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蕓汐的質(zhì)問不僅僅震懾了那男子，也震懾了在場所有男人的心。

云空大陸的風氣再開放，也終究是個男尊女卑的社會，在所有人的意識里，男人名正言順擁有選擇權(quán)，女人，只能被男人決定命運，決定生死。

在場的女子們，有震撼的，有欽佩的，但是，也有不可思議，無法理解的。

一個女大夫忽然大笑起來，“韓蕓汐，你是裝傻還是真傻？你問問在場生過孩子，當母親的！你問問她們會怎么選擇？在拖延下去，后果不是你們擔當?shù)闷鸬?！?

哪個當母親的，會犧牲孩子來成全自己？

“一定是保孩子呀！這還用問嗎？”

“就是，這簡直是在浪費時間！萬一連孩子都救不了，你們就造孽呀！”

“韓蕓汐，你們不能這么自私！”

……

抗議聲不少，韓蕓汐仍靠在門上一動不動，她冷冷看著那個挑事的女大夫，澄清道，“你少混淆視聽，本王妃是讓產(chǎn)婦選擇相信顧北月，還是相信你們。我可沒資格讓她選擇保大還是保小?！?

如果有得選擇，哪個母親舍得丟下剛剛誕生的孩子呀？

女大夫一時語塞，正朝幾位副院使眼色，那男子結(jié)結(jié)巴巴地罵韓蕓汐，“我，我，我是她丈夫。我……我要相信哪個大夫，輪不上你管！你，你算老幾呀！別太自以為是！”

話音一落，醫(yī)童忽然沖了出來，頓時，所有人都看了過來，連那男人都緊張了。

醫(yī)童急得上氣不接下氣，深吸呼了一下才大聲說，“產(chǎn)婦說她相信顧大夫，相信顧大夫！其他大夫不用再進去了……”

話到這里，韓蕓汐便惡狠狠地朝那男人看去，那男人滿腔的憤怒，硬生生被她給瞪蔫了。

只聽藥童又道，“任家主，顧大夫請您趕緊把任家四小姐請過來，他需要任四小姐幫忙助產(chǎn)?！?

在場好幾位頂尖的產(chǎn)科女大夫，顧北月居然要找任家的四小姐？

眾人皆詫異，而任家主更是意外，任家四小姐可是他的嫡出女兒，自小在醫(yī)學院學醫(yī)，前幾年才開始專攻產(chǎn)科，跟在場幾位經(jīng)驗豐富的女大夫可沒法比呀！

“什么來頭？”韓蕓汐低聲問顧七少。

“任家主最疼的一個女兒，醫(yī)術(shù)怎么樣，我就不清楚了。呵呵，顧北月這人挑得真有意思?！鳖櫰呱傩Φ?。

任四小姐的參與，對裁判團的決策可會有不小的影響呀。

雖然在場對顧北月挑任四小姐幫忙，微詞不少，可是都礙著任家主的面，沒公開說出來。

任家主本就不看好顧北月，更不希望女兒來趟這趟渾水，他正要拒絕，誰知道，任四小姐就在人群里。

“我在！我在！情況緊急，孩子再不生出來，就危險了！”她推開人群，要往屋內(nèi)里去。

“站住！”任家主厲聲，“產(chǎn)科的幾位前輩都在這里，還不趕緊來拜見？”

任家主這話說得真含蓄，誰知道任四小姐卻急急說，“爹，人命關(guān)天呢！等待會再拜見吧?！?

任家主一把拉住她的手，使勁地使眼色。

韓蕓汐認真打量起這任四小姐，這女子二十出頭的年紀，生得清秀漂亮。

“你也知道人命關(guān)天，你扛不了，不許你去！”任家主終于發(fā)怒。

“父親，女兒扛得起！顧大夫是主治，他有權(quán)力決定助手。”任四小姐使勁地甩手，可惜甩不開。

韓蕓汐一個眼神，一旁的徐東臨便冷不丁扼住任家主的手腕，韓蕓汐親自推門，讓任四小姐進去。

人一進門，她便又靠在門上，擋著。

“韓蕓汐！”任家主怒不可遏，徐東臨拔劍護到韓蕓汐前面，顧七少還踩著林副院，站在側(cè)門那邊，只容許婢女端熱水進出。

“你們！”

霍副院怒指韓蕓汐，“你們！很好！韓蕓汐，老夫告訴你，如果顧北月失敗了，你們休想踏出這院子半步！”

“顧北月要是失敗了，我……我要你們一命抵一命！”那男子也跟著警告。

全場的人都緊張地等著，這里的一切早就被傳到杏林外去，沒一會兒就傳遍了整個醫(yī)城。

醫(yī)斗已經(jīng)被遺忘，這個產(chǎn)婦成為全城關(guān)注的焦點。所有人都在緊張地等待結(jié)果。是生？是死？是幾生？是幾死？

顧北月如果成功了，未必功成名就，等待他的還有暫時終止的醫(yī)斗；

顧北月如果失敗了，則必定會成為眾矢之的，不僅僅身敗名裂，而且會遭到全城人的聲討和指責。而韓蕓汐和顧七少他們也會被冠上“幫兇”的罪名。他們此次來醫(yī)城所付出的努力，將全部化作烏有。

