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景聽到這聲嬰兒的啼哭,整人頓時渾身一震,卻又瞬間呆愣在那裡,動彈不得,好像被人定住了一樣。一旁的蘇芊雅見他這樣,心中卻是不由地難受起來,如今太子妃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了,她跟太子只見就多了一層永遠無法分解的關(guān)係,而自己……有什麼呢?
自己嫁給了太子殿下這麼久,卻仍是清白之身,這樣的話說出去,任是誰都不會相信的吧?
不多時,便見得皇后從那房間裡走了出來,她的懷裡正抱著那個剛出生的孩子,皇后見得太子這般呆愣的模樣,不由失笑道:“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快過來看一眼你這剛出世的孩子啊?!?
司空景此時仍是有些朦朦朧朧地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孩子,看起來那麼小,皺皺巴巴的,可是那小小的身體裡卻流著自己的血,司空景看著這孩子心裡也不知是個什麼感受,只是下意識地問道:“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皇后笑著道:“是男孩兒,嫡長孫?!?
司空景聞言也便沒有再說別的什麼了,皇后卻是道:“走吧,別在這裡站著了,孩子剛生出來見不得風(fēng)的?!边@產(chǎn)房裡血氣重,也是呆不得,便是抱著那剛出生的孩子去了旁邊早已準備好的一個房間。
那孩子被皇后抱在懷裡,不停地啼哭著,聲音卻顯得有些纖弱,司空景不由皺眉道:“這孩子的哭聲好像……有些弱?!?
皇后看著懷中的嬰兒,低聲道:“他是早產(chǎn),身子自然比不得那些足月出生的孩子,以後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其實不光是早產(chǎn),太子妃之前屢屢受到驚嚇,對於腹中孩子也是有著很大的影響的,這孩子先天不足,以後怕是要精心養(yǎng)護著才行了。
“他爲什麼一直哭?”司空景又是問道。
“剛出生的孩子都這樣,不哭才壞事呢。”
聽到皇后這樣說,司空澈也只是站在原地,看著那襁褓中的孩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皇后見他如此,卻是道:“你去看看太子妃吧,爲了生下這個孩子,她也是吃了不少的苦,這個時候嬤嬤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給她收拾乾淨了。”
“是?!彼究站皯?yīng)了一聲,便出門去了,蘇芊雅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一片苦澀。
皇后此時卻是用深沉的目光盯著蘇芊雅看,直看得蘇芊雅心頭一緊,手心裡也開始冒冷汗,“母后……”
“這孩子是景兒的嫡長子,也是皇上的嫡長孫,金貴無比,本宮不希望看到有任何人妄圖傷害他?!贝驈囊婚_始,自己就看得出來這個蘇芊雅不是個普通的女子,真要比起手腕來,那太子妃未必是這個女人的對手,她們兩個同爲景兒的女人,她們兩個之間怎麼爭鬥,那是她們兩個的事情,但是萬萬不能波及到自己的孫子。
皇后這話無疑是在提前警告蘇芊雅了,蘇芊雅心中猛地一酸,卻是趕忙低頭應(yīng)了一聲是。
今日太子妃是受了苦,可是她得到了一個孩子,她跟太子殿下的孩子,而剛剛自己站在產(chǎn)房外的時候又何嘗不是在受苦呢?現(xiàn)在這孩子剛生下來,皇后娘娘就來警告自己了,難道自己看起來真的像那種會傷害一個孩子的女人嗎?
“若是以後讓本宮知道你有什麼對這孩子不軌的行爲,本宮定不會輕饒了你?!?
“妾身不敢。”蘇芊雅暗忍了心中的酸苦道。
而這廂司空景已經(jīng)走到太子妃產(chǎn)房的門口,正看到一個侍女端了染了血的水盆出去,那一盆還散發(fā)著血腥味的水看在司空景的眼裡,心內(nèi)到底也涌出了些憐惜的情感來。
此時室內(nèi)已經(jīng)被收拾得差不多了,太醫(yī)正坐在太子妃的牀邊爲她行鍼,見得司空景進來,正要起身行禮,卻是被司空景給擡手阻止,那太醫(yī)也就沒有再行禮,兀自坐在那裡給太子妃行鍼。
“殿下……”此時薛涵泠已經(jīng)力氣殆盡,只能虛弱地喚出這兩個字,司空景便是在薛涵泠的身邊坐下,擡手輕撫著她那被汗水打溼的頭髮,聲音是之前從未有過的輕柔,“辛苦你了?!?
對於從未享受過司空景半絲柔情的薛涵泠來說,這個時刻簡直像是做夢般的幸福,眼淚慢慢地就流了出來,這並不是她故意要在司空景的面前做戲,而是真情實意的。
“殿下見過我們的孩子了嗎?是個男孩兒,殿下喜歡他嗎?”還好,還好,自己生下的一個男孩兒,總算是保住了嫡長孫的位置,讓澈王妃肚子裡的那個沒有機會搶了去。
這個時候,侍女正好端了剛熬好的湯藥過來,司空景便是順勢接過輕聲道:“我來吧?!闭f著,便是用湯匙舀了湯藥喂到太子妃的嘴邊。
對於這種洶涌而來的柔情,太子妃也是禁不住洶涌了眼淚,司空景見狀不由輕聲道:“哭什麼?你跟孩子這不都好好的嗎?”
