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就在穆恩萊特的大家長，即便是很喜歡在被征服者面前裝仁君的瘟疫之王卡贊，對其的稱呼也客客氣氣的真祖亞雯殿下，在工坊的守備城塞下叫門，要求進來考察，隨便了解一下自己訂購的一條幽靈龍的“工程進度”。
這位真祖亞雯殿下，對這不朽帝國中的權位看得非常淡，一直都有些若即若離，地位超然，但卻是一個很會做人的人。她在卡贊面前一直表現得很恭順，也並不排斥黑公爵安格瑪身前組織的一些對外行動。穆恩萊特家族血族戰(zhàn)士的實力和底蘊自然不是那些跪舔瘟疫之王跪舔得飛起的暴發(fā)戶家族相比，確實也爲這“不朽帝國”的發(fā)展立下了所有血族家族中最顯赫的功勳。
至於亞雯殿下本人，除了喜歡開一下沒輕沒重的惡意玩笑之外，倒也並不像是個有熱切反抗瘟疫之王統(tǒng)治意向的行動派，實際上，要是沒有這些而已玩笑，亡靈領主們反而會覺得不自然呢。他們絕對不相信一個血族真祖會放棄所有的驕傲和尊嚴，以瘟疫之王的僕役自居，偶爾說幾句風涼話，卻更顯得真實。
想想吧，古代薩曼夏爾帝國已經滅亡了的王脈支裔，最後的血族真祖，純在時間遠遠超過了瘟疫之王卡贊本人，甚至和諸神時代與啓明戰(zhàn)爭時期的古老魔神們同時期的遠古大能，現在卻必須以臣子的身份位居骸骨君王之下。即便是嘴上說不要，身體也還得很老實……呃，我的意思是也必須老老實實地聽命行事。冰清玉潔的高嶺之花，卻必須要向瘟疫和復仇屈服，這是何等讓人血脈賁張之事啊……
以巫妖們扭曲的惡趣味，就算是有以上的想法其實也並不奇怪。
總而言之，穆恩萊特家的真祖小姐，在赫納斯的地位卻享有崇高而超然的地位，從宗法上將。哪怕是跪跪舔卡讚的“血奸”們也必須在她面前跪拜行禮，從權力結構上來講。即便是吉蒂勒和安格瑪都沒有資格命令她。正經是所謂的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當然，她本人也指揮不動多少人便是了。
但不管怎麼說，對於鍊金工房的人員們來說，真祖亞雯殿下。確實是屬於那種無法得罪的“大人物”。
這一天，工坊內的發(fā)生了這樣的談話。
“你必須要搞清楚，克勞迪爾，我們現在很缺錢。黑公爵安格瑪的遠征，帶走了全赫納斯半分之七十以上的亡靈龍，但卻一條都沒有回來。那個連腦袋裡都是鐵疙瘩的匹夫說是什麼軍隊徵用，連一個銅板都沒給，還什麼等打贏了仗就還給我，結果卻成了這樣。這樣一來。我們連下個月的份額都交不出來了。”
亡靈龍種鍊金工房的生產負責人波尼恩爾，對工廠的另外一位領導，目前正在擔任監(jiān)工的克勞迪爾這樣地說著。
“份額？我們的工廠還有這種東西嗎？”克勞迪爾表示出了極大的驚愕：“我們不是導師直接管理得工坊嗎？只要完成導師下派的任務就可以了。不是嗎？今年需要上交的骨龍，我們不是已經完成了嗎？”
“不不不，我親愛的克勞迪爾博士，如果我們都只需要半年就完成任務，爲什麼每年都會忙碌到年末呢？”波尼恩爾道：“你忘了嗎？工坊的守備隊，那麼多死靈騎士。還有我們兩人的學徒，所以這座工坊的相關人員每年可都拿著不菲的收入。你難道沒注意到嗎？議會的同僚們覺得我們得了一份肥缺。可一直都在極度我們啊！如果僅僅只是靠著吉蒂勒大師的那點撥款，連購買原材料都實在是緊巴巴的，又憑什麼那麼富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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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迪爾覺得這話實在是說得太有道理了，可是他依舊不明白對方的意思：“我知道，我們的主要收入都是私活賺來的。同僚和死靈騎士們，如果沒有立下足夠換取一條亡靈龍的功績，便可以花錢從我們這裡訂購，那羣蝙蝠的貴族……如果得到了聖座或導師的許可，也能從我們這裡取貨，只要付錢的話就可以了。當然，就算是島外的合作者，北邊的獸人、腳底下的地穴領主，當然，還有那些無孔不入的邪教徒和隱藏成凡人的深淵領主，我們也可以爲他們製作鍊金物品，前提當然也是給足錢。是的是的，我明白，波尼恩爾博士，這座工坊之所以能爲議會提供大筆的研究資金，能填滿大家的腰包，全部都是您的功勞。”
