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章 狐假虎威
“糟糕,山里要是有人,云兒兄妹危險。”他喊了一聲,拔腿往來路奔去。一路穿花度柳,摸黑疾奔,竟然進退有序,沒被絆倒。在十字路口轉彎時,迎面一股勁風襲來,嚯嚯有聲,卷的枯葉盤旋飛舞,塵土飛揚,吹了他一臉,風中彌漫濃濃血腥味,是人血的味道。他微一錯愕,機警后退兩步,避入勁松后,勁風一卷而過,留下漫天枯枝敗葉輕舞飛揚,如仙女散花一般,只是味道難聞。
“是什么人路過,竟然這么厲害,連人影都瞧不見?”他驚得目瞪口呆,兀自駭然不已,半晌才回過神來,自然更擔心凌霄云兄妹的處境,二話不說,繼續往回走。
正走著,隱隱聽到前方傳來細如春雨落湖面的腳步聲,聲音雖小,可因為對方人數很多,沙沙的踩踏聲在冷寂深山中又分外刺耳,他還是察覺了,身子及時一縮,猿猴般滾進山徑旁的野草叢中,屏息凝神,拭目以待。
腳步聲越來越大,卻沒人說話,金嘆月覺得不太正常,眺望前方時,只能看見一叢濃郁茂盛的大樹小樹,始終看不見人影浮動,不免有些焦躁,因牽掛著凌霄云的安危,索xìng把心一橫,甘冒奇險從草叢中跳出,貓著腰從另一條小徑走去。沒走多遠,頓時發覺周圍情況不對,黑乎乎的山林突然間明亮起來,光華如晝,抬頭一看,整顆心頓時涼了一截。不知不覺間,竟然落入了敵人的包圍圈,被二三十人包了餃子。他逐一看去,見到對方是火龍童子、騎虎居士、蛇天王、武天尊、李秀才等人,前些日子交過手,個個都是邪派高手。為了救凌霄云,前幾日在青牛谷他偷襲過火龍童子,結怨不淺,今日狹路相逢,定難善罷甘休。
那穿肚兜的火龍童子笑瞇瞇說:“小兄弟,才幾天不見,你怎么在山里學狗爬了?這可有趣的很,莫非你神機妙算,算到了今天會遇上我,嚇得手腳發軟,走路都不會,只能學狗爬?”火龍童子數日前遭他偷襲,吃了大虧,早就懷恨于心,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臉上雖掛著笑容,心里卻已萬箭齊發,急于要取他xìng命泄恨。只因眼見己方人多勢眾,對方一人插翅難飛,這才不忙動手,先奚落他一番,聊以發泄怨毒之意。許多人轟然大笑,指著金嘆月嘻嘻哈哈笑罵不止。
金嘆月知道這伙人不是省油的燈,免不了一場惡斗,怎奈心里牽掛凌霄云,無意與他們多做糾纏,只想快速抽身,環顧四周,默默細數對方人數。算出對方一共二十七人,以火龍童子、蛇天王、武天尊、騎虎居士、李秀才為首,這五人修為不淺,憑他一己之力,基本上沒有取勝可能,更別說他們身后還站著不明身份的二十二人。他們每個人只要有火龍童子的一半修為,也足以讓他頭大如斗死無葬身之地了。他急忙收攝心神,盡量不露出心慌意亂的跡象,漫不經心撣撣身上粘的樹葉,淡淡道:“晚輩見過幾位前輩。天大地大,有些人一輩子也無緣見面,我們卻在短短幾日內多次不期而遇,可見我們緣分實在不淺,前輩,您說是否?”