薛涵泠這時候算是確定自己母親之前跟自己說的那些話是正確的了,無論是任何男人,在見證了一個女人辛辛苦苦爲他生下孩子之後,心中總是會有憐愛之心的,此刻的太子殿下跟之前自己認識的那個簡直是判若兩人。
“殿下我剛剛真是怕死了,我還以爲我要死了。”這個時候不示弱博得太子的憐愛,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去呢。
司空景果然騰出一隻手握著她的手柔聲道:“不要怕,都過去了,沒事了?!?
一旁正在給太子妃行鍼的太醫(yī)這時候卻是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太子妃這纔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片刻之後,那太醫(yī)纔是收針,隨後站起身來,對著司空景恭敬地道:“太子殿下,如今太子妃已經(jīng)沒有性命之憂,只是剛纔生產(chǎn)之時,虧血過多,接下來一段日子得好好進補才行。藥方,下官已經(jīng)寫好,交到了府中侍女的手中,煎熬之法也已經(jīng)在上面些清楚了,等太子妃喝個幾日,下官會再來爲太子妃診脈。”
“好,我知道了。”
“那下官就前去向皇后娘娘覆命了?!?
“你去吧。”
司空景喂得太子妃喝完藥之後,室內(nèi)的一衆(zhòng)侍女也是退了出去,司空景正要起身,卻是被薛涵泠給拉住衣袖,“殿下,我想再看看我們的孩子?!?
“母后說孩子剛出生見不得風(fēng),不能這樣抱來抱去的,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吧?!眲倓偪此B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
“那殿下能在這裡陪我嗎?”薛涵泠卻是拉著司空景的衣袖不放,司空景沒有辦法,也只要留在這裡陪著薛涵泠了。那薛涵泠的確是累極,要不是剛剛司空景過來看她,她早就沉沉睡去了,此時再也支撐不住,緩緩合上了眼睛。
看著牀上很快就進入熟睡的薛涵泠,司空景不由替她拉了拉薄被蓋好。雖然自己一直也不怎麼喜歡薛涵泠,但是今日她爲自己生下了一個兒子,經(jīng)歷了這樣慘烈的痛苦,自己確實應(yīng)該感謝她的。
皇后一直在太子府裡呆到用過了晚膳纔回宮裡去,蘇芊雅陪著司空景一起送得皇后出了太子府的大門,兩人這才並肩走回去,初夏的夜風(fēng)仍是有些涼意的,蘇芊雅不由輕撫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然後開口問司空景道:“太子妃姐姐如何了?沒有什麼大礙吧?”
“沒什麼大礙,就是失血過多,這段時間得好好躺在牀上養(yǎng)著。這次爲了生下這個孩子,她也是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實在是不容易?!?
聽得司空景用這樣憐惜的口吻說起太子妃,蘇芊雅的心中又是一陣不舒服,但卻也說不得什麼,誰讓那個女人剛剛爲太子殿下生下了一個孩子呢?
兩人正是這般走著,但見得一個侍女跑了過來,對著他們二人行了禮,道:“小主子啼哭不止,請殿下過去看看吧。”
司空景聽聞此言,也顧不上跟蘇芊雅多說什麼,便是隨著那侍女快步離去了。
蘇芊雅看著他這般匆匆離去的背影,心中像是灌了這夜晚的涼風(fēng)似的,只覺得這風(fēng)似乎比冬日裡還要刺骨。
“小姐,我們回去吧。”看著蘇芊雅愣愣地站在那裡半晌也沒有要挪動的意思,一旁的侍女不由出聲提醒道。
蘇芊雅這纔回過神來,由自己的侍女陪著回到自己的院子去了,只是看著這冷清的屋子,心中未免又是生出些悲涼來。
一旁她的侍女也是嘀咕道:“這下子太子妃可算是翻身了,之前太子殿下都不怎麼去她房裡的,現(xiàn)在竟是這般緊張。以後,她要是以孩子爲藉口請?zhí)拥钕逻^去,那還不是一請一個準兒。”
“好了,別說了。”蘇芊雅聞言不由皺起眉頭,聲音中也是染上了怒氣,那侍女被蘇芊雅這般語氣驚了一下,便再也不敢吱聲了。
到了次日,一些親近的皇家親眷聽說太子妃誕下小皇孫的消息,便是相繼過來探望。畢竟這可是皇上的第一個皇孫,還是出自太子妃肚子的嫡孫,那地位自然是不一般的。
之前衆(zhòng)人還在猜測,這太子妃和澈王妃先後有了身孕,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有這個福氣誕下嫡長孫,如今塵埃落定,這皇長孫終究還是出自太子妃的肚子。這般之下,就算數(shù)月之後,澈王妃誕下的是個男孩兒,那也只能是次孫了,這地位終究是大不相同。
這司空澈跟司空景畢竟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幾日之後,司空澈也便帶著蘇洛寧去了太子妃恭賀他們喜得麟兒。
此時的蘇洛寧肚子已經(jīng)隆起,身穿一襲素色軟煙輕羅的衣裙,發(fā)上全無釵飾,只用淺色絲帶束了,整個人素雅到極致,襯著那一張絕色傾城的臉,卻偏偏一種說不出的柔和清雅。
見得司空澈扶著蘇洛寧走了過來,司空景亦是帶著蘇芊雅迎了上去,司空景的目光靜靜落在蘇洛寧的身上,淡淡開口道:“聽說澈王妃前幾日動了胎氣,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是大好了,竟是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什麼動了胎氣?分明是那日他們敷衍自己的藉口。
蘇洛寧聞言只是微微一笑,應(yīng)道:“多虧了陸英,她的醫(yī)術(shù)很好,幫我穩(wěn)住了胎象,這兩日都是在家養(yǎng)著,如今得了大夫的準許才得以過來看看太子妃和小皇孫?!?
