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喜歡看她家嫣姑娘狂傲的三言兩語就將上門找茬的人懟的無言以對。
她喜歡她對惡人冷嘲暗諷、還讓她們敢怒不敢言的聰敏。
也喜歡看她對底下人關(guān)心備至無盛氣凌人的親切。
唯獨不喜看她在夜深人靜時偷偷一人跑到院子裡看著月亮吹冷風的孤寂。
就算她第二日仍舊裝作一副沒心沒肺、精力充沛的模樣,可她就是知道,她心底裡的不快樂到底是有多深。
龍弼在宮中漫無目的的尋找夏嫣逃走時可能留下的痕跡,可饒是身邊的十幾名宮人們舉著火把和宮燈,將身邊幾丈的景物都照亮,他仍舊如沒有方向的蒼蠅一樣亂無頭緒的瞎走。
蓮池被夏嫣折騰的夠嗆,她會不會在走的時候稍微在那裡停留片刻?
御花園中的海棠花叢旁,她曾經(jīng)被林雪兒將手心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那個地方會讓她短暫駐足嗎?
嫋香閣的榕樹下,她曾制了架鞦韆,只是還不到一日的功夫就被林雪兒給折騰壞了,她可曾還想在那裡再重新制一架?
於是爲了心底的這些念想,龍弼硬是帶著一身夜晚的涼氣,在這些地方來來回回好幾趟。
嫋香閣,她一定不會再回去那裡了吧?就算那裡有跟了她一些時日的宮女太監(jiān),可是她仍能那般心狠的說走就走!
龍弼的腳步停在了嫋香閣的門口,不知怎的,饒是他清楚的知夏嫣絕對不會回來自投羅網(wǎng),可他就是不由自主的就轉(zhuǎn)回到了這裡。
身邊宮燈與火把發(fā)出的火光足以將這裡的一切都照亮,可仍舊照不亮龍弼心中的那一抹亮色的纖細身影。
她明明就那麼瘦弱,怎麼有那麼大的能量來做出一樁樁驚天動地的事來?
停下的腳步重新擡起,龍弼伸手將大門推開,院子裡留的那幾個看押春枝幾人的禁衛(wèi)警惕的上前,看到是龍弼之後立即跪地行禮。
“他們呢?”
“回皇上,他們都在房間中,沒有一個人試圖逃跑。”
“嗯。”
沉沉的應(yīng)了一聲,龍弼繼續(xù)往裡走,夏嫣身邊的幾個宮人反正留著也只會礙他的眼,不如物盡其用,用他們引夏嫣出來,雖然這樣的法子他已經(jīng)卑鄙的用過一次
春枝、秋水她們被強拉著出來時已經(jīng)做好了被打死的心裡準備,可見到龍弼的臉色之後卻發(fā)現(xiàn)事情似乎不像是他們想的那樣。
他的臉雖然很臭,但是似乎並沒有殺氣,倒是夾帶了一身的盛怒與淡淡的頹喪。
春枝手中緊握一張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信紙,正斟酌著該不該呈給龍弼看。
“怎麼?現(xiàn)在不忙著求朕饒了你們的性命了?瞧著你們一個個的是打算爲夏嫣赴死?”
“奴婢們的生死只在皇上一念之間,您若不想放過奴婢們的話,就算再苦苦哀求,想必您都不會心軟。”
“呵,這話說的有道理!來人,將他們都給綁了,朕倒要看看夏嫣會不會真的不顧你們的生死,就那麼頭也不回的離開!”
禁錮著春枝幾人的禁軍聽命的用麻繩將他們捆起,可捆到春枝時,卻發(fā)現(xiàn)她手中還拽著一張紙。
那禁軍強硬的從她手中將那紙給摳出來,恭敬的雙手遞給龍弼,“皇上,這信是從那丫鬟手中找到的。”
“嗯?信?是嫣兒留下的?”
龍弼下巴微微一擡,小於子便從那禁軍手中拿過團的皺巴巴的信紙鋪平之後遞到龍弼面前。
認真的將信上的內(nèi)容看過一遍,龍弼眉梢眼角揚起會心一笑。
“就知道那丫頭的心沒有這麼硬,人走了都不忘給你們求情,看來你們還是有點作用的!快些,將他們都給朕拉出來,讓朕的嫣兒看看她還走不走得了!”
“皇上,您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爲何偏偏強迫姑娘呢?”
“放肆!朕喜歡誰需要受你限制嗎?你若敢再多說一句,朕現(xiàn)在就割了你的舌頭!”
春枝看著一臉認真的龍弼,雖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終究還是閉了嘴。
她不是怕被割舌頭,只是若還能再見到夏嫣一次,她還有話要跟她講,沒了舌頭豈不是太苦逼?
夏嫣和龍耀他們一路往御花園而去,這皇宮太過龐大,且現(xiàn)在嚴密巡查的禁軍幾乎將整個皇宮都給覆蓋了,饒是他們本事過人,也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移動。
越來越接近御花園時,只見一隊禁軍拉著被繩子綁住的春枝,遠遠從夏嫣幾人眼前經(jīng)過,春枝不知是爲什麼受的傷,額頭大片的血跡看著讓人觸目驚心。
“皇上有令,若是嫣姑娘不自行回去,嫋香閣上下所有人皆在天亮時分被推出去斬首!”
“皇上有令”
太監(jiān)們尖細的嗓子說出的話在這夜晚中有如陰暗的烏鴉嘎叫,吵得人頭腦都嗡嗡的煩躁著,夏嫣咬咬脣,被龍弼的卑鄙給氣的紅了眸子。
“嫣兒,別被他的奸計影響了,等咱們出去之後,爲夫馬上派人回來救她們!”
“來不及的,地宮那麼長,就算咱們馬不停蹄的往血殺趕,等能救她們的時候也必定晚了。”
夏嫣的眸子隨著春枝踉蹌的腳步移動,現(xiàn)在她看到的是春枝,指不定下一個看到的就是同樣被綁了在宮中遛來遛去的秋水、冬梅她們,她怎能對遊走在生死線上的她們視若無睹?
江鼎虎目瞪大,壓低了聲音道,“嫣主子,難道您要回去嗎?咱們可是好不容易纔隱藏行蹤走到這裡啊!”
“是啊嫣主子,若您能安全離宮,這些宮女太監(jiān)也當時死得其所,您”
魎離話沒說完,夏嫣便猛地瞪向他,“都是爹生娘養(yǎng)的,我是人她們難到就不是了?每個人的生命都是一樣的寶貴!”
“可是嫣主子”
“別說了,嫣兒向來都是如此,若她此刻當真不顧他人死活的離開,那便不是我認識的夏嫣了!”
龍耀看向夏嫣的目光一如往常那般清亮透徹,其中還帶著讓江鼎他們難以理解的自豪。
世間女子何止千萬,唯獨他的嫣兒有這般捨身取義的濟世菩薩心腸!