蛇天王等人互相看了一眼,李秀才端著仕女圖,走前一步,彬彬有禮道:“小兄弟,你可真會說話,你究竟是何門何派出身,尊師是何方高人,可否示下?”這個問題正是他們五人急于知道的。
蛇天王等人曾和他交過手,知他那柄白花花的寶劍靈氣逼人,不是等閑之物,雖名不見經傳,可煌煌威力竟不在名震天下的太戊神鋒下,本就十分忌憚,又因他道法精奇,偏向于陰寒一路,顯然不是名門正派dìzǐ,若不是魔教高手dìzǐ,就是其他邪派高手傳人。小小年紀就有這等了不起的修為,他的shīfù豈不是深不可測?故此,他們面對金嘆月時,遠不如火龍童子一樣放肆無禮,連言語中也不敢得罪,生怕無意中說錯了話,授人以柄,惹惱了他背后那位可怕的高手shīfù,無端給自己釀成殺身之禍。須知魔教和其他邪派的高手,xìng子都乖張暴戾,動不動就殺戮無度,若非如此,他們也不至于淪為魔道邪派。在江湖上混的人都知道,寧可得罪名門正派的高手,也不能得罪魔教和其他邪派的高手。若得罪名門正派的高手,就算高手有心報復,多少還得杜撰一些理由,用來彰顯自己不是挾私報復,而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若得罪魔教和邪派高手,他們可是隨心所欲,無所顧忌,想殺就殺,手段殘忍,無所不用其極,經常把人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事實上,他們猜得**不離十,眼前這少年的shīfù來頭的確不小,就是大名鼎鼎的千古一圣魔圣蕭霸陵。
金嘆月鑒貌辨色,立刻猜到他們的顧忌所在,shīfù蕭霸陵的名氣雖大,可是把shīfù的名字搬出,恐怕震懾不住他們,畢竟shīfù已駕鶴西歸,自己又被shīfù逐出魔教,此生不準再上陰山,魔教理所當然不會庇佑他,此事天下皆知,滿都瞞不住。突然間靈機一動,想起魔教一位元老的名字,道:“不敢不敢,晚輩shīfù雖是魔教中人,卻算不上什么高人,只是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說出來沒得讓諸位前輩恥笑,還是不說也罷。”
蛇天王的xìng子比較急,最是受不了他的拐彎抹角、吞吞吐吐,厲聲道:“說,你shīfù究竟是誰?”
李秀才急忙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不要太無禮,免得得罪此人。蛇天王哼了一聲,才收斂一點。
金嘆月早就盤算好了,故作姿態道:“哎,shīfù曾多次囑咐,說他老人家的名氣不太好聽,容易嚇到別人,叫我不要隨便透露師承。諸位堅持要知道shīfù的名字,晚輩只好勉為其難說出來。倘若嚇到諸位,可別怪晚輩無禮啊。”
蛇天王怒道:“你倒是說出來嚇一嚇,看看我們會不會被嚇破膽子。”
火龍童子陰測測道:“是啊,你快說,看看尊師的大名,會不會把我們嚇死。”話一出口,腦中突然想起一個人的名字,一張童稚的臉蛋瞬間慘白,身子劇烈顫抖,顫巍巍后退半步,囁嚅道:“你...你..你shīfù難不成是....剝皮老人.”
蛇天王等人聽到“剝皮老人”四個人,竟像地獄小鬼見到黑白無常一樣,齊聲尖叫,退后幾步,又驚又懼看著金嘆月。
剝皮老人乃魔教耆宿,原名包朗,二百七十年前出道。剝皮老人修為極高,法寶為邪派之寶大魔鐘,初出茅廬就名震天下,憑著大魔鐘大殺四方,專以剝人皮為趣,正邪人物視之如洪水猛獸,因此創下了“剝皮鬼使”的臭名。其名氣雖臭,可他的實力也算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只比不上魔圣蕭霸陵。他出道時,魔教處于蔣無極擔任教主的時代,而非魔圣蕭霸陵。蔣無極已過三百歲,垂垂老矣,一心尋覓合適人選繼任魔教教主。最初他看上了號稱千古一圣的蕭霸陵,蕭霸陵以神鬼莫測的道法,征服正魔六大派,創九九歸一先天混沌玄天大陣擊敗潛龍,為天下蒼生立下蓋世奇功,聲名顯赫,天下敬重。怎奈蕭霸陵自視甚高,瞧不起魔教行事xiéè,冷言冷語拒絕了好友蔣無極的好意。
