,本王想清凈一會兒!”
李蒼玉卻沒有走,拱了一下手,“臨走之前,我可不可以問殿下幾個問題?”
“不可以。”拒絕來得異常干脆。
李蒼玉尷尬得表情都凝固了。
徐慎元連忙走上前來,往前面擺了一擺手,“蒼玉,先走吧,我送你出府。”
李蒼玉只好點了點頭,對儀王李璲拱了一下手,“殿下,李蒼玉告辭。”
剛走出沒兩步,儀王李璲突然又大叫一聲,“回來!”
李蒼玉都快要炸毛了,“又怎么了?”
“我拜托你,下次再來的時候,可不可以先換一身行頭?”儀王的表情充滿了難堪和鄙夷,“好歹你也是本王的座上之賓,被人看到你這副扮相,本王會被笑話的!”
“我也想打扮得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但問題是……”李蒼玉兩手一攤,“我沒錢!”
“喔嗬,你這小賊!好處盡讓你得了,現在居然還有臉哭窮?你居然還敢跟本王頂嘴!”
在這個瘋狂的王爺二度發瘋之前,李蒼玉拔腿就跑。
徐慎元在后面追,“蒼玉,等等我!”
跑這么遠,應該不會有杯子砸過來了吧?李蒼玉停了下來,等著徐慎元。
徐慎元氣喘吁吁,也苦笑不迭,“蒼玉你別見怪,儀王殿下就是這么一個詼諧的性子,他絕無惡意。等時間長了,你就明白了。”
“我倒覺得儀王殿下……挺有趣!”李蒼玉呵呵的笑,那廝雖然古怪荒唐,但總比那些一天到晚板著一張臭臉高高在上的人物來得有趣。
“話說回來,你為什么要去金吾衛投軍呢?”徐慎元說道,“休要怪我把話說得難聽,那金吾衛的一個五品將軍,走出去還不如我一個王府的七品祭酒有排面。你圖的什么呢?”
李蒼玉無法向他解釋,只能沉默閉嘴。
徐慎元有那么一點苦口婆心之意,勸道:“如今天下大治,人人崇文,武將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就連市坊小兒都不屑參軍。你既有才學又寫得一筆極為漂亮的好字,這百般難得又有儀王殿下器重于你。你若從文,絕對是前途無量啊!”
“多謝徐祭酒良心相勸。只是……”李蒼玉貌似深沉的悠然一嘆,“長趨蹈匈奴,左顧凌鮮卑,確是我兒時就有的理想。大唐男兒,難道不應該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曹子健寫的《白馬篇》確實慫恿了不少熱血男兒前去從軍,但是大唐真不缺你這么一個兵!”徐慎元都苦笑起來,“我勸你還是好生想一想,莫要辜負了儀王殿下的一番美意。”
李蒼玉打蛇上棍的問了起來:“徐祭酒,儀王殿下為什么要對我,如此美意厚待呢?”
徐慎元淡然一笑,“殿下必有他的道理。我一介老奴,不敢妄自揣摩。”
“我覺得很奇怪啊!……”李蒼玉做百思不得其解之狀,“這若大的長安城里人口百萬,天下名士多如牛毛。我李蒼玉一介山野刁民,出身微賤身無長物,何德何能讓儀王殿下對我格外看重?”
徐慎元只是笑笑,“殿下素來禮賢敬士,又特別重視義氣。蒼玉你年紀輕輕才學出眾書法奇妙,又兼身手非凡俠氣凜然。這些全都正對了殿下交友的胃口。他會器重于你,我倒是覺得一點都不奇怪。”
滴水不漏,口風真緊!
李蒼玉一時間竟然沒詞了。這些大人物身邊的機要人員,個個都是嘴巴牢靠。徐慎元能成為一個親王的心腹宦官,想來早就把“管好嘴”這門功夫修煉到了爐火純青。
兩人已經走到了王府門口。
李蒼玉心中有還十萬個為什么想問,但一時之間好像都不大好開口了。不管是儀王還是徐慎元都像是有滿肚子的秘密,但都是守口如瓶滴水不漏。
他們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