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一言一行，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腦海中浮現，他想流淚，可是他失去了自己的身體，根本無法做到。

巖漿繼續的吞噬著他的靈魂，而這時，一股記憶再次充斥在他的腦海之中。只是，那不是他的，而是刁南的。他雖然失去了身體，那些綠色光點也已經消失，但所有人的記憶依然跑到了他的靈魂。而夜冥所看到的，是一處屍橫遍野的戰場。

怒吼，呻吟，他們眼中的絕望。戰火連天，烽火連城。生命在消逝，天空被灰塵掩埋，震天的號角聲響徹在這一方天地。

刁南的記憶中，有著一名女子。卻不是一直陪伴著他的冷月，而是一名臉帶薄紗的少女。此時那女子正站在他的身邊，與之一同躲在角落中，看著那廝殺的士兵。淚水從她的面龐滑落而下。

“谷離，你沒事吧？”刁南站在一旁擔憂的看著她，眼中蘊含著無盡的關懷。現在的他與夜冥曾經所見沒有多大的區別，但眼中的那抹愛慕他卻是未曾見刁南流露出來過的。

谷離，當這個詞語出現在夜冥耳中的時候他陡然一驚。立即想到了當初在尹家空島之時，刁南與敵人大戰從而自我封印。當初一個關鍵的人便是谷離。現在看來，谷離只怕是刁南的妻子。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刁南當初之所以自我封印，便是因爲谷離的原因。因爲這個女子，所以他纔會拋棄原本的理智，最後的衝動一回。

“你知道麼。每當看到有生命在我面前流逝，我都會很傷心。他們本來可以安靜和平的活下去，但現今卻爲了自己的忠誠而拋棄了自己的生命。如果，我有力量去阻止戰爭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人死去？”

硝煙吹動著兩人的衣角，刁南無言以對。

畫面轉動，來到了夜晚。夜深人靜，茂密叢林。兩道身影不斷穿梭，期間不斷碰撞，強大的力量無聲迸發，將周邊的粗壯樹木震得粉碎。定睛望去，這兩人夜冥都曾見過。一個便是刁南的妻子，谷離。另一名則是當初尹家空島，與刁南決戰的那人：裘風。

戰鬥呈現一邊倒的局面，裘風身上黑霧洶涌，終於追上了全力逃離的谷離。戰鬥驟然之間結束，夜冥看到了谷離臨死前眼中最後所蘊含的情緒。

懊悔。

他不知道，谷離究竟在懊悔著什麼。但這一切都已經結束。裘風冷笑著，收回手迅速離去。這時，遠方則傳來一股氣息，正是刁南。但爲時已晚，他來到了之前谷離被殺的地方，感受著在這裡曾經失去的生命。雙拳緊握，雙眼血紅，緊緊盯著裘風所離去的方向，用著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聲音說道：“裘風。我一定會殺了你！”

夜冥終於明白，一直以來在他心中想來睿智無比的刁南爲什麼會衝動的選擇了放棄一切與裘風搏命。任憑誰的最愛被無情抹殺，都會在他的心中埋下一顆屬於仇恨的種子。一切因仇恨而起，種子生根發芽，造就了刁南這一代奧術法師。

有的人蔘軍，是因爲家境貧困，而參軍卻可以得到最低的食物保障。

有的人，是因爲從小被洗腦。而更多的，就是被強行抓來的。

記憶中，刁南與冷月在混亂的戰場中僞裝成了一個救援兵。他們不是不想阻止這場戰爭，只是根本無法去阻止。一旦進入了戰場，無論誰對誰錯他們彼此的眼中都只有敵人。因爲敵人殺死了他們的戰友。於是他們開始瘋狂，他們要用盡自己那最後的一絲力量。

而遠處那靈師的戰場依舊在不斷地轟鳴著。即使他們能夠分出勝負，想必也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到時候真正的輸贏依舊要靠這裡那無數浴血拼殺的戰士。

刁南身上的軍裝也早已被鮮血浸染。他不斷地在滿地的屍體當中搜尋著還活下來的人。也有著很多和他一樣的救援兵，但有一些不幸遇到了敵人的圍攻，自己也變成了倒在地下的屍體。刁南麻木的在人羣中迅速穿梭著，看著周圍那不斷逝去的生命他只能在心中默默嘆息。

終於，在遠處響起了刺耳的號角聲。兩方如潮水般暫時的退兵了。戰場上只剩下兩方的救援兵，但每一個人的眼神都很空洞，麻木的尋找著倖存者，有些甚至都忘記了看鎧甲的標誌，見是活的就本能的包紮起來。事後才發現救的是敵方的士兵。

