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從樓下回來了,手里拿著幾個月餅,笑道:“吃月餅啊!剛剛掌柜的發給我的。”二十一分了一個給急不得,走到仙若面前,拿了一個給她,剩下的用紙包好。“吃吧,這幾個先留著,不要一次吃完了。”
“誒,你不吃嗎?”仙若怯怯地看著二十一,問道。
“我不想吃。”二十一將剩下的月餅收起來。
仙若便將手中的月餅掰成兩半,送到了二十一嘴邊,道:“我們一人一半吧!”
二十一笑了笑,咬下一小口,道:“我是真的不想吃――哦,對了,剛剛給你買了兩雙新鞋。”她從懷里摸出那兩雙鞋,遞給仙若,壓低聲音告訴她:“急不得付錢的,嘿嘿嘿……孝敬你這大師姐的!”
“那你的呢?”仙若猶豫著又問道,“你的鞋子也好久沒有換了!”
“嗯?忘買了,下次吧!來,試一下合不合腳。”她拉著仙若到床邊坐下。
“我們一人一雙吧……”仙若又糯糯地說道。
“噗――”二十一笑道:“別鬧了,我的腳被師父放這么大,哪穿的下你的鞋!”
看著二十一為自己彎腰穿鞋,想起她自己卻沒有一雙好看的繡鞋,有的只是破舊的男人穿的靴子,仙若鼻尖頓時酸溜溜的,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
“嗯,挺合腳的!”二十一打量道。
“二師姐……”急不得捂著右肩,上前說道:“請二師姐幫幫忙。”
二十一看他痛得擠眉壓眼的,知道他這是為伏簡求救。她緩緩地站了起來,嘆了一口氣,道:“急不得,你這又是何苦呢?天下女子這么多,不要再想著那伏家小姐了。”
“二師姐!”急不得聽她這似是要拒絕的口氣,立刻激動起來,顧不得身上的傷,拱手作揖道:“錯過這一個,天下再多女子也不會是她了,求二師姐成全。”
二十一面露難色,心中有話其實早就想告訴他了,只是他一直急匆匆地不曾停下來聽她說。她道:“這伏小姐的確患的是魂裂之癥,可是、可是,我也沒有辦法能治療她呀……”
“為什么?”急不得有些不相信,“我剛剛明明看到師姐給簡兒貼上符的時候,簡兒忽然有片刻恢復了以前的樣子呀!我、我清清楚楚看到的呀!那就是簡兒沒錯!”
“可是你也看到了,符一下就被她身上的陽氣燒毀了呀!”二十一說道,“魂裂之癥的人,身上的陽氣,是正常人的兩倍,我給伏小姐那張符就是鎮住人陽氣的,但是她身上陽氣太重,符已經壓不住了。”
“可是、可是……”急不得不敢相信,“難道她這一輩子就只能這樣了嗎?”
二十一不說話。
仙若看到急不得這失落而不知所措的神態,心生同情。她站起來,握住二十一的手,問道:“二十一,這魂裂之癥當真如此厲害,沒有辦法治好嗎?”
二十一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臉無奈地看著仙若,道:“這人有三魂七魄,得了這魂裂之癥的人,有著六魂七魄。”
這話何解?
這三魂,本是一天魂、一地魂、一人魂,在我門中,這三魂便是命魂,與道家命魂定義有所區別。但兩者根本上都認為,命魂即七魄之根本,七魄為其枝葉。
命魂主行動,行動主命運,命魂不在,七魄必散。
伏簡身上有著兩個天魂、兩個地魂、兩個人
魂,整整兩個命魂在同一身體上,自然是相互擠壓,強大的命魂主導著伏家小姐的意識。
這聽起來好像很高能的樣子,那么我給大家科學一點解釋:當!當!當!這伏簡,得的是精神分裂癥啊!
你要人怎么治?
“這多出的三魂,都是從伏小姐身上分化出來,都是伏小姐,我不可能像抓鬼那樣,硬生生地挖去那多出來的三魂呀!那和切掉她一半有何區別?”
“……”這話將急不得的希望打入了冰冷的谷底。
二十一看到這樣的急不得真是于心不忍,她上前幾步,猶疑著勸慰道:“急不得,你莫這樣失望,我看,不管是哪個伏小姐,內心深處都對你心存愛戀的。”
“是嗎?”他還是很失落。
“唉,我看著魂能裂開,必然也能合上……”二十一念他情深,也不想勸他放棄了,只道:“雖然現在這伏小姐心狠手辣,但我看來,能阻止她做出無情之事的人,怕也只有你了,我對你只有一個建議――”
急不得抬起頭。二十一與他對視,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堅、持、到、底!”
