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騎兵話音方落,何麻子忽然手指前方大叫道:“將軍你看,建奴騎兵!”
“嗯!?”
刀疤臉心頭一凜,急轉(zhuǎn)身順著何麻子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西北方向的地平線上已經(jīng)騰起了滾滾煙塵,刀疤臉估計了一下距離,建奴騎兵距離濟寧城最多也就二十里。
“傳令下去。”刀疤臉霍然回頭,大聲喝道,“中央軍的將士一律放下手上的活,抓緊時間休息,剩下的活就讓民夫來干吧。”
“是!”
跟在刀疤臉身后的傳令兵轟然應(yīng)諾,領(lǐng)命而去。
不到片刻功夫,建奴騎兵就接近了十里之內(nèi),刀疤臉手持單筒望遠(yuǎn)鏡觀望了片刻,凝聲說道:“來的是蒙古騎兵,不是建奴八旗!”
何麻子把雙拳握得喀喀作響,惡狠狠地說道:“管他是蒙古騎兵還是建奴八旗,嘿嘿,就他媽的是天兵天將來了,到了濟寧也是有來無回!”
“蒙古騎兵?這不是我們中央軍的手下敗將嗎?”
王胡子也是大同出身,曾經(jīng)參加過三不剌川之戰(zhàn),現(xiàn)在回想起當(dāng)時王樸帶著他們殺了個三進三出,殺得科爾沁騎兵潰不成軍的場景還是熱血沸騰,當(dāng)時就有些躍躍欲試地說道:“將軍,要不卑職帶著騎兵隊出去干他娘的?”
“不行!”刀疤臉搖頭道,“蒙古騎兵雖然不善于打硬仗,可他們老祖宗留下的騎射功夫沒有丟,侯爺都說了,上次三不剌川之戰(zhàn),蒙古騎兵吃虧在揚短避長與我們近身肉博!當(dāng)時真要兩軍拉開距離,讓蒙古騎兵發(fā)揮騎射的優(yōu)勢,誰勝誰負(fù)還很難說。”
“嘿。”王胡子不以為然道,“蒙古人騎射再厲害也不過是群牧民而已,還能強過常年在刀頭舔血的兄弟們?將軍,你別長人家志氣滅自家威風(fēng)。”
“閉嘴。”刀疤臉悶聲喝道,“我們只有兩千騎兵,可蒙古騎兵足有兩萬之眾,以兩千騎兵硬拼兩萬騎兵,你那是讓弟兄們?nèi)ニ退溃滩皇沁@么個打法!”
王胡子不吭聲了,這家伙能沖能打,卻沒什么腦子。
刀疤臉凝思片刻,又道:“王胡子!”
王胡子以為刀疤臉改變了主意,趕緊挺身上前應(yīng)道:“在。”
刀疤臉道:“讓你的人好好休息,不管守城戰(zhàn)打得多激烈都不要管,你們的任務(wù)就是好好休息,養(yǎng)足精神!等今天晚上,給蒙古騎兵點甜頭嘗嘗。”
“是!”
王胡子轟然應(yīng)諾,屁顛屁顛地去了。
濟寧城外,蒙古騎兵陣前。
“吁……”
索納穆輕輕喝住**坐騎,同時高舉右臂,緊隨索納穆身后的傳令兵迅速吹響了低沉悠遠(yuǎn)的牛角號,跟在索納穆身后緩緩向前的兩萬蒙古騎兵紛紛勒住戰(zhàn)馬,然后向兩翼緩緩展開,形成了正寬十?dāng)?shù)里的寬闊正面。
秋風(fēng)瑟縮,草木枯黃。
成千上萬名蒙古騎兵排著略顯凌亂的騎兵陣形,無數(shù)雙冷森森地眸子已經(jīng)盯緊了不遠(yuǎn)處的濟寧城,就像成千上萬頭草原狼冷冰冰地注視著視野里的獵物,只等狼王一聲令下,它們就會露出猙獰的獠牙,毫不猶豫地沖上前去。
科爾沁部是所有蒙古部落中最早與建奴結(jié)盟的,建奴征服蒙古之后蒙古各部遭到減丁打壓,只有科爾沁部的實力反而得到了增強,整個科爾沁部由四支部落組成,長支科爾沁親王烏克善已經(jīng)在三不剌川汗庭死在王樸手里。
二支察罕,四支滿朱習(xí)禮,三支就是索納穆。
正如多鐸所說,索納穆生性魯莽,暴躁,好戰(zhàn),沒什么腦子,多爾袞派他當(dāng)先鋒大將,其用意很陰險,多爾袞是擺明了要讓索納穆和他的兩萬蒙古騎兵來送死的,多爾袞要以索納穆的死喚起整個科爾沁部對大明中央軍的仇恨,然后不惜代價去猛攻濟寧。
不過索納穆卻不可能知道多爾袞的用心,他甚至還在因為多爾袞的信任而沾沾自喜!
