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覺得, 如果說出來了，就會有變質吧。”柳生扶了扶眼鏡，拉過凳子給她掖了掖被子后在她的前面坐下, 動作溫柔得出奇。

如果不說出來, 那么還只是保持在“有異樣的好感, 想要靠近, 再靠近一些”的地位。若是說出來, 一切似乎就得改變。

而愛情向來就是自私的感情，不想與他人分享，不想看見自己喜歡的人和其他的人有親密的接觸。他知道倘若自己說了出來, 那么一切就會有所不同。向來漠然的自己，會想要得到結果, 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都想要知道。然后為此焦慮, 為此傷心，為此歡喜。

不說出來, 小心的喜歡著，沒人知道。即使是在最后失戀了，也只有自己知曉，郁悶一晚上，再次持著原有的欣賞繼續暗自觀察。這個, 就是所謂暗戀的美好吧？

扯著嘴角笑了笑, 柳生的眼中有著說不出的情緒。

就在兩人之間氣氛逐漸變得奇怪的時候, 涼宮成也和涼宮和美還有早乙女小姐都一起到了病房里。進門后看見坐在床上的涼宮熙, 花癡女一個惡狼撲羊的撲了上去, 讓來不及反應的涼宮熙大聲尖叫了起來。然后在感覺到花癡女輕微顫抖的身體的時候，慢慢安靜, 抱著她的身體小心的輕拍著背脊安撫她。

好一會兒后，涼宮熙覺得花癡女基本上情緒平復好了，才將她推開，結果看見的竟然是花癡女幾乎要咧到耳根的嘴角！頓時感覺到被狠狠欺騙的涼宮熙一巴掌扇了過去，卻在打在臉上的瞬間頓住，換成用力的掐在臉頰上那厚厚的肉上。“你竟然敢騙我！”“哎喲哎喲，媽咪我是在表達對你醒來的歡喜啊啊~”如此冠冕堂皇的說到，花癡女一個側身，坐在了床沿。“你不知道在你昏迷的這段日子我過得有多慘~~先是那兩個小子，一個兩個的都在我耳邊不停的哭不停的哭，哭得我心煩意亂的！然后就是站在你旁邊的早乙女小姐，不好意思來壓榨你這個病人就來壓榨我，讓我好幾天都沒有好好的睡一覺了啊~~”

涼宮熙摸了摸花癡女的腦袋，說到：“乖，我沒事了。”

“喂喂，丫頭，有你這樣對待母親的嗎？”花癡女不滿意的揮開她在自己頭頂肆虐的爪子。

“你說你現在還有身為母親的樣子嗎？”毫不客氣的吐槽，讓花癡女頓時無言，被噎住后可憐兮兮的躲到一邊畫圈圈。

早乙女小姐就比花癡女正常了許多，表情自然神情正常的問候了她的身體，然后傳達了編輯部對她因病臥床的理解決定稿子延遲上交的消息就施施然的拖著開始種蘑菇的涼宮和美退場。將空間留給相對正常的涼宮成也和柳生。

將早乙女小姐送出去，柳生轉身準備回病房的時候，神情萎靡的涼宮和美似乎想到了什么，動作靈巧的從早乙女小姐的手下脫身，抓住柳生因轉身而揚起的手臂，躲開早乙女小姐到了走廊的拐角處。

“你喜歡小熙吧？”

“……”柳生被涼宮和美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視得有些發窘，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

“雖然說我不是很中意你，不過看你比那家伙要好很多，所以將她交給你我也還能放心。但是請你記住一點：不能因為她看起來堅強就相信她不會受傷。”嚴肅的說著，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知道嗎？”

柳生盯著涼宮和美的雙眸，堅定的點了點頭。“……我知道，我也從來沒有想過她不會受傷。”

“既然如此，那你就繼續努力吧。”說完松開一直抓著的衣袖，涼宮和美離開得不留一絲痕跡。

柳生目送涼宮和美離開后，才一邊扶著眼鏡走回病房，環視了一圈后發現涼宮成也竟然沒在。有些奇怪的問坐在床上的涼宮熙，得到的是她有些不滿的回答：“他去幫忙找熱水去了，我在床上躺了這么多天，頭發都油了。”

