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第一次就被卡了啊。”
“果然是運氣啊,玉觀音捧紅了他,可惜他還沒達到那個演技。”
場邊,不少新人和群演都已經(jīng)開始議論起來了。
“不對啊,怎么會這樣?”牛睿不解地看著林嘯,對方和師曉紅那場彪戲如同狂風(fēng)駭浪,怎么和田海榮對上之后沒幾句話就被卡了?
“發(fā)揮不好吧。”他半信半疑地說。
“我看不是發(fā)揮不好,是本來就只有這個水平吧。別人都七八年的老人了,他才第二年,也就是運氣好點,比我們發(fā)展得好。”有人不服氣地說。
在他們眼里,根本看不出高手過招之中的驚險,就像林嘯看到田海榮和王志文的對戲,也沒看出什么來,只有在下場之后田海榮沾滿冷汗的汗巾上,才領(lǐng)悟到其中的激烈。
而他以第二年的身份走到這個價位,這個地位,難免不招人嫉妒。
當重新開拍的時候,林嘯已經(jīng)振作了精神,第一次被人壓戲,讓他印象頗深。
他示意了一下,表示自己調(diào)整好了。
“他沒問題吧?”師曉紅擔心地看著林嘯問。
“沒事,讓他多感受下不同的演技是好事。”王志文淡淡地說“一個角色,可以有一百種演繹方法,人人都有自己的絕活,融會貫通才能稱為大家,閉門造車不是好事。”
“如果他能在已經(jīng)觸摸到另外一個境界的田海蓉手下完整走過一場,那么即便日后他沒有大紅大紫,也絕對是一線之列。”
王翼行點了點頭,對于王志文的演技,他是沒的說,自己甚至什么都不用提,對方都能找出他想要的感覺。
“第240場,準備!”
“可以嗎?”田海榮平靜地問。
“盡管來就是!”林嘯堅定地回答。
所有人目光都投了過來。
“開始!”
“小亮,我不懷疑你對峰哥的忠心。”田海榮再次開口了,林嘯這一次已經(jīng)把精神提到了最高戒備狀態(tài)。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挑釁一般看著田海榮,仗著自己的身高,斜著瞟了下去。
但是,剛一說出來,他立刻舉起了手。
“cut吧。”王翼行嘆了口氣。
剛才,林嘯確實注意力全部集中了,但正是由于這種過度的集中,讓戲“緊”了起來,整個畫面沒有達到“戲中人”的感覺,而是“戲中戲。”
演的痕跡露出來了。
不到十秒鐘的卡,讓片場都泛起了不小的議論聲。
“那小子行不行啊。”攝影組的大胡子劉冰皺著眉頭看著片場,不是他不想相信,而是林嘯的真實年齡讓他很難相信。
“不調(diào)整狀態(tài)再這么拍,只是浪費時間啊。”
“小林,先休息一下,和田姐好好交流下。”王翼行打了個手勢“十分鐘后我們再開拍。”
林嘯咬著嘴唇坐回了位置上,看著片場,任由手里端著的茶杯冒著熱氣。
這次被卡得太快了,快到自己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還是我的路太順了,演了一年半沒被人壓過戲,誰能相信?這是給我自己提的醒,強中自有強中手。”
“但是,要怎么不順走她的勢走,怎么才能在她的勢頭下完整地表達自己?”
一絲焦慮,從心底滋生出來。馬上被他壓了下去,陷入了沉思。
他仿佛呆呆地看著熱茶,連王治文在他旁邊坐下都沒發(fā)覺。
“瓶頸。”
直到這兩個字,把他從沉思中喚醒,他才如夢初醒地看到了面前的人。
正要打招呼,王治文擺了擺手。
“要在短短不到一個月之內(nèi)突破瓶頸,并且如期拍完,你只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林嘯連忙問,現(xiàn)在他是無招可破,只要有辦法,他都愿意去嘗試。
“破而后立。”王治文鄭重地說出四個字“說到這個,我不得不提一下趙寶鋼。”
中國偶像劇之父趙導(dǎo)?林嘯想了一下,就記起,自從95年的東邊日出西邊雨之后,王治文就和趙寶鋼是非常好的朋友。
而在黑冰之中,趙寶鋼也會客串演出,完全是給王治文面子。
“他和你還有點關(guān)系。”王治文看了他一眼“99年,你記得趙導(dǎo)拍過什么片子嗎?”
“永不瞑目?”
王治文點了點頭“和玉觀音一樣,劇本也出自佀海嚴之手。當陸翼是男主的時候,他和你同樣遇到了瓶頸的問題。”
“他的對手,有蘇瑾,尤勇,還有……孫宏雷。”
“這是個和你一樣天才的演員。”說道孫宏雷的時候,王治文感嘆了一句“你和陸翼的相似點真的太多了。除了出道年月,我甚至能在你身上看到他的影子。”
“當初他也是被孫宏雷壓得透不過氣來。就是用的這招。”
“壓,讓對手全力以赴地爆發(fā),直到把自己壓爆為止。然后廢墟中新生的,是一個嶄新的自己!”
