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雖然下得很大,可張弛擔(dān)心的雪潮并未到來,按照黃啟泰的說法,雪潮的發(fā)生通常伴隨著血月凌空,他在幽冥墟走南闖北都沒有親自經(jīng)歷一次雪潮,當(dāng)然他也不想經(jīng)歷。
大如鵝毛的漫天飛雪遮住了他們的視線,黃啟泰提出他們未必要急于趕路,畢竟這場暴風(fēng)雪有逐漸加大的趨勢,而且距離交貨日期還有幾天,沒必要頂著風(fēng)雪趕路。
黃啟泰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自然得到了張弛的認(rèn)同,可張弛并沒有想到這個提議會遭到領(lǐng)隊黃逐浪的激烈反對。
黃逐浪道:“張公子,并非是我們不同意您的意見,只是這場風(fēng)雪不知要持續(xù)多久,距離水晶城已經(jīng)不遠了,我和兄弟們都商量過,今天無論多辛苦都要一鼓作氣抵達水晶城,等到了城內(nèi)我們再好好休息,完成了任務(wù)也能安心您說是不是?”
黃啟泰道:“可這么大的風(fēng)雪,商隊又是頂風(fēng)而行,雖然距離不遠,可耗費的時間要比平時增加一倍左右,更不用說途中可能遭遇的風(fēng)險。”
“那又怎樣,今天無論如何我們都要趕到水晶城的。”可能是終點在望,黃逐浪說話也變得硬氣了許多。
張弛心中有些不悅,這個黃逐浪居然如此頑固,在凌霄山脈的時候,他就堅持強闖山口,這一路如果不是自己和曹誠光沿途保護,就憑著他們這個商團根本沒機會來到水晶城,現(xiàn)在看到勝利在望,連自己的意見都不聽了。
黃飛雪道:“公子也是為了商隊著想,你們怎么可以如此固執(zhí)呢?”
黃逐浪右拳抵住胸口向張弛躬身行禮道:“張公子,我等并無頂撞您的意思,只是我們實在耽擱不起啊。”他對張弛還算是保留著幾分敬意,畢竟這一路上張弛救了他們許多次。
張弛暗忖,什么叫耽擱不起?明明時間充裕,這個黃逐浪有古怪,張弛故意道:“你不必向我道歉,我也不是你們商隊的人,只是因為答應(yīng)了我義姐,所以才護送你們前往水晶城,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既然你一意孤行,那么咱們還是就此別過。”他倒要看看沒有自己的保護,黃逐浪這群人是否還敢固執(zhí)己見,選擇離去。
黃逐浪道:“多謝張公子一路護送,這里距離水晶城已經(jīng)不遠,就不再麻煩您了。”
張大仙人真是服了這廝,抹得開這張臉面,反正水晶城近在咫尺,認(rèn)為憑著他們自己的能力絕無問題了,張弛這幾人自然就變得可有可無。
黃啟泰一旁聽著,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張弛點了點頭,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沒必要花費精力幫忙,他示意閃電停下。
曹誠光原本在隊伍前方,聽說張弛和商隊發(fā)生了分歧,趕緊過來看看什么情況,搞清楚原因,忍不住罵道:“瑪?shù)拢@特么分明就是鳥盡弓藏啊。”
張弛笑了笑讓曹誠光不用多說,幾人看著商隊繼續(xù)前進,很快就消失在風(fēng)雪中。
曹誠光罵道:“草他大爺?shù)模献右辉缇涂茨莻€黃逐浪不順眼,不是咱們保護他,這孫子早就死在半道上了。”
張弛道:“可能人家的確有難言之隱。”他翻身從閃電背上下來。
曹誠光道:“怎么?你不去水晶城了?”掩飾不住心中的失望,本來準(zhǔn)備到水晶城內(nèi)好好瀟灑一下的。
張弛道:“水晶城就是一片廢墟,即便重建也不可能是什么繁華之地,你想的那種好事根本沒有。”
曹誠光朝黃飛雪看了一眼,抱怨道:“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張弛道:“我也沒說不去,不過這么大的風(fēng)雪,咱們繼續(xù)往前走也沒什么意思。”
黃飛雪走過來道:“公子,咱們當(dāng)真不管他們了?”