說起來也是，一個病人在床上躺了著差不多半個月，再怎樣也都會不舒服。所以她醒過來后的第一件事要清洗身體是正常的。不過因為病房是好幾個人公用的大病房，雖然其他床位都是空著的，要洗漱還是不怎么方便。

于是在得到涼宮熙“待會兒我去盥洗室那里洗個頭就好了”的回答，柳生很自然的給她找出了一件稍微厚一點外套，然后將她從病床上抱下來，也不顧她的反對一直走到涼宮成也準備好的地方。然后不知道和涼宮成也說了什么，讓涼宮成也爽快的將這個任務交給了他。于是等涼宮熙將通紅的臉安撫好后看見的就是柳生一邊走一邊挽衣袖的動作。

“等……等一下……”涼宮熙連忙阻止柳生挽衣袖的動作。“學長你留下來干嘛？？”

“幫你咯。”柳生自顧自的將熱水倒進盆中，摻入冷水，用手試了試溫度后扳著她的身體讓她彎下/身體。

趁著只有頭發尖入水，涼宮熙的雙手撐著凳子的兩邊努力抬頭：“我自己來就好了！”

“你有力量獨自一人弄好嗎？”語調完全沒有變化，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在涼宮熙聽來就充滿了嘲諷的味道。

“我……我可以的啦！”繼續抗議，可惜效果不大，這個時候涼宮熙才發現，強勢起來的柳生實際上和真田不遑多讓。

柳生小心的用水將頭發淋濕，在手心抹上，用水化開，弄出無數細小的泡沫后才抹在抗議無效的涼宮熙的頭發上。感覺到他小心的輕揉著，讓那白色的泡沫范圍逐漸在她的頭上逐漸擴大，睜著眼鏡看著粼粼的水面，涼宮熙有種眼睛被泡沫刺激到的酸疼。

“……為什么呢……”她喃喃的說著：“學長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呢？”

站在旁邊動作輕柔的為她洗發的柳生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才開口回答：“對自己喜歡的人好，有什么不對嗎？”

“可是我……”

“沒有什么可是的。這個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你可以拒絕，我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實行。再說了，我也不是無償的啊。畢竟我想要的，是完整的你。不僅僅的身體，還有心，還有感情，我都想要得到。這樣說起來，你吃虧了才對。”

感覺到柳生的手指離開了發頂，隔了幾秒鐘后就聽見他的叮囑：“眼睛閉上，我要淋水了。”

順從的將眼睛閉上，皮膚感覺到溫熱的水流從頭頂順著發絲滾落，那種舒爽的刺激讓她覺得身心一陣放松。一些水順著臉型的輪廓落到了眼睛里，耳朵后面，一陣瘙癢，讓她忍不住的想要伸手抹去。手還沒觸摸到，就從那里傳來了毛巾蓬松的感覺。

“如果有落到眼睛里面，就用毛巾小心的擦一擦。”

“嗯。”

于是又是一陣無話。涼宮熙鬧鐘思緒混亂，無數過去的記憶和現在的畫面不斷的重疊，想到那些讓她感動的事情，她就無法對正在為自己洗發的人說出狠心的拒絕的話語。

實際上自己不是一點心動都沒有吧？無論是在從前還是在現在，甚至是在魂游故國的時候，即使是不斷的對自己說一點都不想念的她，也無法抑制的從心底升起對他的思念。而且……想到出現在自己生命中最后又消失的澤弘，想要和柳生在一起的沖動就越來越大。

可是她害怕。害怕自己在將來后悔，害怕因為自己的一時沖動而傷害到那么好的柳生。說她懦弱也要，說她膽小也好，她真的沒有辦法在心存雜念的時候，對柳生說出在一起的話。那樣，對他太不公平了。

“對了，你不會再想要回去了吧？”重新換了一次水后，柳生忽然問到，將腦子里雜七雜八的念頭紛飛的涼宮熙嚇得身體一個僵硬。迅速的抬頭，驚訝的問道：“什么回去？”