林嘯懂了。
這個辦法,必須要有一顆超負荷的心臟。
一旦田海榮全面爆發(fā),那么他將面對的是無休止的卡,以及所有片場中人異樣的目光。
新人,不知情的老人,劇組成員,幾乎都會看白他。
一個不停被卡,影響劇組進度的人,值得他們尊重嗎?
答案是顯然的。
而且,這段時間不僅外界的壓力,自己的心理更是一個因素。
承受這種壓力的同時,還要拼命吸收,重組自己,心理不好的很可能會陷入偏執(zhí)。
王治文的辦法,夠狠,對自己幾乎不留余地。一個正常的藝人,幾乎沒人會選擇這種辦法。
但是,他只考慮了不到十秒,就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會嘗試。”
王治文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一絲微笑,他斟酌了一下才說“據(jù)老趙給我說,當時的陸翼,每天幾乎沒有睡好的時候,十天瘦了好幾斤,搞得劇組要為他的外形重新排檔期。”
“就連吃飯,都看到他吃著吃著就呆住了,下場就睡覺是常事。”
言下之意,如果你調(diào)節(jié)不好你的心理,最好三思而行。
“我想試試。”
林嘯只用四個字回答了他,眼中只有堅定。
王治文看了他半天,才說道“不錯!”
“走過這一步,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他重重地拍了拍林嘯的肩膀“努力!”
說完,他就抽身而去。
林嘯坐在原地,回味著王治文剛才的話。
“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半晌后,他仿佛如釋重負一般地笑道“看來,這次要自己和自己玩一次狠的了啊。”
在他正考慮如何突破自我的時候,王治文已經(jīng)回到了他們的位置上。
“王老師,你可是好久都沒有對新人這么照顧過了啊。”師曉紅笑著說。
“玉不琢不成器啊。”王治文難得地多說了幾句“還珠之后,新血已經(jīng)斷代,年底入世也幾乎敲定了,中央臺天天在播。到時候,外國的片子一股腦涌進來,憑我們幾個老家伙扛起來太困難。”
“那您和他說了什么?”
王治文看了一眼調(diào)整狀態(tài)的林嘯,淡淡地說“沒什么,希望他不要讓我失望。”
他們輕聲討論,片場邊的其他人也在輕聲討論。
“看到?jīng)]有,那可是影帝的直接交流啊……這小子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
“哎……我怎么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
“是啊,要我坐在那里,別說玉觀音,早就一線了……”
十分鐘后,再次開拍。
林嘯走到了田海榮面前,鞠了一躬“田姐,希望等下你不要留手!”
“這是干嘛?”牛睿呆住了。
“還能干嘛?請別人手下留情唄?”旁邊的人不屑“咱們又不是新人,誰看不出來他戲被壓了?”
田海榮靜靜地看了他幾秒,點點頭“你決定了就好。”
“準備!”王翼行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已經(jīng)進入臨戰(zhàn)狀態(tài)的兩人,空氣中幾乎都能看到火花。
他再次用咨詢的目光看了一眼王治文。
王治文點了下頭“相信他,每個年輕人都必須有一個破繭化蝶的過程。”
王翼行咬了咬牙,他沒有太多的時間給林嘯去蛻變,為了整個劇組,不允許有一處拖累的地方!
只能讓他自己來了!
他揮下了手。
“action!”
就在這一瞬間,師曉紅,蔣文麗,石耀奇三人就輕“咦”出了聲。
田海榮的氣勢不同了。
和上一場都不同!
上一場的她,如果是開始還溫柔,那么到現(xiàn)在,她就是離開了王治文飾演的郭曉鵬,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引導(dǎo)!
她要引導(dǎo)這場戲,把林嘯壓到無形。
她的神色,竟然變得如同她最狠戾的那幾集里的神色,柳眉倒豎,杏眼圓瞪,直視著林嘯。
“林,小,亮!”她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然后,用一種極其溫柔的聲音,柔聲問“你做了什么?”
暴風(fēng)雨即將爆發(fā)的一瞬,死死把它捏住,溫柔如刀,誰都能感覺得到捅破這個風(fēng)暴眼之后的狂風(fēng)暴雨。
直面她的林嘯,感覺最深,這才知道,原來第一場,對方竟然留了手的。
“一點的差距,竟然大到這種地步。”
“田姐對這個角色把握居然到了這種地步?!”主要演員席上的都紛紛驚嘆。
“她可是‘四鳳’啊。”王治文也微微怔了一下“從出生就開始演的藝人。”
“我給出的選擇題,會不會太難了一點?”他第一次這樣想,但立刻就搖頭“置之死地而后生,敢踏出這一步,必定有大毅力。”
“別讓我失望啊……新生代,缺少一個領(lǐng)頭羊……”
交叉在胸前的手,已經(jīng)不知不覺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