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祈醒來是近乎傍晚的時間,病房冷清,夕陽透過窗戶灑進來,將挺拔的背影拉的更長。他起身,聲音沉啞:“閣下!”
龍裴雙手插在口袋中,聽到聲音,轉過身看向他,清雋的容顏有著濃濃的病容,劍眉微不可察的蹙起,“你這又是何必?”
他和陸半夏的事,龍裴都聽說了。
李越祈薄唇勾了勾,揚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冰冷僵硬的手指緩慢的攤開,掌心里赫然躺著一枚婚戒,閃爍耀眼。
“你和半夏的性格真的不適合在一起,為什么不趁此分開,放過彼此!”龍裴實在不愿看到好友如此。
李越祈掠眸直勾勾的看向他:“當初你又為什么千里迢迢去e國將夫人找回來!”
說起來,其實他和閣下真的很像,都是心中帶著仇恨,在愛與恨之間苦苦掙扎,等到他們選擇了愛,放棄了恨,卻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愛。
龍裴走到*邊的凳子上坐下,沉聲:“這不一樣!”聲音頓了下,挑眉道:“我聽醫生說,你不肯做手術!”
李越祈沒有回答,低眸沉默,也是默認。
“每天受著疼痛的折磨,這樣懲罰自己,你以為陸半夏就會原諒你?!”龍裴的語氣有著怒意。
“之前是不敢賭,現在,現在....”他抬起頭看向龍裴,非常認真的說:“是不能賭。”
“原因!”
“我想照顧她。”李越祈回答的干脆利落。
如果不做手術,還可以撐上一段時間,只是每天都要飽受著疼痛的折磨;一旦做了手術,手術失敗,他一輩子都要靠著輪椅生活,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了的人,又該怎么照顧陸半夏!
“直到你的腿殘廢為止?”龍裴挑眉,無疑李越祈的選擇在他看來是愚不可及的。
“我不知道!”
說實話,他的內心很矛盾。舍不得放開陸半夏,卻又怕自己真的殘廢,要坐一輩子的輪椅,要是用這樣的姿態出現在陸半夏的面前,他寧愿放她走……
但是想到她要離開自己,想到日后她會投入別的男人懷抱中,他舍不得,不甘心……
命運真的給他出了一個艱難的選擇題。
愛情和活著,究竟該選哪一樣?
“或者……我可以幫你找找沐千殤。”沉默許久的龍裴開口。
自從沐千殤跟a國總統夫人傅弦歌去了a國后就一直沒消息。傅弦歌徹底殘廢的右手現在已經可以維持日常生活,想來是沐千殤治好她的。沐千殤有多少本事,龍裴是知道的,但一直沒辦法原諒沐千殤的背叛。
這次若不是為了好友李越祈,他不會松口提起這個人。
李越祈怔愣,反應過來,抿唇:“謝謝!”
陸半夏一宿未眠,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休息,醒來已是黃昏,正準備換衣服出去用餐,沒想到會迎來一位意外之客。
“好久不見,半夏。”慕容莊西裝筆挺,笑容和煦,看著陸半夏眼神里是長輩的疼愛與關心。
“爸,進來坐。”陸半夏詫異后,不慌不忙的讓慕容莊進來,為他倒了一杯水!
慕容莊風塵仆仆是一下飛機就直接來找陸半夏,連李越祈都還不知道他到了國都,他喝了幾口水潤了嗓子,這才開口:“我突然出現是不是嚇到你了!”
“有些意外!”陸半夏沒想到他會這么突然的出現。
“是龍裴閣下邀請我過來。”
陸半夏水眸里流過一絲詫異,竟然是閣下。想到閣下和李越祈的交情,他將李越祈的養父請回來也算是情理之中。
“距離我們上次見面已經有兩年時間,時間過的真快!”慕容莊頗為感慨,看著她的眼神也越發的心疼,“你比上次見面更加清瘦了。”
陸半夏抿了抿唇,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唯有安靜的喝水,沉默。
慕容莊是何等的聰明。在看到陸半夏卸職的新聞后,他就知道李越祈和陸半夏之間可能出現什么問題,他電話給李越祈,也表示要過來看看,李越祈卻拒絕了。
這兩年他一直沒聯系到陸半夏,也聽說她消失了,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如今看到她這般清瘦憔悴的模樣,揣測她應該是吃了不少苦,心疼這個孩子!