張弛笑道:“不是咱們不管他們,是人家不愿意跟咱們同行。”他準(zhǔn)備原地休息,讓黃飛雪安排金雕尾隨商隊,做事就得有頭有尾,雖然他也對黃逐浪那群人不爽,可畢竟答應(yīng)了黃飛虹,總不能半途而廢,當(dāng)然聽黃啟泰說,這里臨近水晶城除了風(fēng)雪之外,通常并無盜賊出沒。
幾人在避風(fēng)處扎好營帳,果然如黃啟泰所說,風(fēng)雪越來越大了。
曹誠光仍然有氣,罵道:“那黃逐浪算什么東西?以為用不上咱們了?怎么不來場雪崩將他們都給埋了。”
張弛讓老曹口下留德,幾人進入營帳躲避風(fēng)雪,約莫過了兩個多小時,金雕回來了,黃飛雪和它交流之后驚呼道:“公子,不好了,商隊遇到麻煩了。”
張弛聞言一驚,商隊才剛剛離開,居然就遇到了麻煩。
曹誠光嗤之以鼻道:“管他們作甚?是他們自己要走,是死是活他們自己承擔(dān)。”
張弛道:“走吧,追上去看看,希望還趕得及。”
幾人騎著疾風(fēng)之狼在金雕的引領(lǐng)下向出事的地方趕去,頂著迎面撲來的暴風(fēng)雪,曹誠光氣得不住亂罵,可一張嘴就有冷風(fēng)灌進來,很快他就懶得說話了。
半個小時后,他們趕到了出事的地方,卻見雪野之上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尸體。三頭鷲正在不遠處啄食著被撕裂成兩段的駿馬,宗九鵬坐在馬車上抽著旱煙。
張弛怒道:“宗先生什么意思?”
宗九鵬吐了一口濃重的煙霧道:“你別問我,我也剛來,這里的事情和我無關(guān)。”
張弛幾人分開來檢查了一下,十二輛馬車丟失了九輛,剩下的三輛也都損毀嚴(yán)重。
張弛在一輛歪倒的馬車下方找到了氣息奄奄的黃逐浪,黃逐浪看到張弛,充滿慚愧道:“對不起……張公子……我錯了……”
張弛可不是聽他道歉的,抓住黃逐浪的肩膀道:“什么人干的?”
黃逐浪道:“馬車?yán)铩锩嬗腥恕腥恕痹捨凑f完已經(jīng)氣絕身亡。
張弛有些奇怪,沒搞清他這句話的意思,什么叫馬車?yán)镉腥耍磕抗廪D(zhuǎn)向宗九鵬,宗九鵬道:“我在水晶城門外等你,看你始終不來,所以才過來尋找,中途看到這邊出了事情,什么人殺了他們我也不知道。”
曹誠光道:“就知道你不會承認(rèn)。”
宗九鵬桀桀笑道:“我宗九鵬行事頂天立地,如果是我做得,我又怎會不承認(rèn)?而且區(qū)區(qū)一個商隊我殺他們做什么?又沒人給我錢。”
黃飛雪此時來到一輛歪到的馬車旁,馬車旁散落了一地的金屬容器,容器中裝著得應(yīng)該是商隊此行押運的重點——黑血素。
張弛提醒她道:“飛雪,離那些東西遠一些。”
此時其中一個金屬容器發(fā)出了一聲悶響,卻是瓶塞因為承受不住內(nèi)部的壓力而彈射開來,黑色的血霧從瓶口彌散開來。
蓬!蓬!蓬!蓬!
瓶塞接二連三地彈射出來,黑血素籠罩住了黃飛雪的身體。
張弛看到情況不妙,趕緊向黃飛雪跑去,宗九鵬喉頭發(fā)出一聲呼喝,距離黃飛雪最近的三頭鷲展開雙翅,用力扇動,是宗九鵬向它發(fā)號施令,振翅將黑血素從黃飛雪的身邊扇走。
然而奇異的一幕發(fā)生了,三頭鷲振翅產(chǎn)生的強風(fēng)雖然將黑血素形成的血霧扇得改變了形狀,可是并未四散消失,而是馬上又被一股無形的吸力所牽引,向黃飛雪的身體聚集。
黃飛雪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尖叫,她的身體于雪地之上冉冉升起,數(shù)十道黑血素形成的煙霧如同繩索一樣纏繞住了她的身體,而且正在被她迅速吸收。
宗九鵬大吼道:“快帶她離開那里……”
黃飛雪忽然睜開了雙目,一雙美眸因為籠罩了兩團黑色的煙霧而顯得格外恐怖。
張弛即將來到她的面前,黃飛雪的身軀倏然飛升而起,一條黑色的條索纏繞住了三頭鷲的脖子,三頭鷲發(fā)出一聲慘叫。再看時黃飛雪已經(jīng)踏在三頭鷲的背上,三頭鷲振翅向高空中飛去。
張弛撲了個空,只差一點點沒能抓住黃飛雪。