“我可不敢這麼說，一切功勞歸功於至高的聖座和睿智的環(huán)首。”波尼恩爾以極快的速度完成了這次毫無誠意的歌功頌德之後，又趕忙大聲道：“可是啊，克勞迪爾博士，黑公爵帶著的那些亡靈龍，有一大半都是我們爲下個月準備的存貨，你明白嗎？等到客戶們上門卻交不上出東西，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麻煩？能有什麼麻煩？交不出就交不出來唄，反正要負一切責任的黑公爵安格瑪，而那個腦袋裡都是鋼鐵的莽夫已經死了。”克勞迪爾歪著自己的骷髏頭望著同僚，眼眶中的靈魂之火一閃一滅，似乎是真的透露出了非常疑惑的成分：“相比起來，我們還是想想能從哪裡入手一批龍骨吧！卡贊聖座已經親自降下神諭了，要我們儘快恢復空中力量。”
……我居然和一隻巫妖討論商業(yè)誠信問題，腦袋一定是被驢踢了，雖然我自己也是巫妖。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克勞迪爾博士，客戶上門來卻見不到貨，我們不但沒法收錢，還得退訂金。我檢查了一下賬面，現在咱們剩下的錢也只夠把以前客戶們的訂金退回去了。可這樣一來，下個月從涅奧思菲亞走私過來的材料都沒法付錢了！”
“這，這，這……居然到了這個地步嗎？我記得，記得咱們不是很富裕嗎？”他是真的不明白，要讓一個巫妖懂得管賬也確實太難爲他了。從這一點來說，他這個監(jiān)工明顯不合格。所謂的監(jiān)工，其實只要理得清財務問題，哪怕一點生產和市場都不懂，一樣可以操縱全局，當然，這種陸希家鄉(xiāng)的現代企業(yè)管理的理念，對於一隻只剩下骷髏架子的老巫妖來說也太超前了一點。
“您是真的不明白啊，克勞迪爾博士，我們是賺得多，但花的也多啊！大家的分紅就不用我說了，每年的上供當然也更不能停，哪怕是給我們平級同僚們的禮物，也不能有分毫的縮減。無論是環(huán)首本人的好惡，同僚們的口碑，都會讓我們屁股底下的位置不安穩(wěn)。如果環(huán)首大人真的想要換人……呃，我倒是無所謂。可是，克勞迪爾博士，您的話？”
是的，監(jiān)工經常有，只要夠聽話會咬人就行了，但一個優(yōu)秀的鍊金高手外加生產業(yè)務一肩挑的好“廠長”就不好找了。克勞迪爾的位置上哪怕是輪換上一整輛公交車，波尼恩爾的位置都不會變。
“那，那麼……我們該怎麼辦？”
“亞雯殿下現在來了……您知道，那位殿下很富裕，她訂購的那條幽靈龍是一次性將全款付出來的。我們只要哄好她，讓那位殿下高擡貴手緩我們點時間，只要她不要求退款，下個月的材料費就能湊得出來，到了下下個月，等到米納斯魔窟的那筆生意的尾款到了，我們就緩過氣來了。”
“真，真的可以嗎？”克勞迪爾仔細回憶了一下和真祖小姐以往的交往經歷，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那雙血紅色的大眼睛，以及一張似笑非笑女子氣十足的少女笑容，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雖然他是骷髏，沒有神經。
“那位殿下的性情，不是據說很乖僻嗎？我和她也沒有什麼交情啊！她，她會給我們寬限嗎？”
“不知道……但總要試一下。克勞迪爾博士，我知道咱們在以往的相處過程中，也有許多不怎麼愉快的經歷。可是現在，爲了這座工坊的未來，爲了我們作爲鍊金大師的尊嚴，爲了我們的事業(yè)和榮譽，請一定要和我攜手並進啊！”巫妖波尼恩爾伸出了自己的殭屍手拽住了巫妖克勞迪爾的骷髏手，用力地搖晃了一下：“我們本來就應該是同♂志！”
“是，是的，我明白了，波尼恩爾博士！爲了我們的工廠和事業(yè)！”也爲了我克勞迪爾*師的地位啊！
如此充滿了現實主義階級情感的對話竟然發(fā)生在兩位巫妖之間，如果陸希聽到的話，一定會非常感慨吧。果然，在任何一個世界，任何一個次元，任何一個種族，甚至還包括已經死掉的種族，只要在職場上努力拼搏，就必須要從單純如水晶般透明的夢想中驚醒過來，或者說嚇醒過來，腳踏實地呢。
……人一旦工作了，果然就輸了！
於是乎，當兩位黃金5階的高位巫妖以最爲殷勤的禮節(jié)迎接亞雯小姐一行人的時候，就連陸希本人都被嚇了一跳。
“哎呀呀呀，您的紆尊降貴駕臨寒舍，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是蓬蓽生輝啊！”那個殭屍樣的巫妖居然在壞死的肌肉上生生地擠出來了一個笑容，咧開的大嘴發(fā)出的依然是巫妖特有的陰寒聲線。但不知道爲什麼，在那一刻，所有人都感覺到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就彷彿是在涅奧思菲亞的白色大街的豪華商館中，那些金牌的營業(yè)員。
“你在這裡也能遇見同類呢。”疾風壓低了聲音，笑著對陸希道。
“……願萬能的資本主義之光，腐朽全世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