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末城之戰由于李慶安的主力及時趕來,取得了輝煌的戰果,進攻安西的五萬吐蕃軍和六千后勤隊全部被殲滅,兩場戰役中,斬殺吐蕃軍二萬余人,生俘虜三萬人,奪得牛羊馬匹二十余萬頭,只是吐蕃主帥尚嘉素在二千余名士兵的拼死保護下最終逃脫了,他們逃進了高原,生死不知。
但且末城之戰只是唐蕃大戰中的一環,盡管唐軍在這一環獲得大勝,而另一環,西部的吐火羅卻遭遇到了嚴重的危機。
九月中旬,七萬吐蕃軍主力在尚息東贊的率領下,從大勃律進入了朅師國,奪取了盛產糧食的個失蜜,在這里得到了給養,并在半個月后渡過信度河進入了吐火羅,在石汗那,七萬吐蕃軍擊敗了戰斗力低下的吐火羅聯軍,先后坑殺了兩萬被俘士兵。
吐蕃軍的殘暴震驚了吐火羅諸國,他們紛紛向安西求救,但此時,由于回紇軍南侵,威脅到了碎葉的安全,原本支援吐火羅的兩萬碎葉唐軍被迫北上,防御回紇人,而吐火羅的八千唐軍主要集中在波悉山的銀礦一帶,無法南援。
吐火羅的唐軍空虛使吐蕃軍趁虛而入,他們在阿緩城再次擊敗了吐火羅聯軍,占領了阿緩城,在吐蕃軍強大的壓力下,月氏、王庭、高附、大汗、姑墨等國的王室貴族紛紛逃離吐火羅,并在波悉山唐軍的護衛下北上碎葉避難。
這時,吐蕃贊普派出的三萬援軍也抵達了吐火羅,使吐火羅的吐蕃軍達到了十萬之眾,尚息東贊隨即派出八支軍隊,分別占領了吐火羅各處要塞,至此,吐火羅被吐蕃軍全面占領。
隨著吐蕃大軍占領了戰略要地吐火羅,使得安西的局勢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尚息東贊的目的并不僅僅是吐火羅,他的目標是吞噬碎葉以及整個費爾干盆地,再向南吞噬信德和天竺,能讓吐蕃走出高原,得到真正的發展基地,然后再回頭和大唐爭霸,這是吐蕃上層所制訂的戰略目標,吐火羅不過是他們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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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下旬,李慶安返回了碎葉,開始針對吐火羅進行調兵遣將,西線方面,他命駐扎康國的兩萬唐軍南下,進駐史國和鐵門關。
中線,李慶安又調石國的兩萬新軍和俱戰提的一萬駐軍,共三萬大軍趕赴波悉山,和波悉山的八千唐軍一起駐守這一帶的四大銀礦,嚴防吐蕃軍對銀礦侵襲。
而在東線,他任命賀婁余潤為吐火羅都督,率兩萬唐軍駐防識匿,由命安抱真為歸仁軍兵馬使,率軍五千增兵小勃律,使小勃律的唐軍達到八千人。
最后是南線,李慶安任命封常清為信德總督,全權負責信德和旁遮普的軍政要務,準許他在當地募兵,防御吐蕃人對信德的入侵。
經過一系列的緊急部署,暫時緩解了因吐蕃入侵吐火羅引發的安西危機。
十月初,尚息東贊派大將論支藏率軍五千向吐火羅最北部的解蘇國進攻,這是吐蕃唯一沒有占領的吐火羅小國,這里有安西的落日銀礦,這是安西的第二大銀礦,三萬吐火羅礦工在此采掘,并有五千安西軍駐扎在此。
在解蘇國以南八十里的噴赤谷地,北進的吐蕃軍遭到了唐軍的伏擊,吐蕃軍三千余人戰死,主將論支藏在逃亡途中墜下山谷而亡,這也是尚息東贊進軍吐火羅以來的第一次失敗,這時,吐火羅下了第一場大雪,天氣急劇降溫,河流開始結冰。
進軍解蘇國的失敗加上冬季來臨,與此同時,北線吐蕃軍在且末城慘敗的消息也傳到了吐火羅,種種不利的條件使尚息東贊不得不暫時按下了北進費爾干盆地的野心,他派人回邏些向贊普報告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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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葉趙王府,內室里藥香彌漫,李慶安的偏妃如詩正坐在一只紅泥爐前小心地觀察著藥罐中藥的火候,李慶安因長途跋涉,又加上操勞吐火羅危機,有些感恙了,這幾天愈發嚴重,只得在家休養,不過今天又似乎好了很多.