“這次我回來是為了越祈的腿。”慕容莊不再拐彎抹角,眸光犀利的盯著陸半夏臉上的反應,“他的腿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陸半夏不想對他說謊,關于李越祈的事她根本就不知道,“我這兩年一直在國外,只是聽說他一年半前消失過一段時間,具體發生過什么,我并不清楚!而且——”
她頓了頓,咬唇道:“我們目前在辦離婚。”
慕容莊的眼神無聲的深諳難懂,忖思,“你知道他的身份了。”
陸半夏點頭。
原來如此。慕容莊心底明白了,沉沉的嘆一口氣,似惋惜,似無奈,似……
“半夏,如果他想要利用你報復陸家,一開始他就不會娶你!”
“為什么?”陸半夏掠眸,探究的眼神看向慕容莊,總覺得他似乎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他,在結婚之前就知道你不是陸恒的女兒!”
陸半夏整個人都怔住了,清冽的瞳孔里流過不可思議與不可置信,柳眉緊緊的蹙起,就連白希的手指也收緊成拳頭,“他,早就知道?怎么會知道?”
慕容莊的笑容有些無奈與復雜,沉聲:“有些話不適合我來說....我只能說,那孩子雖然不能說是百分之百的品德高尚之人,但畢竟是我一手撫養長大,我了解他。如果單純就報復陸家的事,他大可不必娶你!他年輕氣盛,有自己的驕傲,還不懂得在感情里如何付出!那些報道我也看到了,知道是他讓你受委屈!你們感情的事,我這個老家伙就不多說什么,但我能不能請你看在我的面子,幫忙勸勸他盡快做手術。他的腿,他一直不愿意做手術....這樣拖下去他這一輩子就毀了!”
在這個世界能夠勸動李越祈,盡快做了手術的人只有陸半夏一個人!
陸半夏面色沉靜,內心卻一時間百味雜陳,貝齒已經咬破唇瓣,腥血味漸起,她遲疑的開口:“他的腿....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慕容莊搖頭,“這件事他從來不提,事情的經過可能只有閣下知道。”
消息被封鎖的那么嚴實,也只有閣下有這本事了。
“他還年輕,又那么驕傲,如果他的腿真的……我很擔心他。”慕容莊說的很委婉,雖然李越祈的出生與成長坎坷曲折,但他天資聰明,睿智沉穩,倒也沒吃過多少苦,今天所擁有的一切全是他自己努力出來,外界從來都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
李越祈在陸半夏雖然沒有彰顯過他的驕傲,卻不表示驕傲這東西不存在。
“我....會和他談談。”陸半夏松了口,慕容莊已經這樣說了,她不可能拂了他的面子。
更何況,她很敬重慕容莊這個長輩!
慕容莊笑笑,說了一聲謝謝。見時間也不早,要先去酒店,明天再去找李越祈。
陸半夏邀請他一起共進晚餐,慕容莊沒有拒絕。
在酒店附近的一家法國餐廳用的晚餐。兩年的時間過去了,慕容莊依然記得陸半夏的口味,席間不忘關心她的身體和生活,這讓缺乏父親的陸半夏心中倍感溫暖!
雖然說陸半夏請客,但是最終結賬的卻是慕容莊,體貼又紳士,無論如何他是不會讓陸半夏來買單。
陸半夏也好,李越祈也罷,他們都是沒有家庭溫暖長大的孩子,而慕容莊這個與他們毫無血緣關系的男人,卻總能讓他們感受到什么叫——父愛!
