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過了三日,才抵達聖臨城南邊的一座廢城。
“沒想到四百年過去,光明城已經成了這個樣子。”南朝陽站在破敗廢墟的城牆上,很有感慨地開口。
南瑾月跟在身後,“父君一定知道光明城最繁榮的時候吧,可惜阿月來到蒼堯之時,蒼堯與鬼族已戰(zhàn)亂多時,光明城這麼重要的位置,自然被雙方爭奪得更厲害。我從鬼境出來時光明城滿城的殺戮,在那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麼好的地方成爲廢城真是可惜,作爲鬼族進入蒼堯的第一座城池,最是適合當做經商之地。如果我出生在那個時候……”各種算計的語氣自然來自夏侯彥。
“如果你出生在那個時候你早就死了好麼!”慕凌波扶額。
夏侯彥訕笑,搖著摺扇在城頭吹風,“不過沒關係,以後還是有得賺。”
一雙狐貍眼已經開始各種打量,顯然鬼族若與蒼堯重新往來,他第一個要佔據這裡。
“這裡,是我兒子的地盤!”耳邊冷不丁又冒出慕凌波的聲音,“而且別忘了,你不是所有的聲音都拿來給我交換進入鬼境的名額嗎?你還有本錢啊?”
夏侯彥此刻耷拉著耳朵的狐貍,滿腹心事踱步遠去,“讓我靜一靜。”
這一次跟隨慕凌波來鬼境的自然有羅剎的幾人——南朝陽父女與妙問夫人,一心想去鬼境卻始終不說明原因的夏侯彥,大部分時間沉睡在儲物靈珠內的龍一條,以及小麒麟兩隻。自然還有萬般勸阻不聽,一定要親自跟來,並且贈送儲物靈珠的墨九翎。
當初綏城剛剛現(xiàn)身用來利誘慕凌波的儲物靈珠,現(xiàn)在已經成爲銀海冰龍滿意的臥室。
至於身在綏城,與破軍,千年貉一道的小寶尚未得到這次消息,因爲鬼境對他們來說始終是個謎,誰也不知道鬼境的另一邊到底是什麼。她身爲母親,必須將兒子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說起來,總覺得好久沒見到小寶了。”慕凌波望著城頭的遠處,遠離蒼堯邊際的方向,朦朧的灰霧之中,隱約能看到成片的草澤。
“小寶……”墨九翎想到了兒子,展眉一笑,“最近確實很乖。”
在聖臨城的幾天,他沒有鬧出一點麻煩與危險,哪怕慕凌波說他是個愛惹禍的孩子。
慕凌波則感到強烈的不安,甚至幾度她希望慕小寶能夠像他一貫的突然出現(xiàn)表示對丟下他這個兒子的不滿,這樣至少可以讓她發(fā)現(xiàn)小寶然後將他趕回去。
“我早說了你不應該跟我來。”慕凌波最終只能有些怨念看向墨九翎,“芳菲身在神殿還未恢復,雍息雖被老大用幻陣困住,可是老大早前就因爲爲我解毒耗費了很多力量,即便後來閉關過時間也很短,現(xiàn)在接連損耗,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樣了。小寶這個惹禍精更是需要人看住的,他知道我們在聖臨城,只隔著山,也許還算安分,但一旦知道我們去往鬼境……”
墨九翎抿脣一笑,立刻化掉她的煩惱,“即便赤帝損耗太多,我想玄夜最近也能恢復。我說過,他一定會保護芳菲的安全。至於小寶是個惹禍精這件事……也許他在綏城玩得挺開心呢?雍息召集高手差不多陸續(xù)到了綏城,但不論是東靖或者是宇文夏尋等人,輪起黑人不眨眼,都比不上小寶。而且有破軍在,沒有玄霜龍骨槍,沒人能夠從破軍手下傷他。所以我最擔心反而是你,萬一發(fā)現(xiàn)鬼境是個好地方,又找到你爹孃,再往壞處想你爹孃若是早就給你定了什麼親事……”
慕凌波尋思著,眼角一揚,“這等好爹孃,一定要好好孝順。”
“休息差不多了,我們從哪條路去?”夏侯彥的聲音突然冒出來,看似無意打斷。
這次去鬼境行蹤保密,不便帶上太多人,經過提醒,尤其不能帶蒼堯人。萬一被鬼族發(fā)現(xiàn),被仇視蒼堯的鬼族圍攻事小,鬼境之門打開的事情就暴露了。所以加上一個夏侯彥已經到隊伍對蒼堯人容忍的極限,而他偏是個對此最心急的。
慕凌波瞥他一眼,“急什麼,太陽都還沒落山。”
“一定要晚上才行動?”