李慶安的四個妻妾中,明月和如畫去了長安,碎葉只有舞衣和如詩兩人,本來她們也要和明月一起進京,但由于女兒李思朵忽然生病,無法長途跋涉,如詩只得留了下來,舞衣也不太想回長安,便陪同如詩留下,此時,如詩心中格外高興,丈夫的歸來使她的思念有了結果,李慶安也說了,下次他回長安,將帶她們一同回去。
藥煮漫了出來,如詩連忙用銀筷在藥罐中攪拌了一下,感覺火候已差不多,便將火滅了,旁邊的丫鬟急忙上前要幫手,如詩卻擺擺手,示意自己來。
她將藥小心翼翼地倒進了玉碗,房間里頓時藥香彌漫,她慢慢端起盤子,挑開簾子,走出了房間。
院子里下起了小雪,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丫鬟連忙撐了一把傘,這時,外面又匆匆走進一名丫鬟,稟報道:“三夫人,外面來了老爺的客人,有四個人,是王長史和裴司馬,還有段都督和杜判官,要見老爺。”
“我知道了。”
如詩點點頭吩咐道:“請他們先到貴客房稍等,上好茶細點招待。”
丫鬟答應一聲便去了,如詩見藥快涼了,便連忙向對面的病室走去。
盡管外面紛紛揚揚下著雪花,但屋子里卻十分溫暖,李慶安的次妃舞衣正坐在窗邊看信,信是明月寫來,今天剛剛送到,信中說長安也下了一場小雪,雪景格外的美,趙王府也收拾好了,在光祿坊內,現在還空關中,希望她們早日回京。
“舞衣,信中說什么?”
李慶安穿著一身寬松的棉袍斜躺在床榻上,手枕著臉,正在逗他的女兒思朵玩耍,女兒李思朵還差一個月就滿一歲了,小家伙非常聰明調皮,已經能丫丫學語,此時她坐在李慶安身旁,全神貫注地玩父親的紫金魚袋。
李慶安一邊看著女兒,目光又不時落在舞衣手中的信上,明月寫來的信他還沒有看呢!
舞衣淺淺一笑道:“其實也沒什么事情,就是一些家長里短,大姐說府第已經修葺好了,但太冷清她也沒有搬進去,暫時和如畫住在獨孤府,希望我們早點回長安,對了,長安也下雪了。”
“這才十月,長安就下雪了嗎?今年可夠早的。”
李慶安又笑道:“還有什么,比如長安發生了什么大事?”
“沒什么大事,就是大姐準備讓明珠去長孫府相親。”
舞衣說得輕描淡寫,但眼角余光卻有意無意地向李慶安瞥了一眼,李慶安仿佛沒聽見,他指著紫金魚袋笑著問女兒道:“朵朵,這是什么?”
“魚!”思朵撅起小嘴,說出了一個含糊的音節。
“不錯!不錯!”
李慶安開心之極,將女兒摟進懷中親了一下小臉蛋,不料小家伙忽然摸到了他脖子上的麒麟玉墜,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嚷著“要!要!”
舞衣見李慶安似乎對明珠不太關心,不由輕輕搖了搖頭,這個人啊!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慶安把玉墜從脖子上取下,托在手上,笑道:“叫一聲爹爹就給你。”
思朵搶了兩下,沒搶過來,小嘴一咧,眼看要哭了,嚇得李慶安連忙塞給她,“朵朵不哭,爹爹是逗你玩的,喜歡就送給你了。”
小家伙拿到玉,一下子破涕為笑了,小手指著玉麒麟對李慶安奶聲奶氣道:“羊!”
李慶安一愣,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大哥心情不錯嘛!”
帳簾一挑,如詩走了進來,笑道:“雖然病看似好了,但藥必須吃,醫生說,病好了也要再鞏固兩天。”
“沒問題!”