翌日一早,陸半夏特意自己開車去酒店接慕容莊,以他對李越祈的關心,一定等不到中午。
慕容莊走出酒店看到陸半夏,深邃的眸子里流露出欣賞與歡喜,這個孩子真的太過聰慧。
一路上閑聊,由始至終慕容莊都沒有提及過陸家,反而是邀請她去m國做客。他在m國郊區買下一棟別墅,風景很不錯,國都的冬天太冷,倒是可以去m國過冬,當是度假!
陸半夏不想拂了他的好意,答應,可真有那么一天嗎?
兩個人的心里都知道,遙遙無期!
一路閑聊到醫院,慕容莊陪她去停車,從停車場的電梯直接上了醫院的大樓,再穿越中間長廊。
清晨醫院的人并不多,除了值班人員,沒什么人,顯得格外冷清。陸半夏走在慕容莊的身邊,一路到了李越祈的病房,她敲了敲門。
“進!”
陸半夏推開門,李越祈看到她,眼神里涌上一抹欣喜,還沒來得及開口看到她身后站的人,眼眸一掠,“爸,你怎么來了?”
慕容莊走進來,看到他臉色蒼白,腿還被繃帶包裹著,劍眉擰成一團,語氣隱隱動怒:“你不肯回m國,我只有來c國了!”
李越祈沒有說話,下意識的去看陸半夏,她神色沉靜的去倒水,一杯了慕容莊,一杯放在自己的*頭。
“你的手術還要拖多久?”慕容莊開門見山的問道。
李越祈的神色一僵,余光掃過陸半夏,低聲道:“我不用做什么手術!”
“閣下已經全都告訴我了,手術時間安排在一個星期后,我會等你做完手術后再回去。”慕容莊儒雅的語氣里有著難得的強勢和不容拒絕。
李越祈蹙眉,語氣也很堅決:“這個手術,我不會做的。”
這么多年慕容莊很少會管李越祈的事,而李越祈也極少會逆慕容莊的意思,這是第一次。
兩個人的態度都很堅決,讓病房的氣氛頓時緊張,凝重,甚至到劍張弩拔的狀態了。
一直沉默的陸半夏此刻清淺出聲:“爸,讓我和他談談。”
慕容莊銳利的眸光不悅的從李越祈身上收回,看向陸半夏時變得溫潤起來:“好,我去給你們買點早餐。”
病房的門輕輕的合上,房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陸半夏剛剛在凳子上坐下,聽到他說:“你什么都不必說了,這個手術我不會做。”
“我也沒有打算勸你做手術。”陸半夏直白的不像話,李越祈的神色一怔,心里莫名的覺得失落。
“再怎么說他也是長輩,他的拜托我就算完不成也會好好的敷衍!”黑白分明的瞳孔看著他,好像她說的一切都是真話。“我只是想問你,你為什么會在結婚之前就知道我不是陸恒的女兒!”
李越祈劍眉一蹙,她怎么會知道自己在結婚之前就知道?轉念一想,明白過來,應該是慕容莊告訴她的。
薄唇緊抿著沒有情緒的回答,眼神逐漸的避開她的眸光,很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李越祈,你到底還隱瞞了我多少事?”陸半夏再次開口,聲音冷若冰霜。
他知道那么多事,憑什么一直隱瞞自己,憑什么自以為是的為她決定一切?她是當事人,難道她就沒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嗎?
“夏夏……”李越祈眸光溫熱的凝她,眼神里有著心疼與*溺,語重心長:“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幸福。”
知道的越多,承受的就越多,她是一個堅強的女子沒錯,但他更希望她是一個明媚的女子,不要承受那么多,那些也不該由她承受!
“呵!”陸半夏不由的冷笑起來,起身,漠然道:“看樣子,我們沒有什么可談的。你不說,我一樣會去查,至于你想怎么作賤自己的身體,與我毫無關系!你還是盡早簽了離婚協議書,作為一個有自尊有驕傲的男人,我相信你也不想拖累我,讓我一輩子守著一個殘廢!”
李越祈的臉色倏地泛白,看著她轉身,不由出聲:“——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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