韓蕓汐靠在門上，面對滿院無數(shù)鄙夷、憤怒的眼睛，她一臉平靜，清亮亮的目光非常堅決。

可是，她聽到的卻是無比緊張的對話，產(chǎn)房里就像是一個激烈的戰(zhàn)場，產(chǎn)婆和任四小姐正在全力以赴。

“不好不好，我看到孩子的腳了，腳就要出來了！”產(chǎn)婆大叫。

“堵住！一定要堵住它！都過來幫忙！”任四小姐大聲說。

倒生的情況，基本都是足或雙足、一膝或雙膝，或一足一膝先露出來，這種情況伴隨而來的便是臍帶隨時會從胎兒足旁的空隙滑下，造成臍帶脫垂。

臍帶可是胎兒的命呀，供血供氧。一旦臍帶脫落，就會引起急性缺氧，一旦時間超過七分鐘，便會胎死宮中。

所以，遇到足先露的情況，一定要采取“堵臀”的方式，讓胎兒的足不要露出來。一直堵著，直到胎兒臀部降降入盆腔，宮口大開，才讓產(chǎn)婦以完全臀位分娩的方式順利產(chǎn)出胎兒。

堵，是這一場戰(zhàn)斗里的關(guān)鍵！

而母親的精力，是維持這一場戰(zhàn)斗的唯一力量！

母親必須跟時間賽跑。

寂靜中，男人忽然大喊，“現(xiàn)在怎么樣了？你們至少讓我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足先露，正在堵?！表n蕓汐平靜地回答。

“破水那么久了，不行，這太危險了！顧北月，這不知是一個孩子，這是四個！你沒有那么多時間的！”女大夫怒聲大吼。

“閉嘴！誰打擾他誰負責！”韓蕓汐的聲音比她還要大，震懾得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一時間竟無人敢在開口。

韓蕓汐的心砰砰砰的狂跳，她緊張的不是他們的后果，而是人命！五條人命！要知道，她自己也是倒生出來的，天心夫人難產(chǎn)而死。

她并不知道顧北月的水平到底有多高，尤其是在產(chǎn)科這方面。

但是，她毅然選擇了相信。

顧北月，從未讓她失望過的，這一回，也千萬不要。

背后，產(chǎn)婆和任四小姐不停地說話，可是，顧北月卻至今一聲不吭，他在做什么？

寂靜中，一門之隔的屋內(nèi)忽然傳來了的產(chǎn)婆的哭叫，“堵不住了，不行了，堵不住了！”

這一刻，韓蕓汐的心都差點跳出心口。

然而，一個溫和卻充滿力量的聲音瞬間就讓她平靜了，也讓緊張的產(chǎn)婆和任四小姐冷靜下來。

顧北月說，“任四小姐，以細絹針于兒手足心。針入一二分，三四刺之?！?

“好！”任四小姐對顧北月完全的服從，她立馬照做。

很快，奇跡就出現(xiàn)了，胎兒的足心被刺痛，竟嚇得縮回去，當即就回轉(zhuǎn)身體，腦袋先落了下來。

“哇……”

一聲清亮的啼哭，打破了幾乎凝固住的空氣，不管是屋內(nèi)，還是屋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像是窒息已久的人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屋外的人并不知曉屋內(nèi)的情況，韓蕓汐背靠著門，聽得很清楚。

產(chǎn)婦還有力氣說話，情況并不會太糟糕。

“第二個也出來了，快快，是頭位，腦袋在下面！”產(chǎn)婆大喜。

“當娘的，咱們再來，深呼吸再用力，配合我，我說用力你再使勁……咱們得抓緊時間?！比嗡男〗氵€是有些急的。

第一個很困難，但是宮口大開之后，后面三個孩子便都非常順利，而且迅速，一個接著一個出來。

接連不斷的啼哭聲，讓外頭的人都聽不清楚，到底是幾個孩子在哭。

反正聽到一片哭聲，大部分人是都放心了，至少孩子的爹已經(jīng)笑出來了?？墒?，韓蕓汐還是一動不動地站著，她知道，產(chǎn)婦還未渡過危險期。

有可能是傷口過大，血止不住。還有一種很可怕的癥狀，叫做羊水栓塞。在分娩過程中羊水突然進入母體血液循環(huán)所致，會出現(xiàn)呼吸衰竭，全身出血，多系統(tǒng)臟器損傷其中一種癥狀。

這種病癥可能發(fā)生在產(chǎn)前，產(chǎn)中和產(chǎn)后，一旦病發(fā)，死亡率達百分之八十。

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孩子的父親便越發(fā)的興奮、激動，他沖到門前來，“保住了幾個孩子？是不是全保住了？我要見我的孩子！快把孩子抱出來！”

韓蕓汐冷幽幽地看著他，沒出聲。

沒一會兒，產(chǎn)婆和婢女們就將處理干凈的孩子抱出來，一時間所有人全都看過來。四個孩子，兩男兩女，全都平安。也不知道是不是找不到母親的氣息，都哇哇大哭著。

“都保住了就好，就好！”

“兩兒兩女，恭喜！恭喜！”

“總算是有驚無險呀！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顧大夫還真有兩下子，沒想到任四小姐有這等能耐，呵呵，任大家主，你可不厚道，藏了這么個女兒，難不成怕媒婆找上門去，你留不住她嗎？哈哈？”

一片喜慶，產(chǎn)婦已經(jīng)被遺忘。

韓蕓汐冷幽幽地看著眾人，等著，祈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