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心中有數(shù),安坐轎內(nèi)。直到轎輦重新抬起,回復(fù)至原先的行進速度,月月便知一切已經(jīng)無法回頭了。
儀仗隊伍蜿蜒前行,街邊的百姓立刻蜂擁尾隨,完全沒有人留意到街邊看似沮喪的舞獅隊伍。
華美的道具之下鮮血縱橫,數(shù)十具禁軍的尸體掩蓋在獅身底下,偷梁換柱的把戲只在瞬間完成,頂替而上的全部都是身懷絕技的有心人。
“王爺,隊伍已經(jīng)過了北華門了?!苯鹆腋皆诰竿醯亩叺吐暬胤A道。
北華門是進入宮廷的第一道門禁,也是戒備最為森嚴的一道門禁。皇上娶親不比普通百姓,繁文縟節(jié)必不可少,估計轎輦抬進澄心殿的時候已經(jīng)入夜了。
“這么快?”赫連獄皺了皺眉心,繼續(xù)吩咐道:“你與銀火即刻隨本王入宮觀禮?!?
馬匹早早地就備在了院中,赫連獄上馬提韁,長叱一聲,當先沖出府門,金烈銀火各帶了十名精挑細選的侍衛(wèi)追著赫連獄的身影絕塵而去。
夜色漸濃,新月如鉤,月月頂著沉重的發(fā)飾出了祈福殿,再次登上轎輦,皇室大婚的最后一項終于完成了,接下來便是去澄心殿接受百官的朝拜。
本應(yīng)該很疲憊很無聊的事情,月月卻感覺進行得太快。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準備得還不夠充分,在赫連獄識破自己身份的時候太不冷靜了,現(xiàn)在她開始擔心赫連獄是否會陷入她的計劃,如果他不來,所做的一切都只能是徒勞。
隨著轎輦一點一點的向澄心殿靠近,月月有些坐不穩(wěn)了。她忍不住扒開窗簾向外張望,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古天行?月月飛快地放下窗簾,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那個扮成禁衛(wèi)軍追隨在轎旁的人怎么可能是古堂主?
勉強定定了心神,月月再次掀開窗簾……
“陛下迎后!”墨公公舉起一只手示意隊伍停下。手臂放下時,先導儀仗像收到指令一般,立刻退到了兩旁,讓出一條直通向澄心殿的道路。
“娘娘請下轎?!庇袑m娥挑開轎簾,伸臂進去攙扶。
月月整個人就好像聽不到,看不見一樣,遲遲沒有動作。
“娘娘,娘娘……”宮娥壓著嗓子輕輕喚了幾遍。
猛然回神,月月驚得身子一震,連忙遞出雙手,稀里糊涂地就往轎外走,慌亂中竟然將紅綃忘在了轎中。
“娘娘怎好就這樣出來了……”宮娥驚得差點雙腿一軟癱在地上。有心回去取,也已經(jīng)遲了。
哪有再轉(zhuǎn)身回去的道理?月月眉心一展,頓時鎮(zhèn)定下來,挪起腳步,朝著澄心殿的方向緩緩走去。宮裝華麗,云鬢高綰,冰肌瑩徹,光**人,氣質(zhì)雍容高貴,眼神凌厲毓秀,月月細致打扮起來,還真是別樣的風華絕代,艷冠群芳。
赫連瑾早就急不可待的侯在了殿門口,面帶微笑,深情款款地注視著對面的女子。恭敬在他身后的文武百官也在轎輦停下的時候,紛紛舉目觀瞧,女子的姿容可謂天下無雙,傾國傾城,直看的人不肯移目。
整個天地霎那間都靜了下來,好似連呼吸都已經(jīng)停止,只有忽然卷起的晚風,吹得儀仗手中的宮燈閃爍明滅。
明明很靜,月月卻聽到了寶劍在劍鞘中鳴響,聽到了殺戮的嘶喊,聽到了心底的掙扎……
“靖王千歲到……”
一騎絕塵,呼嘯而至,赫連獄駕著坐騎竟然直闖進來。
嗯?百官不僅齊齊一愣,往日里靖王再張狂也斷然不敢在皇上面前失了禮數(shù),今兒怎么馭馬沖上殿來,難不成邊關(guān)急了戰(zhàn)事?
“快帶人過去,別驚了朕的皇后”赫連瑾眼見靖王一騎當先直闖過來,立刻對保護在自己身邊的御前侍衛(wèi)下了一道口諭。
一起都在計劃之中,月月反而猶豫了,古天行的突然出現(xiàn)讓她覺得忐忑不安。
絕對不是慕容云海的安排,她的計劃里沒有四方樓,慕容云海也不會允許四方樓中的任何一個人公然敵對朝廷。
遲疑之間,赫連獄已經(jīng)勒馬停在了她的身旁。
四目相接的一瞬,赫連獄恍惚看到了女子眼底的一絲顧慮,與此同時,月月也看到了赫連獄眼中的疑惑。
仇人就在眼前,她該怎么做?她已不是操縱大局的舵手,她是誰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她知道她想要的結(jié)果一定有,但是她不想看到呢?她不確定……
“靖王來得真及時,快隨朕一同迎接朕的皇后吧?!焙者B瑾的笑容已經(jīng)不如剛才那般自信了。臺階下的兩個人出奇的相似,出奇的般配,就像天上的日月一般,看似對立卻無可替代。
赫連獄身形一動,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對著赫連瑾的方向雙拳一抱朗聲說道,“臣乞皇上收回立后旨意。”
百官嘩然。萬千目光頓時聚焦在赫連獄的身上。
“收回圣旨?靖王總要先給朕個合理的解釋吧?!焙者B瑾臉色一沉,溫潤的眼光登時凌厲起來。靖王是他最疼愛的弟弟,他可以與他分享一切,甚至包括這個皇位,但是唯獨月傾城不可,這個女子也許是他此生唯一的最愛,為了擁有她,他可以義無反顧地舍棄一切。
“因為她曾是靖王府的一名奴婢,身份與皇上實在不配,完全沒有資格榮登后位?!焙者B獄低沉的聲音仿佛一把冰冷的利刃,狠狠地刺進月月的身體。
他何必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來羞辱她。月月唇角輕揚,一抹自嘲劃過心肺,傷出一道凜凜的血痕。
“她怎么會……”赫連瑾不可置信地搖著頭。他不敢相信,確切的說是他不愿意相信。他愛的女子怎么會有如此不堪的過去,不可以,他不信。
“隨本王出征墨云海的所有將士都可以證明她的身份。”赫連獄目光凜冽,好似冰川融水清冽逼人。
她輸了,比心狠,比心思毒辣,她永遠都不是赫連獄的對手。不管是做誰的其子,就算是要死在這里她也認了。
“民女冤枉,請陛下做主!”月月哭喊一聲,俯身跪在階前,也不顧頭上發(fā)飾沉重,將前額重重的抵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