結果話音還沒落，頭發上面的水珠就不斷的滾落在她臉上身上，連忙又低下頭將頭發放在水盆里，用毛巾迅速的擦去落在眼睛里的水珠。

“對我裝傻是沒有用的。”柳生小心的清洗著頭發上的泡沫，將糾纏在一起的發絲清理順暢。

涼宮熙有些無奈，用很是郁悶的低聲問著：“你怎么知道的？我媽告訴你的？”

“我猜的。沒想到猜對了。”柳生勾起了嘴角，可是閉著眼睛臉對著水面的涼宮熙看不見。“你的事情，你母親的事情，加上澤弘的事情，還有那次聽見你和早乙女小姐的對話，綜合起來就能夠猜個七七八八了。而且在你剛才回答之前我還是不確定的，只不過現在更加肯定我的猜測沒錯。”

愚蠢的張著嘴巴好一會兒，涼宮熙才咬牙般的說著：“學長好奸詐……”

“還好。”柳生不冷不淡的應著。“你還沒回答呢，還想要回去嗎？”

“我回去……回去干什么？看我那所謂父母對我漠視徹底之后安心的享受他們的天倫之樂嗎？回去看我那利用過我的男朋友和他愛人耳磨廝鬢？那邊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在昏迷的那段時間里，我看見了我的父母，看見了我曾經在意的人，然后發現，沒有他們，我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頓了頓，涼宮熙又補充說到：“而且在這邊，有更多的讓我在意的放不下的想要陪伴的人。”

柳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回答，手上的動作停了好一會兒后才說：“這里還有我……我們。”

微微的扯嘴一笑。“我知道。”

因為有他們，她才真的能夠放下那邊的人，下定決心回來。如果沒有做出選擇的話，她還會在那邊游蕩，在天地之間孤獨寂寞的存在，無人知曉。

“所以，你不會再想走了？”用毛巾小心的包好，讓水珠不至于滴落在她的身上。

“對啊，而且，那邊好冷，我怕冷。”扶著頭上頂著的毛巾，涼宮熙笑得一臉燦爛。

收拾著東西，彎腰的柳生聽見這個后，身體忽然抬起來頓了一下，然后繼續收拾。一邊收拾一邊說到：“我的手很暖，要不要幫忙？”

涼宮熙聽見了臉上不知道為什么就升起一股燥熱。“呃……”

將東西都弄好之后，柳生回頭走過來，伸手牽住她的，看著她紅紅的臉頰還有害羞的模樣，不知道為什么就想要笑。

“感覺如何？”

“呃……很好……”順著回答，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后涼宮熙才滿臉窘迫的轉過了頭，在心里不住的唾棄自己。

抿唇笑了笑，柳生放開她，重新拿了一塊干爽的毛巾，站在她的身后為她擦拭滴水的頭發。“雖然我在之前說過我會等你，等到我們都能承受那沉重的未來的時候。可是現在我覺得牽著你的手，一起接受未來的考驗會更加合適。”

聽見他的話，涼宮熙還是有些不能適應，有些呆滯的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掉臉上的水珠。

果然刺激過大了么？

笑了笑，柳生順著她看的方向望去，從那半開的窗戶中看見的是逐漸下沉的夕陽。

“你愿意嗎？”

“我……我……”涼宮熙紛亂的心情已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做才能清理順暢，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聽著柳生說出那些讓自己臉紅心跳的話。

“你愿意讓我站在你的身邊，和你一起面對困難？你愿意讓我牽著你的手，拂去冬日的嚴寒？你愿意讓我成為你在這個世界里的牽絆，從此生死相依永不分離？你——

愿意嗎？”

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她心中那些莫名的紛亂，被他刻意壓低顯得低沉的聲音逐漸抹平，生起了無數的感動。閉上眼睛想要搖頭，身體卻快一步做出了反應——轉過身，踮起腳，雙手環在了柳生的脖子上。

輕吻一下他的雙唇，低聲應著：

“……我愿意。”

——柳生's番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