“你想自己先過去也可以,我們在草澤的另一頭碰面。至於你能不能在時間之前趕到……”慕凌波更加狡詐的笑容,“你沒出現(xiàn)也不算我不帶上你了,對吧!”
夏侯彥淡定回答,“其實晚上風景挺好,而且我不是一個孤僻的人,不用單獨行動。”
扭頭便低聲嘆氣道,“真搞不懂紫帝爲什麼要留下他弟弟,孤身跟狼羣一起真是寂寞。”
太陽西下,漸暗的光線照耀著殘缺的城牆,破敗的石堡,那些落下的影子都是蕭瑟與孤寂的。
在城牆的一頭,出現(xiàn)了巨大的龍影。銀海冰龍從上空落下,脊背卻比城牆還要略高。
“前方的草澤便是曾經鬼境與蒼堯的邊境了,這次我們直接乘龍而過飛往草澤的邊緣,到日落之時準備打開封印。”慕凌波站在城頭。
龍在空中翱翔,很快便越過了這綿延數(shù)百里的草澤。
草澤的盡頭只是一塊類似島嶼的平地,在四周高聳如樹的草海之中,這裡反倒看似是一塊凹地。
只是仔細看方纔能發(fā)覺,前方的草海有些異常,與身後並不一樣。
“這裡就是去往鬼境的地方?”夏侯彥納悶道,“門呢?該不會是上了雍息的當吧。”
南朝陽擺出一貫自命不凡,“他能騙誰也騙不了我,鬼境之門的位置,沒人會比我更清楚。鬼境之門只是一種說法,並不是真正的門,而是需要靈力開啓的法術。前方是障眼法,只是我們身後草海的鏡像。等到破除封印,會出現(xiàn)入口。”
慕凌波尋思道,“看來這裡和先前舒未央用來回到鬼境的破空術並不一樣。”
提起那姐妹,南朝陽更是滿臉怒容,“待我回到羅剎,定要殺了此人爲阿月報仇。”
“父君不必動怒,至少阿月還安然無恙。”南瑾月微笑道。
夏侯彥在一旁沉默,南朝陽不知怎麼注意到了角落的他,一把拎出來,“小子,聽說你也被她們欺騙了很久,這次前輩替你一道報仇。”
一向長袖善舞的夏侯彥這時只是毫無表情的一笑。
慕凌波心知這是夏侯彥的一根刺,“舒未央被紅蓮血玉所傷,靠自己是沒法恢復的,如果你們的左使大人不肯花大力氣,她應該兇多吉少。”
墨九翎脣邊泛著冷魅的笑,“當初雖是放她逃走了,但是她能否活著回到羅剎都成問題。舒氏姐妹只不過是刀,要報仇,找的應該是拿刀的手。”
南朝陽自然又是一番痛罵,最後道,“總之,傷害我阿月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墨九翎拿出那枚紅蓮血玉,凝視了片刻道,“這曾引無數(shù)人爭奪的上古魔玉,今日便要徹底告別人世間了。”
“要毀紅蓮血玉?”