李慶安坐了起來,接過了藥碗,藥已經溫了,他便將藥一飲而盡,如詩見丈夫肯喝藥,心中歡喜,她便笑道:“喝了藥,就去見客人吧!政事堂的頭頭腦腦都來了,在貴客房等你。”
李慶安知道他們必然是有事而來,便摸了摸女兒的頭,又對舞衣笑了笑,出門去了。
如詩見李慶安對舞衣笑得有些怪異,便笑問道:“你和他說什么了,他怎么那副表情?”
舞衣搖搖頭,苦笑道:“我告訴他,大姐要給明珠和長孫家相親,他沒理會我,這會兒他又笑了,說明他還是放在心上了啊!如詩,我們來打個賭,我說明珠的相親肯定會失敗,你賭不賭?”
如詩笑道:“這有什么好賭的,當然會失敗,誰家敢娶明珠?只是大姐有些糊涂了。”
“她不是糊涂,她是想得太多了。”
......
如詩和舞衣在房內談論明珠之事,李慶安已經來到了貴客房,房內,王昌齡、裴冕、段秀實、杜鴻漸四人正說著什么,見李慶安進來,四人連忙站了起來。
“大將軍,身體好點沒有?”王昌齡拱手笑道。
“已經好多了,下午正想去政事堂,結果你們就來了。”
李慶安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擺擺手笑道:“大家坐下吧!”
三人坐了下來,丫鬟又給李慶安上了一杯熱茶,李慶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笑道:“你們是無事不來,說吧!什么事?”
四人對望一眼,裴冕便笑道:“今天政事堂準備就吐火羅之事開會,大將軍又不在,所以我們就改在大將軍府上開。”
四人中,裴冕和杜鴻漸都是河西的高官,去年他們不服程千里對河西的控制,便來安西投靠李慶安,李慶安也久聞他們的才干,便重用他們,岑參被李慶安召回朝任職,裴冕便替代他出任司馬一職,主管軍械物資,雖然賀婁余潤大罵裴冕等人誤事,沒有及時給他震天雷,但李慶安并不準備責怪政事堂,這就是政事堂的職責,除了調兵外,其他重要物資的調運都必須經政事堂的層層審批才能通過。
裴冕歷史上曾經是李亨的右相,雖然犯了不少戰略上的失誤,但他能力很強,不是昏庸誤事之人,他接替岑參后,將各地的軍械物資一一查帳清點,整理得井井有條。
震天雷是最重要的軍事物資,盡管他李慶安已特別批準,但也要經裴冕的手下登記入帳,再有專人去石國清點交割,手續非常嚴格,所以時間比較長,這也是正常的手續,裴冕并沒有刻意拖延。
另一個人物杜鴻漸也是李亨登基時立下擁立之功的重要大臣,任兵部侍郎,后來出任河西節度使,他在安西出任判官,權力很大,如果他認為王昌齡下發的某項政令不妥,便可以直接駁回,交安西政事堂討論。
李慶安本來也打算下去政事堂和大家談一談吐火羅之事,既然大家都來了,那就正好可以開會。
這時段秀實先開口道:“大將軍,我們上午也商議過,吐火羅的戰略地位實在太重要,從各個方向都威脅到我們的利益,對我們牽制極大,吐蕃軍有了糧食供給,我們很擔心吐蕃會繼續增兵吐火羅,如果到了明年春夏再開戰,恐怕難度就會增大,要盡早圖之。”
旁邊的王昌齡也道:“我們有足夠的軍械糧草,各地兵力能匯集到十五萬,又有吐蕃軍遠不能比震天雷,趁吐火羅人民心不附,所以我們建議盡快發動冬季攻勢,將吐蕃軍趕出吐火羅,減輕波悉山銀礦的壓力。”
李慶安沉思了片刻,緩緩道:“你們說得都不錯,我也在考慮盡早圖之,但我很擔心一件事。”
“大將軍擔心何事?”裴冕問道.
“我很擔心大食軍會介入吐火羅。”
李慶安停了一下,又道:“實不瞞各位,我已分別遣使前往拜占庭和大食,去試探他們的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