自從多爾袞上臺成為攝政王之后,每次出兵建奴的先鋒大將不是多鐸就是阿濟格,多爾袞還從來沒有讓別人擔(dān)當(dāng)過先鋒大將,這次多爾袞一反常態(tài)索納穆?lián)?dāng)先鋒大將,這說明了什么?這說明多爾袞已經(jīng)把索納穆視如心腹!
雜亂的馬蹄聲中,二十幾個千戶長已經(jīng)聚集到了索納穆身邊。
索納穆以手中馬鞭遙指濟寧城,大聲喝問道:“你們都說說,有什么辦法能打下濟寧城?”
二十幾個千戶長鴉雀無聲,論沖鋒陷陣他們誰也不含糊,可說起動腦筋那就不是他們的長項了,事實上,放眼整個大草原,根本就沒幾個蒙古韃子懂得兵書戰(zhàn)策,在蒙古韃子眼里打仗就是狩獵,狩獵就是騎著馬追殺獵物而已,哪里還需要什么策略?
游牧文明畢竟不比農(nóng)耕文明,農(nóng)耕文明有良好的文化傳承,擁有一大批識文斷字的讀書人,可游牧文明沒有,游牧文明的傳承幾乎全靠那些巫師和薩滿的口口相承,他們雖然也有自己的語言和文字,可懂得并且能夠用文字書寫的人卻很少很少。
所以,蒙古韃子中識字的人一直就很少,懂得謀略的就更少了。
鐵木真時期的蒙古部落能夠涌現(xiàn)出大量有勇有謀的武將,是跟當(dāng)時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有關(guān)系的,當(dāng)時的蒙古四分五裂,鐵木真帶著部屬東征西討,這些部屬就在這樣常年累月的征戰(zhàn)中成長起來,鍛煉出了出色的軍事謀略!
后來蒙古部落統(tǒng)一了,這批部屬也成了出色的軍事將領(lǐng),而且一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蒙古騎兵也鑄成了,再加上蒙古騎兵所特有的狼群戰(zhàn)術(shù),這才有了蒙古騎兵的橫掃天下,這才有了西方世界聞之色變的“黃禍”。
可現(xiàn)在的蒙古部落和鐵木真時期已經(jīng)無法比了。
現(xiàn)在的蒙古部落只是建奴的附庸,每次出征,建奴都處于絕對的主導(dǎo)地位,蒙古騎兵只是建奴手中的屠刀而已,屠刀只需要足夠鋒利,只需要殺人,是不需要思想的,建奴也不允許蒙古人擁有自己的思想。
結(jié)果就是蒙古人越打越蠢,越打越弱,而建奴卻是越打越強,越打越精,就說博洛這個原本在深山老林里靠采挖人參度日的野人女真,幾年征戰(zhàn)下來,居然也成了有勇有謀的優(yōu)秀將領(lǐng)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建奴才能以六萬八旗兵去奴役四十萬蒙古騎兵。
看到手下二十幾個千戶長都默不作聲,索納穆不由大怒,罵道:“一個個都是些廢物!者勒蔑,兀爾乞,你們?nèi)タ撤淠敬钤煸铺荩旃柵_,你帶兩千騎兵監(jiān)濟寧城,剩下的人下馬休息,養(yǎng)足了體力下午攻城!”
索納穆一聲令下,蒙古騎兵立刻開始分頭行動起來,察哈爾臺帶著兩千騎兵嚴(yán)陣以待,者勒蔑和兀爾乞帶著兩千騎兵去砍伐樹木,準(zhǔn)備搭造攻城用的簡易云梯,好在不遠(yuǎn)處就有大片茂密的森林,就地取材方便得很。
索納穆也翻身下馬,早有侍從從馬背上解下一塊波斯地毯在地上鋪好。
索納穆走到波斯地毯中央一屁股坐了下來,侍從們紛紛將馬奶酒、奶酪、肉脯等食物搬到了索納穆面前,馬頭琴的嗚咽聲悠遠(yuǎn)然響起,居然還有兩名蒙古女人穿著漂亮的蒙古袍在索納穆面前翩翩起舞,這貨還真懂得享受。
濟寧城頭。
刀疤臉的單筒望遠(yuǎn)鏡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蒙古軍中那兩名翩翩起舞的蒙古女人,目光隨著那兩個蒙古女人腰肢的扭動而移動,一邊嘖嘖贊嘆一邊淫笑道:“這兩個蒙古女人不錯,屁股又翹又大,腰也夠細(xì),哈哈,撿到寶了,過了今晚她們就是老子的人了!”
剛剛下完命令轉(zhuǎn)回城頭的王胡子聞言砸了砸嘴,滿臉艷羨地說道:“將軍,你已經(jīng)有了兩房嬌妻了,可憐卑職還是光棍一條,要不這兩個蒙古娘們就打賞給卑職算了?要不……一個也成啊,將軍你吃肉,總得給弟兄們點湯喝啊。”
“他奶奶,跟老子講起條件來了?”刀疤臉回頭瞪了王胡子一眼,罵道,“行啊,只要你能把那顆人頭給老子弄回來,老子就把她們賞給你!”