慕凌波點頭道,“不錯。按照雍息的說法,鬼境之門的結界動用的便是紅蓮血玉的力量。這是一道封死的結界,一旦打破便再沒有重新封印的可能。紅蓮血玉的力量轉移了大部分在鬼境之門上,本體毀掉,鬼境之門的力量便消亡了。其實舒未央也算走運,如果不是因爲這樣,紅蓮血玉的力量讓她死上數(shù)千次都不止。”
妙問夫人望著那上古魔玉,“這竟不是紅蓮血玉的碎片?我原以爲這力量不過是紅蓮血玉的碎片,原來這是真正的紅蓮血玉。難怪蒼堯能對這封印如此有信心,想要打破封印,首先便要去紅蓮水獄之中取得魔玉。而紅蓮水獄,幾乎是無人能破。”
“如果雍息是騙人的,那毀掉紅蓮血玉不就等同於毀掉了最後一個打開鬼境之門的機會?”夏侯彥託著下巴想道。
“這個我自然考慮過,但是他在這一點上沒有騙我的必要。因爲這個秘密,神宗也知道。對雍息來說,他最依仗其實不是打開鬼境之門的方法,而是墨芳菲的命與聖君的消息。如果徹底毀掉進入鬼境的可能,他知道不會有人會再相信他的話,他最後的下場只會是死路一條。”
墨九翎將紅蓮血玉擲向空中,一股強大的力量立刻讓那枚薄透璀璨的玉石凝固在空中,而玉石的周圍繚繞著血紅色的霧光。
而下一刻,紅蓮血玉的上空陡然出現(xiàn)一道血紅色的光芒屏障,無數(shù)紋路在空中流淌著,全都是朝著中央紅蓮血玉的方向在聚合。
墨九翎長袖如電,擡手便是飛閃而去的黑色劍芒,直擊紅蓮血玉本體。
“鏗——”長鳴聲不斷,而上空紅色光屏的紋路彷彿受到了干擾,極快的速度擴散開。如同無數(shù)條閃電同時朝著遠處一波又一波延伸並回轉,地面都開始持續(xù)的震動。
夕陽之下,一聲脆響,魔玉在空中碎裂,徑直跌落到地面,成爲沒有靈力的透明碎片。
上空的紋路還在瘋狂,但是飛向遠方的電光已經逐漸湮滅,再也沒有回來。
那些紋路便是紅蓮血玉的力量,正在朝著四面八方消散。
等到完全平靜下來的時候,夕陽已經落盡,只有天邊綿延不斷的晚霞,與如洗的天空相映相輝。
“封印打開了。”南朝陽仰頭望著上空,徐徐低語,“終於可以回到鬼境。”
“還剩下鬼境封印,據說是夜叉與羅剎合力而封的。”慕凌波道。
南朝陽只是看著前方那個被打開的淡淡光影,“你們留在此地稍等,免得力量波及太大,我很快回來。”
話音一落,他已經利落的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他一人就能打開鬼境兩族合作的封印?”慕凌波摸著下巴充滿了懷疑。
南瑾月並不擔心,笑道,“父君這段時間已經恢復了許多,而且一直在儲蓄實力。即便是兩族的合作,我相信也難不倒他。從小我就知道,只要有父君在,便是天塌下來他都會有辦法。”
妙問解釋道,“夜帝大人的力量當年在鬼境是僅次聖君大人,而夜叉的鬼將大人又已經亡故,因而才需要兩族合作。但實際上,他們距離夜帝大人都差得很遠。他們想必是以古法封印,那麼只有夜帝大人才知道解封的方法。”
慕凌波沒再質疑,但是看著妙問看向鬼境之門略微憂心的神色也知道,在紅蓮水獄關過四百年的南朝陽,經過這短短恢復怕是早以不是從前。不過只有他才知道解封的方法,也並沒有其他的辦法。
沒過多久,前方那個淡淡的光影逐漸清晰了起來。
“父君成功了!”南瑾月臉上滿是喜悅,立刻進入了鬼境之門。
慕凌波將一邊冷眼看人類的銀海冰龍收入儲物靈珠,與其他人一起進入,立刻便從這島面上消失。
片刻之後,空中一隻威風凜凜的麒麟騰飛而來,背上還有個小小的身影東張西望。
破軍落地帶起一片沙塵,“主人,我們就是來這裡嗎?”
慕小寶抱著招財輕巧的從破軍背上跳下來,笑瞇瞇點頭說,“一定就是了,對吧招財!”
千年貉滴溜溜的眼睛也閃爍著狡黠的光,“就是這裡,而且他們誰也沒發(fā)現(xiàn)我。”
“招財真是多虧你跟蹤技能高超,不然還真是很難避開孃親耳目跟蹤她到這裡呢。真是好久沒見到大寶和寶爺了,這個地方看起來這麼神秘,當然不能不帶小寶!不對!!”
慕小寶在進入鬼境之門之前,一臉正色說,“小寶這麼孝順的孩子,怎麼會是因爲神秘因爲好奇呢,當然是因爲小寶關心爹孃啦!真是爲他們操碎了心呢!”
邊說邊帶著破軍和招財走進去,圓圓的大眼睛滿是興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