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二郎沒有多長時間懊惱他的小家子氣,他跟夫人承諾的江南之旅危機了。
大比之后,圣人親自取賢納世,前三甲一定,京城盛況空前,聽說還有個別的大人府上,早就準備好了榜下捉胥。可見當今的朝廷對于科舉取士的重視。
寒門學子們看到如此盛況,一時間都是豪情壯志,焉知下一屆眾人矚目的就不是自己呢。各個都摩拳擦掌,等待三年以后,一舉成名天下知。
華晴芳倒是對這個頗為上心,雖然華府沒有應(yīng)屆的進士出來,可林福春真的有本事,小小年紀,也要進官場了,妥妥的小進士老爺。
在芳姐來說,名次不重要。只要摘到果子,就是收成。比自己考中了進士都高興。
華府二房都跟著熱鬧了好幾天。有了上次的教訓(xùn),芳姐好歹還算是知道避嫌。沒讓池家二郎醋桶打翻。
當然了這些對池二郎的影響不大,關(guān)鍵是這些進士極地的新科官老爺們都要領(lǐng)差事了。池二郎的外任文書,論說,就是該跟著他們這些進士一起下放的。
在眾人熱鬧的時候,池家二郎覺出來不對了,板上釘釘子的事情,怎么也該最早拿到文書,如今好了,遲遲不來,有變動呀。
池二郎能活動自己的官職,自然在吏部就有人脈。池二郎打聽出來的結(jié)果就是,上面把準備好的文書又給壓下來了。
池二郎發(fā)愁死了,晚上的時候睡覺都變得不踏實了。說不得自己什么時候把圣人給著惱了。這可是分分鐘掉腦袋的事情,池二郎思前想后也想到自己做過什么事情是讓圣人忌諱的。
華晴芳:“二郎,多大點事,若是你放心不下。回頭詢問圣人一下不就得了嗎。”
池二郎被自家夫人的話給噎的更睡不著了:“那是圣人,能隨便跟這位搭上話的,如今在京城都是能橫著走的。”
好吧,自己說的確實隨意一些。華晴芳檢討自己一番后,接著勸人:“既然如此,多想也無用,好壞咱們撐著就是。莫要多想了。”二郎老實做事。就是圣人著惱也要有個由頭的。夫君實在不必太過憂慮。
池二郎嘆氣,坐起身來:“哪里那么容易,說不想就不想”你當我是豬呀。最后這個沒說出來,不過芳姐也能領(lǐng)會這未盡之意。
跟著坐起身,下地給池二郎端了茶水過來,男人煩惱的時候。女人總是要賢惠些的,跟著勸說到:“想不想。不是都一樣嗎。說定的去南邊,那邊的差事有人接手了嗎。”
池二郎搖頭:“沒有,還是空缺呢,所以一時間想不明白。圣人到底是個什么章程。”
華晴芳:‘這樣好說呀,上朝的時候讓人打探一下不就成了嗎’
池邵德幽幽的看向夫人,能上朝的大臣。都是三品以上的,怎么聽夫人這話。跟拎起自己兒子一樣簡單呀。能說自家夫人無知嗎。
華晴芳摸摸自己的臉蛋,確實不太大,不過自家有人呀:“哎呦,問一問怎么了。總不能這空缺上總沒有官老爺不是。那是對百姓不負責任。那是對咱們大梁朝不負責任”
說的挺大氣的,不過怎么聽怎么假。
池二郎放下手中的茶盞,然后扭頭:“睡吧。”跟個婦人自己著急上火都是多余。這種問題就該他一個爺們自己扛著嗎。
華晴芳對這事上心了。也沒有池二郎那么消極,她家祖父還是尚書老爺呢,而且是六部尚書,可不就是讓家人這個時候用一用的嗎,問問怎么了。
第二天一早,就進廚房指揮廚娘做了松軟可口,適應(yīng)老年人吃的小點心好幾道。
然后看看時辰,估摸著華老尚書該下朝了,才包裹款款的回了娘家。
對于華老尚書來說,看到自家嫁出去的四孫女,那真是有著不太好的感覺,牽動嘴角半天都沒有說出來一句話。這倒霉孩子,沒事一般不過來看自己。
華晴芳今日有求于人,喜氣盈盈的過來參拜自家老祖父。堅決不能讓氣氛太過冷清:“芳姐見過祖父。祖父近來可好。”
華老尚書不給面子:“不太好,年歲大了,就怕攤上事。”這話還怎么接呀,這老尚書不會嘮嗑呀。
華晴芳張嘴好半天都不知道怎么接了:“咳咳,祖父說笑了,您如今的年歲可是咱們大梁朝的寶貝呢,誰敢說您年歲大,孫女往他們家府上潑狗血去。”