“誰?誰的人頭?”王胡子聞言大喜道,“將軍,這顆人頭卑職取定了。”
刀疤臉把單筒望遠(yuǎn)鏡遞給王胡子,說道:“瞧見沒,就坐地毯上喝酒的那家伙,你可得把他的模樣給記牢了,今晚偷營一定要砍下這廝的狗頭然后帶回城里來,只要你能做到,那兩個蒙古娘們就歸你了。”
“乖乖。”王胡子抹了把嘴角的口水,淫笑道,“將軍你說話可得算數(shù),他娘的,這兩個蒙古女人的屁股可真翹啊,嘿嘿,瞧那身段子,那小腰扭的,滋味肯定比濟寧城內(nèi)春香樓上的窯姐好得多!”
“嘁。”刀疤臉不屑地冷笑道,“瞧你那點出息,等打完這一仗回了南京大營,老子請你去逍遙仙境快活,那里有施瑯那家伙從朝鮮弄回來的高麗女人,那皮膚嫩得,一掐就能掐出水來,別提有多水靈了,嘿嘿……”
王胡子把單筒望遠(yuǎn)鏡還給刀疤臉,淫笑道:“將軍你說話可得算數(shù)。”
“廢話,老子什么時候食言自肥過?”刀疤臉說完又壓低聲音道,“不過你可千萬別跟何麻子他們提起,去一回逍遙仙境的花銷可不小,請你一個人老子不在話下,可要把何麻子他們都捎上,老子這一年就白給你們賣命了。”
正說時,何麻子忽然蹭蹭蹭地跑上城樓,問刀疤臉道:“將軍,蒙古韃子馬上就要開始攻城了,我的兩哨火槍隊什么時候拉上城頭啊?”
“瞧你那點出息,仗還沒打就沉不住氣了?”刀疤臉皺眉罵道,“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你的兩哨火槍隊老子得留著對付建奴,至于眼前這點蒙古韃子,不過是開胃小菜罷了,麻桿的一千長槍兵再加上城里的民壯就足夠應(yīng)付了,哪里用得著你的火槍隊?”
何麻子脫了大蓋帽,撓了撓光禿禿的腦門,憨笑道:“這不是憋得慌么。”
“憋,就是得憋著!侯爺說的好,這兵啊就是得憋著,憋得他們心里就像有股火在燒,等到放他們出來的時候,他們就像下山的猛虎,勢不可擋,一口氣就能把敵人給吞嘍!”刀疤臉說罷大手一揮,朗聲道,“走,下城吃飯去,蒙古韃子正在伐木造梯,不過晌午他們是不可能攻城的。”
刀疤臉雖然是土匪出身,打小不識字,更不可能接觸兵書戰(zhàn)策,可在常年累月的戰(zhàn)爭生涯中,他已經(jīng)總結(jié)出了一套獨特的經(jīng)驗,他跟當(dāng)年鐵木真麾下的蒙古將領(lǐng)一樣,是真正從實戰(zhàn)中成長起來的軍事將領(lǐng),雖然是文盲,可誰要是小覷他,那就會付出沉重的代價!
晌午剛過,者勒蔑和兀爾乞就造好了兩百多架簡易云梯。
索納穆差不多酒足飯飽時,者勒蔑和兀爾乞大步來到索納穆跟前,單膝跪地稟道:“王爺,云梯已經(jīng)造好了。”
“嗯。”
索納穆長身而起,伸出滿是油腥的衣袖拭了拭嘴巴,大聲道:“把那些漢人拉上來!”
“喳!”
者勒蔑和兀兒乞回頭把手一招。
早有大隊蒙古騎兵押著二十幾名讀書人裝束的漢人來到了蒙古騎兵陣前,霎時間,低沉的牛角號聲已經(jīng)綿綿響起,索納穆束了束腰帶,在侍從的攙扶下翻身跨上馬背,厲聲喝道:“把這些漢人統(tǒng)統(tǒng)砍了,祭旗!”
“喳!”
者勒蔑高舉右臂,作勢如刀狠狠下劈。
摁住二十幾名讀書人的蒙古騎兵霎時目露兇光,紛紛揚起了手里的馬刀,一陣耀眼的寒光閃過,二十幾個人頭噗溜溜滾落在地,一腔腔碧血霎時染紅了暗褐色的大地,索納穆鏗然抽出寶刀,斜舉向前遙指濟寧城方向,厲聲長嚎起來:“進攻……”
“殺!”
“殺!”
“殺!”
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中,兩千名下了馬的蒙古騎兵在兩名千戶長的率領(lǐng)下扛著兩百多架云梯向著濟寧西門蜂擁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