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沒有想到“老爹”身上的這些人臉竟然還能夠自主離體來攻擊我。
其實若要論起來,這些人臉對我的傷害並不大,對付起來也容易,我手中的虎爪勾子只要離這些人臉近一些,它們即刻就會變成一塊皴皮掉落下去,就像是人身上掉落的死皮一樣。然而,它們實在是太多了,幾乎是源源不斷地向著我身上貼來,趕走一批,立即就有更多的上來補缺,前赴後繼、悍不畏死!
我一邊口唸千言決,以桃木劍劈砍在“老爹”的身上,一邊還要拿虎爪勾子對付這些煩人的人臉,千言決沒有唸到一半,我已經覺得心力交瘁。到得後來,我滿眼都是那些密密麻麻的人臉,滿腦子都是那些人臉發(fā)出的嘶吼之聲,腦子裡昏昏沉沉的,我的一切動作都變成了簡單而機械的重複動作,有好幾次,除些被“老爹”巨大的腳掌踩成肉泥。
但儘管如此,我還是強自堅持著,“鳴鳳在竹,白駒食場,化被草木,賴及萬方……”
“嘭”的一聲,我被“老爹”的腳趾踢中,倒飛出去數(shù)步,喉嚨裡頓時一甜。但我依舊強忍著,一邊繼續(xù)念著千言決,一邊吃力地起身,再度欺到老爹的身前。
在念千言決的同時,必須以桃木劍劈砍在“老爹”身上作爲配合,這叫“化決”,可用符、可用劍、也可用其它的法器,但無論是什麼,都必須將千言決的教化之力化入所要教化的邪祟身上。因此儘管危險重重,我必須緊緊地貼在老爹的周身。
“兩疏見機,解組誰逼,索居閒處,沉默寂寥……”
千言決已念至大半,我頭腦中的意識也漸漸迷濛,原來一息一句,如今得喘息數(shù)次才能唸完一句。可是“老爹”卻愈發(fā)的強大了!也許是被我和丟爺、小蛇纏鬥的煩了,老爹突然頓足捶胸,仰首對著天空嘶吼了起來,雖然聲音還是他的,但聲音裡那些兇厲、怨恨的情緒卻已經完全無誤地表明:他已經變成了被魑驅策的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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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的嘶吼聲過去,他的身子陡然之間就坍塌了下來,那些組成他身體的人臉在一張張從他的身上駁落下來,如同一片片稠密的雪片一樣,呼吸之間就向著我和丟爺、小蛇襲捲過來。
我知道,魑終於忍不住了。情勢雖然緊急萬分,但是我的心裡卻暗自高興——千言決有效!魑突然解散了“老爹”的身體,正好說明它害怕了,害怕我將千言決唸完,淨化了老爹魂魄中的怨氣,那樣,它在短時間之內就不再能夠控制老爹的魂魄了。
這也是我苦苦等待的時機。
“老爹”的身體瞬間坍塌,原本巨大的身軀眨眼之間就只剩下了腦袋還是老爹的模樣,我知道那必是老爹本來的魂魄所在,當下瞅準了他的位置,不管那些附在我身上,如同螞蟻一樣正在瘋狂啃噬我皮肉的人臉,當先掠出幾步,同時從黃布褡褳裡掏出一摞道符,對準了老爹的頭顱打了出去。同時口中大喝:“謂語助者,焉哉乎也。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我所念的最後兩句,正是千言決的結尾,而之前打出的那一摞道符,則是我事先寫好的整篇千言符。
這就是我的底牌。
上一次魑控制了任秋怡的魂魄,我與之激戰(zhàn)時完全找不到任秋怡本來的魂魄藏身在何處,因此我在準備如何從魑手中救出老爹魂魄的時候,便率先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我才先口唸千言決,以緩慢的教化之力,讓魑察覺到危機,它必然會選擇將老爹的魂魄在未被完全教化之前收走。而我等待的,就是找出老爹魂魄藏身之處,以千言符將所有教化之力瞬間打出!
我所畫的千言符一共一百二十五張,八字一句,一句一章。當我將之打出,請道尊言呼出的瞬間,那些黃色的符紙頃刻間便出金光大盛,將老爹的頭顱完全籠罩其中,如同結了一個光繭一樣。
與此同時,千言符上大放的金光也同時照在了周邊的那些猙獰不已的人臉之上,整個黃草壩頓時哀鴻遍野,嚎聲四起,一聲聲淒厲的嘶吼響徹天地。我看不到老爹的頭顱有什麼變化,但是貼在我和丟爺、小蛇身上的那些有人臉上,同時升起了一縷縷黑煙,散發(fā)著膠皮被火燒過的那種惡臭直衝天際。但是人臉本身卻並未損壞,而是變成了皮屑紛紛揚揚地落到了地上。
我的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地方了,鮮血早已把自己染了通透,當把千言符打出去的那一瞬間,我覺得渾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一樣。丟爺和小蛇也沒好到哪裡去,丟爺渾身的黑毛已經變成了一張貼在身上的血氈,而小蛇身上的蛇鱗脫落的斑斑駁駁,看上去千瘡百孔。
我踉踉蹌蹌地來到了它倆的身邊,我們仨都是相互看了一眼,卻都不曾說話,一人一貓一蛇站成了鼎立之勢,各自面向一邊,隨時戒備著——直到此時,魑還沒有顯身,拿這無數(shù)冤鬼魂魄佈陣的那個神秘術士也沒有出現(xiàn),它們纔是我們真正的敵人。
我們仨人以鼎立之勢站定,之後便慢慢地向著包裹了老爹魂魄的那處金色的光繭處移動。在我的黃布褡褳裡,有我事先準備好的養(yǎng)靈罐。那是我第一次出去尋找老爹魂魄的時候就已經備好了的,我想把他收入到養(yǎng)靈罐裡,不讓他忍受飄泊無依的孤獨與痛苦。
千言符在燃燒,那金色的光繭也在逐漸的縮小著,我們且行且警惕著,周遭不斷地有那些被淨化了的人臉飄飄揚揚地落下,它們不再嘶吼,面目也不再猙獰,那是它們魂魄之中的怨氣被淨化之後的結果。這些人臉落到地上,又再度飄起,紛紛揚揚的、密密麻麻地圍在我們的周身四側。
看著這些,我頭皮有些發(fā)麻,但卻不擔心它們會再度反過來傷害我們。一來是因爲它們都是殘魂,能力有限;二來,我能覺出它們對我的善意,也許千言決的淨化,也讓它們心存感激.吧。
包裹老爹頭顱的那個金色光繭終於暗了下去,這個時候,我和丟爺、小蛇早已將他圍攏在了中心。我親眼所見,那金色光繭暗去的同時,一團散發(fā)著柔和光芒的小光團便出現(xiàn)在了當?shù)亍?
我以爲,那一團柔和的光團便是老爹的魂魄,卻沒有想到,我又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