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向冬無力地笑了笑，歉疚地說：“爸，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

陸榮海的聲音已恢復了慣常的威嚴。

他磕磕手裡的菸頭，說：“好小子，給我好好幹！”

“是！”

“那丫頭，有空的話帶回來讓我見一見。。。”陸榮海忽然說道。

陸向冬又是愣然，他以爲父親並不知情呢。。

臨掛電話前，陸向冬叮囑陸榮海：“爸，煙戒了吧，別讓我和媽跟著擔心。。”

陸榮海瞪大了眼，重重咳嗽了兩聲，罵道：“混小子，管起你老。。。。。”

陸向冬未等他牢騷發完，伸手按掉了手機，臉上露出了久違的淡淡笑容。

第二天。

江北也開始下起了小雨。

陸向冬早早起牀幫著蘭嫂做早餐，秦芳和許城軒起來後，發現餐桌上已經備好了清粥小菜以及許城軒最愛吃的江北特色，薰魚。

蘭嫂笑瞇瞇地說：“姑爺一大早去肖記買的。”

許城軒既驚訝又感動，拍拍陸向冬的肩膀，說：“吃飯，向冬！”

一餐飯和樂融融，陸向冬沒有提及敏感話題，只是和秦芳交換了一個我知道的眼神。餐後，陪二老說了會兒話，他起身告辭。

“爸爸，媽媽，我去陵園看看素卿，直接從那兒回B市了。”

秦芳捨不得，拉著他的手：“回家再吃頓團圓飯吧，難得來一次江北。”

陸向冬笑著婉拒：“部隊馬上要開拔了，我這邊手頭事太多。”田海防昨晚打來電話，說家屬今晚回到B市，他得趕回去，讓海防接嫂子和樂樂。

許城軒說：“部隊的事是大事，不能耽擱了。去吧，向冬，有空了再回家來。”

秦芳戀戀不捨的鬆開手，陸向冬整理軍姿，向二老告別。

他剛走到院子外的石板路上，秦芳卻急匆匆的從屋內跑出來。

“向冬----”

他停住回頭，看到兩位老人拿著他悄悄放在他們臥室牀頭的存單，跑了出來。

秋風蕭瑟，落露爲霜。

薄薄的雨幕下，花甲老人，眼含淚光，把他的一片孝心重新塞進他的手中。

“孩子。。。好孩子。。。爸爸媽媽知道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難得動情的許城軒語音顫抖。

秦芳抑制不住熱淚奔涌而出，她抱著他們的素卿愛了一生的俊偉男子，囁嚅著低喊：“向冬。。。素卿。。。向冬。。。素卿。。。。”

許城軒把哀傷不已的老伴接了過去，衝雙目通紅的陸向冬擺擺手：“去吧，我和你媽媽會互相照顧的，不用擔心。”

陸向冬緊攥著手中的紙片，默默地立在綠蘿樹下，向兩位老人敬了個軍禮。。。

江北花容陵園。

浸潤在濛濛的秋雨之中。

陸向冬手持一束素卿生平最喜歡的白色洋桔梗，走上陵園最頂端一座普通的墳墓。

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飄散在素卿的四周，冰冷的墓碑上，她仍舊巧笑倩兮，溫柔地注視著他。

十年生死兩茫茫。

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

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

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斷腸處，

明月夜，短松岡。

兩人曾經在月夜之下，牽手吟出的詩詞，沒想到一語成讖，變成了十年後他心境的真實寫照。

不思量，自難忘。

死生契闊而不嘗一日去懷。

他忘不了她，這種連著骨肉的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怎麼也難以消除。

素卿，即便你已經永遠離開了我，可我還是抑制不住對你的思念。冰冷的地下，你一定也是孤獨與哀傷的，兩心相通，我時時刻刻感同身受。

我知道你的惦念和放不下。

素卿，你放心。

只要我還活在這個世上，爸爸媽媽就不曾失去過你。。我會代替你好好的照顧他們，讓他們平安盡享晚年。

風聲、雨聲從林間刷刷的傳來。

他的臉上，身上被冷雨漸漸淋溼。他半蹲下身體，把桔梗花貼近素卿的面頰，眼眶泛起酸澀的痛感。

他的手指輕撫過素卿清澈透亮的眼睛，語氣清晰卻緩慢地說：“我結婚了，素卿。”

迴應他的依舊是她粲然的笑靨，隔著雨幕，他竟似看到她的眼睛微微眨動了兩下。。

“素卿----”他的心驟然狂跳，手指撫上她晶瑩的眼睛。

遺像裡的素卿微笑著沉寂著。

像是十年來，每一次他來探望時一樣，再不肯給他任何希望的暗示。

素卿，你何其忍心。。。。。

陸向冬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息下來。

B市。

田海防剛從家屬樓出來便被迎面跑來的通信員叫住。

“田政委！！田政委-出事了！”李志宏一邊擦汗一邊用右腳頓地剎住車。

田海防表情一凜，說：“說重點！”

“是！報告政委。。。來我部。。。。慰。。。。慰問演出的文工團在青山地區遭遇車禍，上級通知我們英雄團即刻抽調。。。精。。。精幹力量趕赴現場救援！”李志宏上氣不接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