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剛倒下來的時候,有點疼,百里連兒還用手去擦她的傷口,就更疼了。
她爲了制止百里連兒,才讓她替她喚個女醫來的。
若不是百里連兒那幾下,她的手臂,如今怕是連紅暈,都快消下去了罷。
太后扶她起來,這怎成,還是得宣女醫瞧瞧的,若是留下了疤痕,可就不好了。
林雪茶只得聽話。
她一擡眸,這個位置的前方,恰好就是蘇南星坐的地方。
只見眼中的男人,薄脣輕抿,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盯著她挽起袖口,露出雪白肌膚的手臂看。
女醫尚且沒有到,倒是先來了一個人。
衆人又是好一陣跪拜。
林雪茶未來的及,看清楚蘇南星眸底的神色,便收回了視線,她俯身,隨大臣一同道。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皇帝雙鬢髮白,眼角周圍,亦有很明顯的皺紋。
只是,他的眉眼之間卻是氣勢威凜,渾身自有一股常年上位者的,卑倪天下的氣質,叫人不敢直視。
他朝殿內的大臣女眷們,大手一揮,“衆位愛卿不必拘禮,都免禮罷。”
“多謝吾皇?!毙\人方纔起身。
老皇帝朝太后這邊走過來。
他的視線在林雪茶的身上多打轉了一秒,便與太后笑道,“母后,兒臣來遲了?!?
太后也是言笑晏晏,“皇上日理萬機,能來都是給哀家面子,快坐罷。”
老皇帝頷首,“多謝母后?!?
不得不說,老皇帝在孝字方面,做的還是滴水不漏的。
太后比他要年輕上十幾歲,也不是他的生母,卻也能待她那般好。
甚至於,後宮的事情,有一半都分她管理,著實不錯。
就是太后兩手一灘,說不喜這種事情,這纔將後宮的大權,全部交於皇后的。
林雪茶站在太后跟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太后也不發話,她便只能僵在那裡。
還是皇后想起來,朝太后道,“母后,雪茶這丫頭還傷著呢,要不,您讓她坐到下邊去罷?!?
太后冷了音色,“坐下邊去作甚,在哀家身旁,給她加個位子不就好了。”
皇后咬了咬脣,面露難色。
這上邊,能夠坐著的人,皆是皇親貴族,且,是有輩分的人物。
便連她最疼寵的百里連兒,都還是站著的。
林雪茶區區一個小小的郡主,怎有這資格,坐著呢?!
林雪茶誠惶誠恐的俯身,“萬萬不可,雪茶多謝太后娘娘的好意,只是雪茶人微言輕,怎可與太后娘娘同坐一側,還請太后娘娘,莫要言笑?!?
太后卻是不搭話。
她看向老皇帝,“皇上,你覺著哀家,是在說笑麼?”
老皇帝的眉梢染笑,“今日,兒臣全聽母后的。”
他朝身邊的理事太監道,“給玥兮郡主,賜坐?!?
這一聲賜坐,不輕不重的,砸在了衆人的心裡。
頓時,衆人看林雪茶的目光,皆有些微的變化。
或嫉妒,或深沉,或氣惱,或不屑,或羨慕……
各種各樣。
林雪茶的眼眸垂了垂,似是不敢造次一般,被太后拉著坐下。
能夠坐在太后身邊的人,自古便只有太皇太后,皇帝與皇后。
她一個郡主,坐在太后的身旁……
太后,是想做什麼?
寵她麼。
她能說,這種突如其來的寵愛,令人感到怪異,甚至可以說,有點詭異麼。
殿內的氣氛,陷入靜謐。
恰逢女醫求見,這纔打破了僵局。
太后的面色有所緩和,女醫上前查看林雪茶的傷勢。
老皇帝不知所以然,便問林雪茶道,“丫頭這是怎麼了?”
林雪茶尚未應話,百里連兒便咬脣,屈膝跪下,“都是連兒不好,不小心將茶水倒在了雪,玥兮郡主的身上,還請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息怒?!?
皇后寬慰道,“人都有失手的時候,本宮相信母后和皇上,不會爲難你的,快起身罷?!?
百里連兒的眼眶通紅,她瞧著林雪茶,視線又往蘇南星那邊望去。
那一副極度委屈的小摸樣,任誰瞧了,都會心軟的不要不要的。
蘇南星自始至終,目光卻是一刻,也未曾在她的臉上停留過。
林雪茶沉默著,這時候,她還是不要說話爲好。
太子溫聲附和道,“先讓女醫瞧瞧傷勢罷,連兒亦不必過於自責。”
女醫繃著一張臉,不敢擡頭。
林雪茶甚至能感覺到,她的指尖在顫抖。
她眸色微閃,便見女醫的身子跪在地上,開口道,“啓稟太后,皇上,皇后娘娘,玥兮郡主的傷勢不重,抹一點藥膏便就好了。”
太后道,“那還不趕緊上藥。”
她的語調,極爲急迫,彷彿慢一點,林雪茶便會如何似的。
很奇怪。
如今的太后,就如同,當初的蘇南星一般。
明明沒有交情的兩個人,爲何都平白無故的幫她?