蔣無極頹然失望而歸,只得退而求其次,轉而選擇“剝皮鬼使”包朗。在蕭霸陵執掌之前,魔教一直是藏污納垢之地,魑魅魍魎聚集,邪魔外道成群,聲名狼藉,再多一個剝皮鬼使也無傷大雅。“剝皮鬼使”包朗欣然接受蔣無極的邀請,加入魔教,從此成為魔教下一任教主理所當然的人選,接手魔教大權。此后,魔教行事愈發猖狂,處處作惡。
蕭霸陵最是嫉惡如仇,豈會坐視不理?于是憤然單身上陰山,勸說好友蔣無極清除敗類,整頓教務
蔣無極故意說:“我馬上就要駕鶴西去,只想安安穩穩度過晚年,人世間的善惡是非,我管不著了。你不下去,就來接手這個爛攤子,答應當魔教教主,替我管好這些人。要不然,你就別來管閑事了。”
到這個地步,蕭霸陵要么坐看包朗成魔教教主后禍亂蒼生,要么取而代之,權衡利弊后,只得硬著頭皮執掌魔教。此時剝皮鬼使包朗已在魔教站穩腳跟,勢力龐大,雖有蔣無極的支持,蕭霸陵卻顯得形單影孤。
不過蕭霸陵畢竟是蕭霸陵,千古一圣的名頭可不是白叫的,他略施小計,就擒住了剝皮鬼使包朗,本想立刻將他處死,又怕引起教眾不滿,引發一場大規模的內亂。魔教人多勢眾,牽一發而動全身,魔教一亂,天下必亂。最后沒法子處理,便將他放了,逼他發誓,今后不準亂殺無辜,屠戮尋常百姓。包朗行事雖毒,為人卻極為守信,此后果然不曾殺戮無辜。不過他天xìng嗜血,有事沒事就想殺人過癮,隔三差五就找些窮兇極惡的邪派中人殺了,血祭大魔鐘,剝皮過癮。蕭霸陵明知他不殺人就閑得無聊,為避免禍害百姓,任命他為魔教執法長老,全權處置本教犯上作亂、作jiān犯科的教徒,教外無惡不作的邪門歪道。他殺人的手法殘忍,最為人詬病的一招,就是把犯罪的人tuōguāng衣服裝進大魔鐘內,讓大魔鐘剝掉外面一層人皮,露出里面血淋淋的血肉,然后放出來,用辣椒水從頭淋下。犯人一時死不了,想活也不可能,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多慘有多慘。場面血腥恐怖,等閑之人看都不敢看,看一眼,一輩子都要做噩夢。魔教雖有不少殺人如麻的xiéè之徒,卻也受不了那種堪比修羅地獄的凄慘場面,所有人見到包朗都怕得要死,和包朗站一起無不渾身發抖。包朗的剝皮之名,連諸天神魔聽了都為之戰栗,成為蕭霸陵整頓教務處理為非作歹之徒的一把利器。隨著他的年紀漸大,眾人對他的恐懼已深入骨髓,尤其是魔教和邪派中人,在背后幾乎連他的名字都不敢提,只尊稱他為“剝皮老人”,以前的“剝皮鬼使”再沒人敢提。
十七年前,剝皮老人過了三百歲后,身體漸漸衰弱,剝皮‘欲’望漸弱,遂辭去了執法長老的職務,獨自去東海隱居,從此不問事務,不參與魔教之爭。
修真之士的壽命遠比一般凡人活得長。都說人生七十古來稀,可見一般凡人能活到七十歲,已經萬中無一了,要活到一百歲,更難于登天。尋常修真之士活一百來歲簡直是小菜一碟,道行高深之輩活到兩三百歲,也分屬尋常。然而三百歲則是一個分水嶺,或者說,是一個劫,一個很難邁過去的劫。邁過去了,壽添兩百,到五百歲時經歷下一個劫,邁不過去,漸漸衰老,xìng命休矣。
剝皮老人活過三百歲,很不容易,這幾百年來,度過這劫的高人屈指可數,蕭霸陵是一個,全神通是一個,青牛谷虛字三老,流螢島上一代三仙子。
火龍童子是魔教中人,深知剝皮老人的可怕,甚至一度差點成了剝皮老réndà魔鐘下的亡魂。只因他以前犯過大錯,蕭霸陵憐他是侏儒,又得郁金求情,才法外開恩,放他一條生路。事后每次想起大魔鐘和剝皮老人幾個字,都嚇得神魂不寧渾渾噩噩。
蛇天王、武天尊、騎虎居士、李秀才四人不是魔教dìzǐ,但他們和魔教中人來往密切,剝皮老人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騎虎居士和蛇天王甚至還偷偷觀看過剝皮老人用大魔鐘處置要犯,至今想起仍毛骨悚然。
金嘆月知道剝皮老人四個字不亞于閻王老子的催命符,嚇走他們綽綽有余,故作深沉笑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火龍童子等人互相看了看,都從對方的眼光中看到了濃濃的懼意,一群人皮笑肉不笑說:“這個,公子,誤會,誤會,我們就不擋您的道了,您悉聽尊便!”
一陣風似地,逃得干干凈凈,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