在她身旁站著的司空澈聞言也是笑著開口道:“恭喜皇兄了。”
他們正在這裡說著,皇后卻是從後面走了過來,看見司空澈和蘇洛寧,便是開口道:“你們怎麼來了?寧兒不是動了胎氣了嗎?不在府裡好好休養(yǎng)著,怎麼過來了?”
說話間,皇后已經(jīng)快步走了過來,上下打量著蘇洛寧。
蘇洛寧緩緩俯身欲向皇后行禮,卻是被皇后連忙扶起,“好了,母后之前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現(xiàn)在懷著身孕,不用跟任何人行禮。你現(xiàn)在沒事了吧?”
“回母后的話,已經(jīng)沒事了?!闭f著就是轉(zhuǎn)頭看向身後跟著的陸英,“母后這位就是肖先生的弟子,這段日子就是她一起照顧著寧兒和寧兒肚子裡的孩子的?!?
陸英聽到蘇洛寧提起她,便也是向皇后行了個禮,道:“見過皇后娘娘。”
“好了,免禮吧。有你照顧著寧兒,本宮就放心了?!闭f著就是拉起蘇洛寧的手道:“走吧,跟母后去看看小皇孫去,你也沾沾喜氣,爭取再給皇家添一個皇孫?!?
等到蘇洛寧見到那小皇孫的時候,心中卻是道:這個喜氣我還是不沾了吧。這個小皇孫也太能哭了吧?竟沒有一刻是停歇的,難道他就不會累嗎?
一旁的嬤嬤看起來也是有些頭痛,頗有些擔憂得對皇后道:“娘娘,小皇孫這般一直哭,已經(jīng)哭了好久了,奶水也不吃,覺也不睡,這……”關(guān)鍵是這哭聲也顯得細弱,這身子骨……怕是不行啊。
這時候司空景他們也是走了進來,只見得那司空景皺眉沉聲道:“你們就沒有辦法讓他停一停嗎?這般一直哭下去,這小身子怎麼得了?”
一旁的嬤嬤聞言,猶豫著道:“或許讓太子妃抱一抱,畢竟是親生母親,總是有用些的?!?
一衆(zhòng)人便是擁著這位剛出生不久的小皇孫去了太子妃的房裡,蘇洛寧和司空澈則是故意落在後面,蘇洛寧不由擡手撫上自己的肚子,道:“孩子啊,等你出生以後,你可不能像他這樣啊,你如果這樣的話,我就只能把你扔給你爹爹了。”
司空澈聞言不由失笑,“成,都扔給我,把屎把尿的活兒都我來,您就舒舒服服地躺著就行了?!?
孩子到了太子妃的手裡,卻仍舊是啼哭不止,薛涵泠見了心中也甚是心疼,這孩子怎麼哭得這麼厲害?正這麼想著,擡眸就是看到司空澈和蘇洛寧相攜走了進來,眼神不由變得凌厲起來。
就是他們兩個,害得自己早產(chǎn),讓自己受了這麼多苦,還害得自己的兒子這般體弱,這一切都是他們造成的。
心中怒火一起,薛涵泠也顧不得在場的其他人,徑直雙目炯炯地瞪視著司空澈和蘇洛寧,指控道:“你們兩個還來這裡做什麼?看看我和我兒子被你們害成什麼樣子了嗎?”
聽聞太子妃突然說出這等話,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不由地往剛進來的司空澈和蘇洛寧身上看去。
卻見這二人受到太子妃這般嚴重的指控,面上卻並無異色,只是淡淡一笑,司空澈平靜開口道:“太子府何出此言,我們夫婦二人何曾害你們了?所有人都知道這段日子,我們夫婦是連太子府的大門都沒邁過的,怎麼可能害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