“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喚醒伏小姐對你的感情,壓制住現在這個命魂的控制。我希望你能看清的是,不管是哪個命魂,只要她是伏小姐,她都對你心存護佑。”二十一指了指他肩頭的傷,說道。
“呵呵。”急不得看到自己肩頭的傷,也明白這一鞭子若不是她留情,這只左手估計早就沒了。他微微一笑,道:“還是師姐心如明鏡。”
二十一也跟著笑。心中卻認為,她的心才糊涂,只是丟了錢,便方寸大亂。你可以看到,很多事錯了都不遲于補救,但是受傷的心是永遠不能等待的。
還好她還有仙若提醒著她。
勸慰走了急不得,二十一和仙若泡完腳就準備入睡。兩人躺在床上,相互依著。中秋時節,夜色甚涼,二十一怕仙若凍著,讓她睡里面,為她掖好被子,這才熄燈。
屋內漆黑一片,只有月光從窗戶紙中滲進來。
今天發生了這么多事,二十一自然是睡不著:忽然就多了這么一個師弟,還兩次差點被師弟喜歡的人給“咔嚓”。最意外最驚喜的,莫過于知道師父教了急不得是為了救自己的命了。
她雖然無父無母,但得到師父的收養教育,有仙若從小照顧,也算是上天對她的補償了。二十一輕輕地握住被子里仙若溫熱的軟手,心里頓時暖暖的。
“二十一?”仙若感覺到她的動作,低聲問道,“你還沒睡嗎?”
“嗯。”二十一溫柔地應答,“想師父呢。”
“我也有點想他。”仙若挪了挪身子,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二十一,你說,伏小姐這個樣子了,還能好嗎?”
“唉……”二十一嘆了一口氣,“看造化吧!我也是第一次碰見這種事,師父說過,魂裂者,也不無可能痊愈。只是要兩個命魂重新融合成一個,得看患者本人是個什么意志。而且只要那兩個伏小姐都不做惡事,多出一個命魂也無礙。可憐了急不得!不過伏小姐還算好呢,師父說還見過十二魂七魄的人呢!”
“啊……十二魂,那豈不是四個命魂?”
“對啊!那人每天自己都能和自己吵起來,吵一天呢!”二十一笑了起來,把手伸出被子摸了摸,確定仙若沒有動亂被子后,
她道:“好了,不瞎扯了,早些睡,等明天一過,我們趕緊離了杭州,該去哪兒去哪兒。”
兩人依靠著彼此,相互睡去。
街上已是靜悄悄的,毫無聲息,偶爾有哪家養的狗吠上兩聲,也會隨夜色趨于平靜。到了黎明十分,街上賣早點的攤上就開始冒熱氣,腳步聲多了起來,人聲也開始喧嘩。
二十一起來的時候,急不得剛好要出門。
這一整天都是沒事的,二十一從來不知道等待會讓一個人變得這么清閑。
晚上的時候,急不得總算回來了,神態有些疲憊,衣服也有些凌亂。二十一倚在二樓欄桿上,眼光跟著急不得上二樓。
急不得早已看到她。“師姐。”
二十一瞥了一眼他。“急不得,你又去見那伏家小姐了?”
“嗯。”急不得淡笑著點頭。
“怎么現在才回來?這伏小姐沒有一見你就趕你嗎?難不成還留你吃了一頓午飯?”
急不得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沒有回答,只是說道:“沈公子要我傳個口信,說要你明天一早在城門外等他。”
“哦,知道了。”二十一漫不經心地回答道。急不得推開門,回房之前,二十一忽然說道:“急不得,此次杭州一別,不知何時能再見,希望你保重。”
急不得頓了頓,轉身作揖道:“多謝師姐,師姐也保重自己。”
“啊,昨晚我給你和伏家小姐算了一卦,你要知道結果嗎?”
“呵呵,那就多謝二師姐了。”
“啊,不不不,別謝我,十兩銀子一卦的。”二十一笑瞇瞇地回答道。
急不得進屋,默默地把門關上了。
“……小氣鬼。”二十一翻了個白眼。
這一眼,也就是二十一和急不得最后一次見面。
第二天,中秋,天還蒙蒙亮,二十一就退了房,駕著馬車,帶著仙若,到城門外等候。兩人坐在車輿外面,一邊吃月餅,一邊等待。
二十一隱約聽到杭州城內傳來鞭炮噼里啪啦的響聲,她循聲望去,看到城內緩緩升起白煙。隨后,她看見沈墨洲腳踏輕功,從晨曦中翩然飛來嗎,倒有幾分謫仙的意味。
二十一拍了拍仙若,道:“仙若,準備走了。”
“嗯?沈公子來了嗎?”仙若抬頭,下意識地四處張望。
沈墨洲在馬車前落下,還喘著氣,將行李從肩頭卸下,道:“女先生,早啊!仙若姑娘,好久不見!姑娘依舊美艷動人呀!”
仙若看到沈墨洲有些高興,又有些心虛,怯怯地看了一眼,終究是不敢表現太多情緒,低聲道:“沈公子,好久不見!”
“馬屁精!”二十一瞥了他一眼,轉身進馬車廂里。“仙若,進來,沈大少爺要給我們當車夫呢!”
“哦。”仙若有些歉疚地看了看沈墨洲,掀開車帷,跟著二十一進了馬車。
沈墨洲仰天吁嘆:之前還有個馬車夫待遇,現在直接成馬車夫了。
“喂!”二十一探出頭來,“走不走啊!待會兒那里遲早會發現你這個新郎官不見了的!”
“走、走、走!”沈墨洲拉長了聲音說道,他將包袱遞給二十一,坐上他的馬車夫位置,拿著韁繩,大喝一聲:“駕――!”
馬兒高高揚起雙蹄,嘶鳴一聲,撒開蹄子啪嗒啪嗒向前方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