華老尚書噗嗤把嘴巴里面的茶水就給噴了,就說這是個倒霉孩子吧,說的什么話呀,四六不著天:“放肆,這等潑婦作風哪里還有我華府的風范。”
嘿嘿一笑,就不信這樣你還不搭話,這不就有了個好的開頭嗎,華晴芳幽幽的坐過去一些,還拿出來手帕給華老尚書擦擦被茶水弄臟的胡子。
華老尚書對自家孫女這番作為那是毛骨悚然呀。這丫頭的好可不能隨便接,沒看到老二如今什么樣子嗎,天大的功勞都被這丫頭給敗了:“遠著點,老夫自己還能動呢。”
芳姐抿嘴,這老頭忒難伺候:“祖父自然老當益壯。”
然后接著就嘆氣:‘哎,祖父覺得芳姐的儀態(tài),舉止也差了許多嗎’
華老尚書冷哼,這倒霉孩子的舉止儀態(tài),就從來沒有好了過。不過那樣顯得他華府失職,捏著鼻子認了“你既然知道,就要好生的把規(guī)矩禮儀撐起來。看看你的言行,簡直就是市井無賴。到了外面可別說是我華府的子孫。丟不起的人。”
這老尚書不負責任呀。嫁出去的閨女果然就不在管了呢。
華晴芳不搭理這老尚書的話頭,只是依然的哀怨說道:“都是孫女不好,差點讓華府蒙羞,這定國侯府里面實在是烏煙瘴氣的很,不然孫女在華府十幾年的教養(yǎng)。熏陶,怎么會短短時日就變得如今這么讓祖父看不上眼呢。若是趕上一個眼亮心明的,認出孫女是華府出來的,孫女那可真是沒臉再見祖父您老人家了呢。”
華老尚書瞪著芳姐,那臉色糾結(jié)死了,裝腔作勢呀,這侯府怎么著她了。都回府搬救兵了:“人說出淤泥而不染。心性正,品行端,怎么會被別人左右。他侯府如何與你何干。”
芳姐:“還是祖父心胸寬廣。豁達通透,可不是這么回事嗎。”
拍馬屁的多了,能把老尚書拍的一身雞皮疙瘩的這還是頭一個。
要不是知道這丫頭是個不達目的死不罷休的,早就把這丫頭給轟出去了:“你既然是我華府的孫女。自然也不差的。莫讓那些無知的婦人把你的品性給移了。”
華晴芳不哀怨了,笑嘻嘻的起身行禮:“謝祖父夸獎。芳姐定然把祖父的教導(dǎo)時刻掛在心里。”
辦不辦那就是自己的事情了。
然后一揮手,阿福拎著食盒過來了:“芳姐近日無事,琢磨了幾樣小點心,都是適合祖父祖母的年歲食用的。口感松軟,還容易克化,孫女特意帶來讓祖父嘗嘗。”
華老尚書都不太敢看向食盒。看看書桌上那方古樸天然的硯臺。上次收到這丫頭大禮的時候,自己做過什么還沒忘呢:“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老夫?qū)@些吃食不慎在意。”
華晴芳不管老頭怎么說道,直接接過食盒,打發(fā)阿福出去,自己親手把一疊一疊的小點心給端出來,然后墊著絲帕撿一塊撒了一層白糖的綠豆糕遞到華老尚書嘴邊,一邊還笑嘻嘻的說道:“祖父說的是,孫女往后定然不隨便收別人的東西,吃不明來源的吃食。”
華老尚書兩道稀疏的白眉毛聳動兩下,視線凝聚在那一層白糖的糕點上,意思非常明白,這東西對他來說就是不能隨便動的。想打岔過去,沒門。
華晴芳心說老頭太不給面子了。親祖孫,非得挑明了多沒意思呀:“祖父呀,咱們可不是外人,親親的祖孫二人,孫女孝順祖父的,怎么是不明來源呢,祖父還擔心孫女害您不成。我得心被傷害了呢。”
說完把托著綠豆糕的小手收回去,很不文雅的一口塞進自己嘴里,然后單手撫胸,做出西子捧心的姿勢,在三兩口咽下嘴巴里面的東西,張嘴:“真的被傷了呢。”
華老尚書扶額,這么一個滾刀肉你能怎么樣呀,就沒看出來這丫頭除了狠,還是個混的。
再看看眼前的白糖糕,實在是合胃口的很,老尚書就愛好甜的,擋不住誘惑,伸手拿了一塊賽最里面,松軟可口,到嘴里面就化了,確實不錯。
華晴芳立刻笑瞇瞇的湊過去:“怎么樣,是不是按照您老人家的喜好琢磨出來的呀。”
華老尚書半瞇著眼精正享受呢,冷不丁聽到這話,覺得味道也沒有那么好了,這是沖著自己來的,沒聽到嗎,特意琢磨著他老人家的口味來的呢:“說吧,什么事,先說好,你爹都做不了的事情,老夫也得量力而為。”