但他們也無所謂了，能救一個是一個的心裡駐紮在所有救援兵的心中。

遠處，那靈師的戰場又一次傳來劇烈的響聲，幾道光芒一觸既分。紛紛跌落在遠處。

果然，兩敗俱傷。己方的軍隊派人救起那些靈師。靈師是最爲寶貴的力量，即使是兩敗俱傷也總好過全部拼命而死。

刁南仔細的翻著一具又一具倒下的軀體，卻發現他們的身體依舊火熱，但身上已經失去了脈搏。鮮血已經凝固，退兵之後，戰場上飄蕩著濃重的鮮血味道，他們大部分有著在遠方擔憂自己的父母親人，有著一心期盼自己回去的朋友妻子。但現在，他們永遠的留在了這裡。他們留下的只有軍隊傷亡簿上的一個個微小的名字。

那便是他們曾經存在過的證據。

夜冥忽然一怔。

在看到這幅光景的時候，他能夠感受到當時刁南與谷離的心中所想，以及那些士兵們的情緒。看著原本在自己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消失，看著他們的骨灰在火焰中飄零。生命如此脆弱，讓其消失竟是如此簡單的事情。

但是，每一個生命的存在都是如此的不易。出生時咿呀學語，在父母的觀望下緩緩長大。經歷了童年，卻最終被一桿長槍刺穿胸膛，流進了鮮血，帶著無盡的遺憾離開了這個生他育他的世界。

“不……我不可以輸，有那麼多人信任我，將生命交付於我，我怎麼可以輸！”夜冥的靈魂悲痛的吶喊著，可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等待著巖漿將他吞噬。

他悔恨異常，對自己的無能感到恥辱。

“爲什麼，爲什麼你做不到？挽救不了他們的生命，甚至連他們的遺願都無法完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暗月佔領整個世界，讓世界論於他的魔掌！”

可是，他

無能爲力。

他嘶吼著，可是沒有人聽得到。巖漿無情的包裹著他，再過不久，夜冥就會徹底消失。

可是，似乎上天依然要和他開玩笑，不想讓他就此死去。就在他絕望的時候，一股力量忽然傳入他的靈魂。而一股微弱卻極其清晰的脈動卻出現於他的感知之中。

“這是……”夜冥一滯，自這脈搏出現之後，他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了經常浮現與他腦海中的詞彙。

生命。

這脈動，是世界的脈搏。或許是感受到了夜冥的不甘，又似乎是想要幫助他，世界將自己的脈搏呈現在了夜冥的面前。

夜冥不知道這是什麼，但在接觸的一瞬間，他便能夠感受到這世界的一切。

就彷彿，他就是這個世界，他可以隨時隨地的看到世界每個地點。而且，不僅僅是人間這片大陸而已。

冥界與神界都呈現於他的腦海中，但是夜冥卻感受到這個世界失去了一切生機。

界之力！

夜冥心中一驚，他猜測世界之所以失去了生機，便是因爲暗月奪走了三界的界之力，剝奪了他們的本源。

世界的脈搏連接了夜冥，護住了他僅有的靈魂。呆在地底深處的巖漿中，夜冥感受著周圍的一切。這世界，有著自己的情感。每當地面破碎時，都會傳來陣陣的悲傷。夜冥還可以看到，極少數倖存的生命，在此刻依舊逃脫不了毀滅的命運。最後，墜入崩裂的地底。

不僅如此，夜冥同樣感受到了這世界帶給他的訊息。

那是一種悲涼，一種哀傷，還有一種憤怒。這世界，有著它自己的意識。這意識乃是天地規則所化，不爲一個生命而悲，而是因爲世界的滅亡而傷。大地在顫抖，風在咆哮，世界瀕臨毀滅。

狂風呼嘯，黑暗降臨。他看得到，暗月的身影在高空屹立，猶如主宰著天地的神祇，雙目寒冷，身上黑霧繚繞，等待世界真正地崩潰。到那時，他就可以用掠奪的力量，重新塑造一個世界。一個黑暗的世界，一個屬於他的世界。

許許多多的訊息從周圍涌入了他的靈魂。那是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一切。

悲歡離合。每個生命都有其生存的軌跡。天地經過無數年的衍化，終於形成了較爲公正的規則。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

卻不知，在世界的眼中，終生皆平等。賜予了每一個生命以生命。無論是植物還是動物，他們都散發著生命的氣息。這便是世界的平等。

但這一切，都被打破了。

隨著信息的涌入，夜冥瞬間頓悟許多，原本在他眼中苦思冥想不得其真意的事情，現在終於想的透徹。他知道，這一切全是這個世界他的。在最後的關頭，他被世界所依賴，即使希望之人全軍覆沒，信念卻依舊留存。

“我還……沒有輸！我，不可以輸！”夜冥的心中在吶喊，在咆哮。一股波動自靈魂深處涌動而出，而似是感覺到了他的力量，周圍的世界有傳遞給他一種情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