宗九鵬發(fā)出陣陣古怪的嚎叫,試圖阻止三頭鷲飛走,可是三頭鷲壓根不聽他的召喚,依然帶著黃飛雪越飛越高。
宗九鵬還從未遇到過這樣古怪的情況,三頭鷲是他一手從小訓(xùn)練出來的,居然不聽他的召喚,被黃飛雪所操縱,雖然黃飛雪也是百語族,可她馭獸的能力只是處于初級階段,怎么可能駕馭三頭鷲這樣的兇禽,宗九鵬就算再覺得不可思議,可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只能眼睜睜看著三頭鷲飛遠。
張弛也沒能攔下黃飛雪,望著宗九鵬道:“宗先生,你趕緊將鳥兒叫回來。”
宗九鵬沒好氣道:“它若是聽我的話就不會飛遠。”
曹誠光一旁道:“它是你的鳥怎么會不聽你的使喚?一定是你使詐,讓三頭鷲抓走了黃姑娘。”
宗九鵬懶得向曹誠光解釋,目光追逐著那只三頭鷲,看到一點金光尾隨著三頭鷲飛遠,心中一動,那金光應(yīng)當(dāng)是黃飛雪的金雕,他低聲道:“看方向應(yīng)該是朝水晶城去了。”
張弛躬身撿起剛才揮發(fā)出黑血素的鋼瓶,里面已經(jīng)空空如也,想起剛才的情景實在是有些奇怪,鋼瓶因為承受不住里面的壓力瓶塞彈開倒也不足為奇,奇怪的是,黃飛雪竟然能夠吸收黑血素,她是黑月氏和百語族的混血,可這并不代表著她擁有吸收黑血素的能力。
宗九鵬道:“你答應(yīng)我的事情……”
張弛點了點頭。
宗九鵬道:“什么意思?”
張弛道:“沒錯,她身上的紋身和你給我那張一模一樣。”
宗九鵬勃然大怒:“你怎么不早說?”
張弛道:“現(xiàn)在說也不晚。”
宗九鵬氣得指著張弛的鼻子道:“我都沒來得及和她相認(rèn),你這小子真是害人不淺。”氣得來回走了兩步,又道:“你看仔細(xì)了?”
張弛點了點頭,看得仔仔細(xì)細(xì)清清楚楚。
宗九鵬道:“是在這里?”指著他自己的屁股。
張弛又點了點頭,宗九鵬懊惱無比,眉頭緊鎖,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好,要盡快找到她。”
張弛道:“你怎么知道她去了哪里?”
宗九鵬道:“黑血素在哪里,她就去哪里,我終于知道那女人為何要讓我抓飛雪。”
張弛才知道委托宗九鵬辦事的人是個女人。
此時空中一頭青雕飛來,原來是宗九鵬召喚它過來供自己騎乘,這頭青雕體型甚巨,比起剛才飛走的三頭鷲好像還要大一些。
宗九鵬爬上青雕的背脊,青雕帶著他飛起,宗九鵬道:“張老弟,你在附近找找,五個小時后,咱們還是在水晶城西門會面。”
宗九鵬走后,曹誠光有些好奇地湊了過來,一臉壞笑道:“黃飛雪屁股上有紋身?”
張弛瞪了他一眼。
曹誠光吐了吐舌頭道:“你們年輕人真會玩。”
張弛懶得跟這個老流氓搭腔,讓閃電安排疾風(fēng)之狼在周圍尋找飛雪的下落,雖然他們?nèi)縿訂T,可仍然一無所獲。想起和宗九鵬的約定,于是去了水晶城。
張弛心情也受到了一些影響,雖然他對黃逐浪的行為不爽,可畢竟一路跟隨商隊來到了這里,眼看就到水晶城卻出了這樣的事情,如果他當(dāng)時阻止了黃逐浪,也許就不會出現(xiàn)這場慘劇。決定不隨同商隊前行的是他,等于他間接害死了那么多人。
黃啟泰看出張弛心情不好,低聲道:“東家,這一帶過去沒有劫匪出沒。”
張弛道:“可還是有人襲擊了商隊。”
曹誠光道:“你記不記得黃逐浪臨死前說了一句話。”
經(jīng)他提醒張弛方才回憶了一下,的確,黃逐浪臨死前說了一句——馬車?yán)镉腥恕?
這不是廢話嗎,每輛馬車上都有車夫,可仔細(xì)一琢磨,黃逐浪應(yīng)該不會如此無聊,在臨死前還說這種話。
曹誠光道:“他的意思會不會是馬車?yán)镉腥艘u擊了他們?”
張?zhí)幠抗庖涣粒苷\光分析得很有道理。這個藏身在馬車內(nèi)的人究竟是誰?他是中途混到了車上還是一直從風(fēng)暴城跟到了這里?如果他一早就上了馬車,難道他才是這次押運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