蘇南星尚且還說的過去。
畢竟,他與她的父親,一同在邊境多年,也許是她的父親,曾經請求過蘇南星,要他多幫襯著她……
可。
太后呢?
太后是因爲什麼?
這些人,像是謎團一樣,只會越滾越大,謎底越來越深,她卻不會有,得到答案的那一天。
林雪茶抿了抿脣。
女醫許是因爲手抖,不小心將她手中的藥膏,摔了下去,藥瓶破碎。
下一瞬,便有人道,“手腳不利索的人,哀家要你何用,來人,將她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林雪茶眼眸一震,她的視線,倏地凝向面容慈祥的太后。
她不是白蓮花,更沒有聖母情。
可……
不過只是,摔碎了一個小小的藥瓶,至於要罰那麼重麼?
女醫惶恐的跪在原地,身子發抖,卻沒有求情。
是已經看的太多,故而麻木了。還是因爲,只罰了二十大板,不是掉腦袋,而感到慶幸?
不論如何,明哲保身爲理,但同樣的,該有的勸說,還是得有。
林雪茶道,“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壽辰,若是見血了不好,橫豎不過一個藥瓶,太后娘娘,不如便放過她罷?!?
太后略微沉吟了一下,“你就是跟你母親一樣,心思軟的很,所以你母親纔會……罷了罷了,哀家聽你的?!?
母親……
林雪茶心中一跳,眉眼緊皺。
皇后眉心一顫,微微低垂了眼眸。
女醫泣涕連連的磕了幾個頭,“多謝太后娘娘的不罰之恩,多謝玥兮郡主?!?
她看了林雪茶一眼,然後強忍著心中的懼怕,給她抹上了藥膏,行禮,告退。
林雪茶放下挽起的袖口。
老皇帝的視線,在衆王爺的身上,掃了一圈。
卻是突然轉眸,望向林雪茶,他問,“前幾日,丫頭去了大觀音寺,覺著如何?”
林雪茶正要起身回話,老皇帝卻是伸出手,壓了壓,示意不必多禮。
林雪茶便應道,“有太子,殿下和連姐姐他們關照著,雪茶感覺極好?!?
太子搖了搖摺扇,行止俊美風流,面含笑意,“雪茶可莫要將本宮牽扯進去,你那一上大觀音寺,說的唸的想的,可都是九弟,哪還有本宮?”
林雪茶的脣角微抽。
蘇堇不胡說八道,排編亂造就會死是麼?!
她看了一眼太子蘇堇,又凝向蘇南星那邊。
蘇南星依舊安然若素的坐在原位,極是閒適的,拈起了一塊糕點來吃。
任由君說的模樣。
老皇帝的眼角,挑起淡淡的流光,“這般說來,難不成丫頭,是心儀朕的老九了?”
此話一落,大殿再次肅靜。
太后悠悠的看了一眼林雪茶,沒有多話。
皇后點了點自己尾指的指甲,眸色幽深的道,“皇上這般下定論,就不怕雪茶這丫頭,羞紅了臉?”
林雪茶忙順著皇后的話去說,“皇上誤會了,一日爲師,終生爲師,殿下是雪茶的師父,學術上有不懂的問題,雪茶自是該問的,若是因此造成了不好的見解,雪茶日後定會多加改正?!?
老皇帝卻是笑了笑道,“這也沒什麼,你這般好學,在你父親回京的這段日子裡,你就先去老九府裡住著罷……”
老皇帝卻是笑了笑道,“這也沒什麼,你這般好學,在你父親回京的這段日子裡,你就先去老九府裡住著罷。
有什麼問題想問的,儘管問,等你父親回來了,你就成了才女,如此,你父親纔不會怪罪朕,將你的婚約解除了。”
住著?
住在九王府?!
大殿上,又響起了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
哪個女子有自己的府邸,卻還要住在旁人府中的?
林雪茶又不是孤兒。
老皇帝讓她住在九王府,還住到她父親回京,這不是變相的告訴世人,她與蘇南星的關係,曖昧不明麼?!
腦子純一點,指不定想的,便是林雪茶要嫁與蘇南星,做九王妃了。
林雪茶自是明白衆人的心思,她擡眸看了一眼蘇南星,抿了抿脣,試圖挽回老皇帝的話。
“皇上,學術的問題,雪茶與殿下,平日裡交流的已經足夠了,不必……再者,雪茶若是住在九王府的話,殿下定會有諸多不便的地方,所以,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老皇帝擡了擡眼。
他看了看,低垂著腦袋的林雪茶,視線一轉,瞥向那安坐著,一動不動的男人。
“老九,你覺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