華晴芳笑的那一雙眼睛都要看不到了,怎么看怎么跟狐貍一樣:“祖父太客氣了,孫女是真的孝順您來的,不過若是祖父覺得過意不去,孫女總不能讓祖父為此耿耿于懷。”
華老尚書冷哼:“你不是有親爹嗎,你爹如今可本事呢,怎么你爹真的辦不了呀。”這老頭得意的時候還要踩自己兒子兩腳,可見官場競爭多殘酷呀,親父子都這樣。芳姐很是感嘆一番。
華晴芳可不會埋汰自家老爹:“爹是親爹,您不是芳姐的親祖父嗎,芳姐自然要孝順您呀,在說了我爹不喜歡甜食,孫女是真的特意琢磨出來孝順祖父的。”
華老尚書:“無利不起早,也不知道隨了誰。”
華晴芳覺得鋪墊差不多了,老頭的態(tài)度也軟和了,直接開口道:“祖父,真的不是大事,那不是二郎想要去外任嗎,吏部早就透出話來,說是大比之后就要動身的,如今那群新貴都要走馬上任了,怎么二郎的任職文書還沒信呀,這不是祖父您老人家是六部尚書嗎,最知道明白這里面的事情的,也就是您老人家了。孫女可不就是想著跟祖父打聽一二嗎。”
說完墊著絲帕親手給老尚書嘴巴里面塞了一塊綠豆糕。
華老尚書瞇縫著一雙小眼,別說祖孫兩人倒真是像的很呢,華晴芳又給老尚書端水漱口,也不著急這位開口。
老尚書也拿得住事,對親孫女都要拿捏一番,官派十足,被孫女伺候舒坦了才開口:“真的沒給你爹送這個糖糕。”
芳姐仰倒,這老頭還真是幼稚呢:“呵呵,自然是真的,您不知道,這下面的是綠豆,稀有的很,上面撒上一層白糖,就適合祖父祖母食用,爽口,敗火,還用一克化。”
老尚書心情不錯:‘這個事情嗎,老夫到是知道。是定國候在圣人那里進言了。聽定國候的意思,二郎要么不出京,要么就去苦寒之地,好生的磨練一番,也不妄定國候府的軍功起家的名頭。圣人總要考慮老侯爺?shù)拿孀印K赃@文書遲遲沒下。說起來都是你們侯府的事情,老夫還以為你們小兩口是知道的呢。還以為那池二郎是個有擔當?shù)模艹钥嗟模约涸敢馊ツゾ氒姽δ亍?磥聿贿^爾爾嗎。’
說是這么說,若是沒有老尚書在里面攪局,估計池二現(xiàn)在早就在路上了。不過去的不是江南,是北邊,是苦寒之地而已。
華晴芳心里恨得咬牙,就知道那定國候不是個東西,不過面上不顯,對著老祖父:“孫女謝過祖父了。定然是祖父舍不得孫女去受苦。不然這文書早就該下來了。”
老尚書覺得這個倒霉孩子哪里都不好,可就是腦子好用,聰慧,有些事情不用說就看得透。
老人家悠悠然的靠在躺椅上面:“哼,知道就好,去不去的早些拿個話,省的我老人家整日里心煩。”
華晴芳:“哎。孫女就說這事跟祖父討教準沒錯。”
老尚書雙眼一番,很是鄙夷的開口:“也不是那么有腦子嗎,竟然現(xiàn)在才想起來打探消息。”
華晴芳:“那不是孫女心里明白有祖父罩著我們這些小輩嗎,我們這些做小輩才能萬事隨心嗎。”
老尚書看著茶幾上的點心,覺得自己這禮收的輕了,就這么兩盤點心,還想萬事隨心:“哼,沒事就下去吧。老夫可沒有你爹那等好本事。”
華晴芳也不多說,老頭能幫的肯定幫,就是嘴巴不太好而已。再說了芳姐明白的很,老尚書如此費勁肯定有他爹的原因在,自家爹爹若是因為這個鬧騰起來,老頭肯定覺得沒面子。因為自己這個孫女耽誤了兒子的前程,是老人家最忌諱的。說一千到一萬,自己有個好爹爹呀,芳姐就覺得應(yīng)該好好地孝順親爹。
老尚書若是知道倒霉孩子的這點念想,非得氣死不可。弄了半天好處還是兒子的。
芳姐行禮告退,那儀態(tài)如行云流水一般,華老尚書就知道這丫頭心眼重,從進來就跟自己動了心眼了。偏偏這丫頭長了一張看上去乖巧,懂事,糊弄人的臉呀。
華晴芳出門,然后突然回頭,對著里面的老尚書:“對了,孫女給爹爹送過去的是肉卷子。爹爹真的不喜歡甜食。不敢期滿祖父的。”說完不等老尚書甩臉色,頭也不回的走人了。
老尚書覺得胃疼,都是被這倒霉孩子氣出來的。能說怨兒子養(yǎng)了一個貼心貼肺的閨女嗎。(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